陆今朝还想着要怎么调和,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那人影子肩宽腿长,比例优越。淡淡的薄荷香味袭来。
    陆今朝放下手机,微微抬起头,去看来人。
    幽暗的灯光下,男人的脸从阴影里移出。
    熟悉的桃花眼,带着灯的滢滢光点,眼尾勾起,下眼睑被黑发落下的暗影遮挡,像自带的眼线。这张她念了无数次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却不是她预想过的任何一个场景。
    而且…
    她刚才,好像还把他认成了捡垃圾的男人。说了一些大言不惭的话。
    陆今朝攥住手机,感觉到心口发烫,又有些微漾的软疼。楼道里穿堂的风掠过她的外套,卷起一边衣角,她僵在原地,像忘了怎样动作。她还能闻到自己的一身酒味,在这样重的风里也还未散去。
    容遇在距她几步的距离外停了下来,没在往前,她这才注意到他套了一件风衣,并不厚重,在他身上显得挺拔出挑。他带了一把伞,指骨覆在伞柄末端,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极富有男性的侵略性。
    而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与她的视线交汇,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专注。像深潭池水,耐性极好地等待着她先开口。
    几秒的时间里,时间仿佛停滞。她的眸子描绘着他的轮廓,从眉目而下,游走到唇瓣,喉结,却又不敢再往下。
    陆今朝心尖一颤,手上慌乱地点了下播,屏幕暗下来,她撑着膝盖想站起来,但脚软得失了力。
    蹲太久了,脚麻了。
    容遇应该是注意到了,唇角微弯,很快走近她,向她伸出了手,眼里亮色晃移,那片沉寂的湖面不再幽硐“小朋友,刚才不是说要带我混吗?还作数吗?”
    他是在逗她。像以前一样。
    陆今朝看着地上重迭的影子,突然有些恼。
    那他明明早就认出了自己,却不说。还故意等着开她玩笑。
    陆今朝握住容遇的手,手上使了些力道,借着力撑起膝盖,他的手很大,皮肤温暖干燥,而她的还有些冰凉,像触到暖融的温水。
    容遇停顿一瞬,而后轻笑一声,反握住她的手,往手心里收紧,将她带了起来。他的大掌将她的手拢住,紧扣向里,却在她站起来的瞬间,极有分寸感地松开,什么都没留下。
    陆今朝不着痕迹地低头。
    “刚才找东西,本来想和你打招呼,转眼你就跑上楼了。不过,你还留了电话。”容遇晃了晃她给的那张卡片。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不当老师了。
    陆今朝有好多话想问。
    “这几年你去哪了?”
    陆今朝揉了揉鼻尖,不自觉地软下声音。她还有些懵,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股脑地把想问的东西倾倒出来。
    才后知后觉好像不太合适。
    “教学生。这几年你不回校看老师,还以为你对老师有意见。”
    容遇仍是笑着,很快低头看了眼手机“朝朝,新年快乐。”
    陆今朝怔忪一秒,垂下头,随意摁下,手机屏幕亮起。十点十分。跨年夜。
    “容老师,还没到时间呢。”
    容遇倚靠着墙,脱下风衣。
    里面内搭是他穿的惯常的黑衬衫,最简单的样式,穿在他身上,却怎么都不太一样。脖子上随意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部分的肌肤,他看向她,神色变化,“怎么办?老师一个人。朝朝,你能不能好心陪我跨年?”
    他叫了几句朝朝,陆今朝已经记不清了。
    像以前一样,他习惯这样叫她。
    不是今朝或小陆,而是名字最后一个字的迭字。
    她耳廓红得可以,快烫得自燃,耳边全是他低沉的声音,和呼吸之间的冷香味。
    “好”
    她没有理由拒绝。更不想拒绝。
    “大几了?”
    “大三”
    “平时忙吗”
    “还好,只是课多的时候忙。”
    “春节准备怎么过?”
    “可能回趟老家,然后找房子。”
    方才的熟稔像一个错觉。容遇又恢复了老师的态度,一板一眼地问着她问题。
    她也小心翼翼地回应。
    他自然提问,她好好回答。
    这几年的空白,疏远了他们的关系,他们之间多了好多互不了解的事情,话语说到最后,甚至不知道该开什么话题。
    片刻的安静后,
    “容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陆今朝眨眨眼,酒劲还未消散,她大着胆子靠近了他一些。衣服的下摆撞上了他拿着的风衣一角。
    “没有。”
    “是没遇到,还是不感兴趣?”
    陆今朝顿了顿,继续追问。
    “小朋友,”容遇侧过头,眸子望向她,语气有些不明,“看来你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
    陆今朝低垂下眉眼,指尖揉着衣服下摆,今晚她似乎太越界了,他的确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个曾经的学生推心置腹,谈论私事。
    “没遇到。你呢”
    “我?”陆今朝没想到容遇会把问题回抛给她,咬着唇思索着,唇瓣上很快出现一道浅红的印子。这几年,她因为去英国交换,假期也在英国实习,所以一次也没有遇到过他。“也是没遇到。”这也是事实。
    “巧了”
    “容老师,你以后…”陆今朝还想问,门被猛地推开,刘玉红拉开一丝缝隙,很快瞥了她一眼,朝外面吼道。
    “陆今朝,滚进来睡觉。”
    灯光很暗,刘玉红没有注意到几步以外,还有一个男人。
    容遇像在思索着什么,目光落在门上,久未移开。
    “我先走了。老师新年快乐。”
    陆今朝向容遇比了个手势,悄声开口,指了指卡片,很快跑进了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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