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项锦行又陆陆续续找过项星几次,两人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桥洞,江边,总是晚上吃完饭的时间,给项星一种他只是找她出来散步消食的错觉。
    她不敢问,她怕打破这得来不易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她没资格问。
    “你最近在做什么?”
    “我准备去做兼职了,你呢?”
    “我也是,你多少钱一个月?”
    “不多,就两千。就在中心广场五楼小店做收银,你有空过来找我啊。”
    “好。”
    “项星,擦桌子。”
    “哎,来了。”项星敲敲自己的腰背,这活真不是人干的,每天要站9个小时不说,洗碗擦桌子上菜收银都是她一个人干,要不是有债要还,她觉得她真的干不下去。
    “庄杨,这个垃圾桶我们一起抬下去吧。太重了我一个人抬不动。”
    “好。”
    好处呢就是锻炼自己,还认识了几个朋友,就比如这个庄杨吧,他居然是自己初中同学的高中同学的同桌,这也太巧了吧,都是刚高中毕业的学生,两个人又有这层关系,打工中庄杨很是照顾她,一些累活重活都尽量自己干。
    抬完垃圾桶,项星拐到女厕所洗了洗手,等出来时发现庄杨还在门口等她。
    “哎,你没走啊?”
    “我有话对你说。”庄杨严肃的看着项星。
    “干嘛?你说。”项星还从没见过庄杨这个样子,两个人一起工作以来,庄杨是最负责的,要不是知道两人是同龄,她会以为庄杨比她大个三四岁。
    “我……我喜欢你。”庄杨大大方方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他承认,项星长得不错,但这不是他喜欢她的唯一理由,共事以来,项星工作认真负责,不叫苦叫累,面对客人的指责也能很好解决,两个人又有共同的好友,他觉得这简直就是缘分,如果可以,他想继续把这份缘分带到大学。
    “抱歉。”项星不假思索的拒绝了庄杨。
    “为什么?”庄杨上前一步搭上项星的肩,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扫视着少女,“你有男朋友?”
    不可能,他们下班已经十点多,他从未看见任何异性来接过她。
    “我没有,但是,我也不喜欢你,我只是把你当朋友。”脑海里一闪而过项锦行的身影,随即又被她抛之脑后,“我希望我们只有同事关系。”说完,她就要走。
    “项星!”庄杨拉住项星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和女生告白,“你没有男朋友的话,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可以交往试试看,如果不满意,你随时可以结束。”
    项星有点烦了,她不知道,原来面对不喜欢的人的纠缠,是这种感觉,然后很快思绪就飘到项锦行那里,那么项锦行看待她,也会是这种感觉吗?
    庄杨看项星在沉默,以为她是在考虑,迫不及待的上前抱住她。
    项星一怔,赶紧用力挣脱:“我不会考虑的,你死心吧!”
    她是一秒种都不想呆在这里了,辞职吧。
    项星跟老板说了辞职的事,没提庄杨,就说自己有点事不能做了,老板回,要么只拿半个月的工资,要么替她找到接替她的人才可以辞职。
    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拿半个月工资?傻子才干!至于后者,项星发了朋友圈,但估计短时间也不可能了。
    项锦行刷到了项星的朋友圈,目光凝了凝: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辞职?】
    【就……哎,不好说。】项星没有把个人私事往外说的习惯,尤其是告诉项锦行,倒不是她不想在他面前展现自己多受欢迎,就是觉得不太好。
    【那个……你能不能来接送我啊?】项星想了一个好主意,让庄杨知难而退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以为自己有了男朋友,这样等到有人来替她,她就辞职。
    项锦行抽了口烟,敲下两个字。
    【行啊】
    第二天晚上,项锦行骑着车到了中心广场楼下,项星看见他,蹦蹦跳跳的就跑过来:“你来啦,咳咳。”项星被烟呛的咳了两声。
    “等等。”项锦行吸了最后两口,把烟头扔地下踩了踩,偏过头,“上车。”
    项星是第一次坐项锦行的车,一开始她只是紧紧攥住项锦行的衣服,谁知道项锦行是不是故意的,专往有石子的那些路上骑,惊的项星忍不住拍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有,我就是车技不好,哎哎哎~要倒了要倒了。”
    项星尖叫一声,双手搂住项锦行的腰,下一瞬,一只粗糙的手掌覆盖在她交叉的手背上,“坐稳了!”
    厚实,健壮,粗大的手指关节处有很多老茧,都是长年运动留下的痕迹,项星想抽出手,项锦行握的很紧。
    项星轻轻靠在项锦行的宽阔的背上,不优美,不修长,但这才是他啊,才是,项星最喜欢的项锦行。
    沿途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项星觉得这条路可真美,她从未仔细看过回家的路,但在这辆小车上,她领略到了从未有过的风光,霓虹闪烁,人流如织,项锦行骑着车,她的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这一刻,真的好幸福。
    等到了家,项星下车,眉眼弯弯,:“谢谢你哦,今天。”
    “没事。”项锦行也下车,在项星不解的目光中带着她的手走到楼道内。
    楼道没有光亮,两个人看不清彼此的脸,唯独呼吸纠缠在一起,项锦行离她很近,低下头,就在项星以为项锦行要吻自己时,他只克制的抱了抱了她。
    她听见项锦行低声说:“怎么,很失望?”
    也许是精虫上脑,也许是刚才的氛围太好,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她内心按耐不住的爱慕需要一个发泄口,刚才拥抱后,项锦行并没有完全放开她,此时还处在一个被他环抱的体位。
    项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果断的拉开距离,踮起脚,双手从项锦行的腰侧移动到脖颈,他太高了,要低一点她才能亲到。
    漆黑的楼道内,少年和少女对立。
    项星侧着头,紧紧抿着唇,好半天才说话:“你快回家吧,今天……谢谢你。”
    说完三步并两步逃似得上楼了。
    回到家,扑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被褥环抱着她的感觉就跟刚才项锦行抱住她一样。
    安定,安心。
    随即又被刚才的画面打击的想掉眼泪。
    项锦行推开她了,就在她要吻上他的那一刻。
    所以,项锦行根本不喜欢她啊,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她在身后追着他跑,就算以前有点什么,重逢过后,人家很绅士,反而是她,迫不及待送上门还被嫌弃了,真是太丢脸了。
    项星翻身看着刺眼的灯光,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觉得他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吧,他是第一个第一面就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
    很少有人不会调侃她的样貌,她的成绩。
    她高一时就被誉为‘实验班之耻’,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关系,她早就被踢到别班去了,在班级里,她是个透明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会下意识的忽略她,最让项星记忆深刻的事,是某一天下课她去上厕所,老师来班级说周六要举办一个讲座,全体学生务必到齐。
    等她从厕所回来,全班同学没有一个跟她说。
    她自然而然的也就不知道这件事。
    等到周一,班主任大发雷霆,问她为什么不去,她才恍然大悟。
    其实,她也能理解,她学习成绩不好,和她做朋友的就越少,朋友越少,性格就越沉闷,除非她某天忽然开窍,否则这个处境她永远也改变不了。
    但是项锦行不一样,在那个补习班,她是被当成小老师的存在,所有人都需要她,有时候张老师不在,是她上台讲试卷。
    项锦行从来没有看不起她,一起吃晚餐时,他会把饭盒里的鸡腿递给她,让她多吃点。
    一起写作业时,他会主动把耳机递给她,和她分享音乐。
    某天补习班需要拍照做宣传,他主动拉过她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搭着她的肩。
    她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看他,只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他比她高一个头,两个人贴的很近。肉与肉的相贴,温热的触感透过一个人的肌肤传导到另一个人的心里,时间就此停滞,周围的一切瞬间安静,只余少女激烈的心跳声。
    那是项星第一次心动,然后在往后的日子里不可自拔。
    滴滴。
    项星回过神,转身拿起一旁的手机,是项锦行发来的微信。
    【有志者事竟成】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项星纠结了整整一夜,罕见的失眠了,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着急了呢,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她冲上去就要亲人家,是个人都会被吓一跳。
    嗯,项星按耐住性子想,再等等吧。
    他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别着急。
    第二天,下班后已经是十点多,项星摆放好餐具关灯,小馆里已经黑漆漆的,庄杨犹豫了一下:“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
    “可是这么晚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的。”庄杨跟着项星一路走到楼底,项星也不好再说什么,下楼的是同一条路,她总不能霸占着不让人下楼。
    但是意外的,她看见了一个本不该,或者说,她没想到的人。
    项锦行斜依靠在一旁的树边,手中的香烟在他指尖明明灭灭,看见项星,马上就把香烟踩灭。
    “项星?”庄杨出于男人的直觉,下意识的觉得眼前的男人和项星关系不一般,但是他不想就此放弃。
    “你怎么来了?”项星分外惊喜,压根没搭理庄杨,她还以为项锦行根本不会来,昨天的事连她都觉得尴尬。
    “顺路,这位是?”项锦行示意站在一旁的庄杨,从刚才两个人一齐下楼,他就看见了,高大的男生紧紧跟在项星身后,目光寸步不离,胶着在她身上,难得啊,除了他,还有别人也看上她了。
    “哦,同事。”项星站在只想和项锦行回家,转过身对庄杨道:“你也看到了,我有朋友来接我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同事,朋友,多么泾渭分明的两个词。
    庄杨无意多言,点点头,骑车走了。
    项星上车前,项锦行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递给她一杯奶茶:“晚上有点冷。”
    热乎乎的奶茶,还有着项锦行体温的外套,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项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就算是做梦,她也不敢做这么美的梦。
    项锦行骑着车,项星坐在后座,戳着奶茶里的珍珠,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少女的娇嗔:“项锦行,我不吃珍珠的。”
    “知道了。”项锦行的声音随着晚风飘到项星的耳里。
    项星把喝完的奶茶扔掉,双手主动环绕住项锦行结实的后背,晚风清凉,可她的内心火热,项锦行啊项锦行,你对我可真好。
    行路到一半,项锦行拐了弯继续骑,项星是个路痴,但一个地方来了无数遍她总会记得。
    这里是,废弃的渡口。
    项锦行停下车,带着项星爬坡,项锦行先上去,随后把手伸给项星,拉着少女娇小的手,一用力就拉上来了。
    好久没来,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准确说,自从和项锦行断开联系,她就再也没来过这。
    远处的江河平静的流淌,不时翻起波涛,咸咸的海风吹拂,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芳草香,项星跟着项锦行来到一片草地坐下,没下过雨,草地干爽,项锦行双手交叉抱头向后仰躺,项星小心的把项锦行的衣服抱在怀里,也学他的样子躺着。
    草地扎的她很痒,但是她觉得更痒的是另一个地方。
    “那时候我把你删了,是因为…”项锦行抬头看星空中的星星,缓缓说,“我觉得我不能耽误你。”
    “再怎么样,你学习也比我好,那时候,我只想上你,而你还是未成年。”
    隐藏在项星心里那么多年的问题就在此刻被项锦行轻描淡写的解答。
    项星心里除了错愕更多的是委屈。
    她也学他,不看他,可忍不住带了哭腔:“那你为什么问都不问我,也许我愿意呢?”
    项星高中时陪同学去看《致青春》,陈孝正为了前途抛弃郑微时,郑微也大喊过这句话:也许我愿意跟你一起吃苦呢?
    当时她看着电影想到项锦行,就觉得难受的不行,然后就替他找理由,各种理由,可什么理由都不如今天得来的撕心裂肺。
    项星坐起身,第一次大胆的直视喜欢人的双眼,那双眼黝黑深沉,盛满了很多项星看不懂的东西,如同深不见底的悬崖,可项星依旧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我喜欢你,项锦行,从高中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你可以不回应我,也可以拒绝我,但是你没有理由逃避我,除非你告诉我你真的很讨厌我,那我就离开你,走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去。”
    项锦行的呼吸沉了几分,项星眨了眨眼,努力把泪滴给憋回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只要看见你我就满足了,我知道我这样挺卑微的,可是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啊。如果哪一天,你谈了女朋友,你就告诉我,我在……”
    说到最后,项星仿佛看见了项锦行和别的女生甜甜蜜蜜走在一起的样子,她干脆抱着双膝,身体忍不住的抖,她不敢想象,真到了那一天,她会怎么办,会那么潇洒的放手吗?
    “傻子。”项锦行叹了口气,移过来抱住她,项星忍不住回抱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塞在他怀里,泪滴打湿了项锦行的衣服,仿佛少女的心绪也随着泪滴滴到他的心里,项锦行沉默的任项星发泄了一会情绪,才道:“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怀里的少女一僵,项锦行拍拍她的肩。
    “但是如果是你,我愿意去试试。”
    项星不敢置信,她猛地抬头,正好和项锦行的低下的唇擦过,片刻后,两个人激烈的拥吻。
    项锦行俯下身,把项星放到草地上,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炙热的唇急切的厮磨寻找着出口,随后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吻了起来,项星被吻得全身发麻,大脑也晕乎乎的,极具技巧的唇舌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熟悉的角落。项锦行不是没吻过别的女人,可唯独她带给他的体验无与伦比,莹润香甜的口感,鼻尖飘过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清香气息,他只觉得一向沉稳自制的自己,仿佛随时有可能失控。
    项星闭上双眼,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加深着彼此的吻。
    项星觉得,没有比她还要幸福的女生了,她得到了她此生的瑰宝。
    ——
    作者的碎碎念:关于被同学排挤的那一段也是作者的真实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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