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行径,强猫所难。
    橘猫自然无法“汪”一声拒绝,它本就蜷在角落里、退无可退,如今只得装腔作势地、朝女孩子“哈”了口气。
    三幺根本不怕,但“橘先生”抬高前爪表达恼怒情绪之际,她反倒注意到对方腋窝的位置——
    有铜钱大小的秃斑,其上是呈颗粒状、油性的碎痂。
    她惊慌失措。
    “怎么秃了喵怎么秃了喵!!”
    她没了行淫的心思,攥着橘猫后腿的掌心一抖。
    身后,传来有些促的脚步声。
    *
    厉淮拿来了新的毛巾,棉签,还有两管同手指差不多长短、粗细的东西。
    似乎是药。
    少年湿津的发散漫抓向后,淋过雨的脸发白,他托三幺捏住橘猫的后颈,自己用蘸湿的毛巾去拭猫那一块形如秃斑的伤口。
    “不是秃了…这是皮藓。”
    “流浪猫生存环境恶劣,梅雨季耐不住潮湿…加上没有机会驱虫,和耳螨交叉感染。”他一顿,挤了点软膏体在棉签,给猫涂、猫挣扎。
    他是在上学前遇到这只橘猫的。
    它一直挠耳朵,同单元有老人牵孩子外出,尖着嗓子骂说猫死相——
    「抓个不停,身上恐怕有虫,别过病给孩子。」
    而后,老太太剁着脚驱赶猫了一路,恰被厉淮撞上。
    “家里只有些消炎的药膏,等雨小一点,送去医院最妥当。”
    厉淮冲三幺眨眨眼,望向窗外瓢泼。
    “可惜拿‘被雨困住’作借口,我只和老师请了半天假。”
    “再请半天不行喵?”三幺问。
    “高三了,难——”少年清瘦的下巴昂高一点。
    “你呢,你多大了,不上学了么?”
    猫摇着脑袋胡扯,说自己只是长得嫩,其实很大了,比他大,不上学了。
    厉淮笑笑,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忘了说。我叫厉淮,你叫什么名字?”
    三幺愣住,她咬了咬唇,吸出泛青的颜色。
    “我叫陈咪咪…”
    她咬的含糊。
    少年没听清,他有些古怪地重复——
    “米米?是叫陈米米吗?”
    他给台阶,三幺忙不迭地下。
    “是的!是陈米米女士!”
    **
    厉淮抓了把头发,露出干净利落的五官和略显锋芒的轮廓。
    “那么,可爱的陈米米女士,我现在打算去冲个热水澡,然后带猫去医院。”
    “你呢?”
    三幺眨眨眼。
    “如果有办法不淋湿的话,我也想去…但在那之前…”
    她有些臊地掐住掌心,贴得厉淮更近一点。
    “你家里有玉米吗?”
    她终于问出口了。
    早在上一次,隔一层阳台,三幺就想问了——
    你家里还有没有上次拿出来招待小猫的那种,香香、黏牙的玉米啦?
    ***
    陈确良在看《病理学》,半天过去了,一页未翻。
    助理在旁不敢说话。
    直到男人率先出声,问:“我记得你本科…辅修的是犯罪心理学?”
    “是…”
    陈确良凉凉地抬眼:“我有一个朋友…家里有个小女孩子,年龄相差差十岁左右吧,不太有良心——她与人通电话,上一秒还在奉承拍马,下一秒翻脸就挂了。这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陈确良问的问题并不属于犯罪心理学“内隐性”、“独立性”、“预先性”中的任何一种。
    助理硬着头皮,尽量规劝自己不要深究其中意。
    譬如谁是“我有一个朋友”,谁是“不太有良心的女孩子”。
    “大概…是出于青春叛逆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喜欢和同龄人在一起,觉得有共同话题…在对待事物上逐渐萌生自己的想法,厌烦长辈絮叨、甚至会对年长者的规训产生质疑与抵触的情绪。”
    他道,语气犹疑不定、压得低。
    「厌烦絮叨,对长辈的规训产生质疑、抵触的情绪。」
    陈确良含在嘴里,沉默、重复咬了一下词。
    他终是翻了一页书,薄薄的书脊捏在指腹,脆弱地“咣”一声。
    男人神情寡淡,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你上学的时候,犯罪心理学这一门是不是成绩很差?及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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