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事实证明,妘心的剪刀钝了,没办法剪得完全,让爱还悬在那要断不断的。
    『啊~还是这里舒服,基隆老是下雨。』妘心坐在骆囷第一次带她来淡水的长凳上,伸直手感叹。
    「喜欢可以常来。」骆囷抚着她的发,微笑的说,「只要你想来,我就会在这陪你。」。
    这是搬到基隆后和骆囷的第一次见面,红着眼眶的妘心,才刚在捷运站门口大哭一场。
    *****
    原本以为搬离台北后会和骆囷断了线,妘心也下定决心要这么做,没想到他努力的将线拉住,不让风雨将线扯断,是他这样的小心呵护,才让她对他更加依赖。
    在基隆,每天可以和妈妈相处在一起,这是她原本想要的,但现况不是她自愿的,所以她排斥、她讨厌,也因此她故意做一些大人认为是叛逆,小孩觉得很帅气的事,刚到新学校,认识了一些比较爱玩的同学,她抽菸、作弊、翘课、说谎、上ktv、mtv混、泡茶馆、混冰宫、偷东西…,做些自以为是大人的坏事,小错不断,却也没铸成什么大错。为的是想证明,她长大了,不要再被控制了,她也谈恋爱,有人追她就试试,但总不超过一个月,他们就被她的刁蛮任性赶跑了,寧愿当她的好朋友,也不愿意当她的情人。
    在家里,妈妈念她,她就顶撞回去,常挨来皮肉痛,也让妈妈伤心、自己难过,但她就是气,气妈妈不顾她的感受就擅自把她转回来。后来,妈妈似乎要和朋友在台中合伙做生意,常要到台中洽谈,就剩妘心一个人在家,变得更自由,家里也成了同学们最常聚会的场所。
    幸好,妘心虽气但还没气昏头。她抽菸但并没上癮,只想知道是什么滋味,为甚么爸爸爱抽、同学爱抽、路上很多人都爱抽?虽然她亲身体验了,却也不感到菸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吐出来的菸更是难闻,真不知那些人怎么会上癮;作弊,她当成人生必经的歷程;翘课,她需要休间;说谎,是不想妈妈担心;而唱歌、看影片、溜冰…,这些都是她的兴趣跟嗜好,没什么不好。她唯一觉得自己最错的,就是偷东西,当店家警报器响的那一剎那---超级丢脸,补习班老师来接她时,她更是羞愧得想找洞鑽进去,只能庆幸她还有羞耻心,否则可能已经变成太妹中輟生了。
    而骆囷,每个礼拜最少都会打一通电话,甚至还写信给她,当她看到信里面诚恳但歪七扭八的字时,心里是暖和的,他也成为她倾吐的对象,不论大事小事全都跟他说,她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他,应该也是如此。
    升上三年级,应该是为高中联考衝刺的时刻,距离联考的日子愈近,许多课程也跟着结束了,而她却因自习的时间愈来愈多,翘课的时间也不知不觉增加了,ktv、mtv是她和她的玩伴们最常待的地方,不想在外头晃的时候,就到她家坐坐,生活能够如此愜意,真是做一堆坏事换来的。
    而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骆囷都知道,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听,偶尔觉得她太过火便会纠正她,话题总是环绕在她身上,吃饭没、多加件衣服、要读书…,却鲜少听骆囷谈到他自己的事。
    到了开始申请推甄学校的时刻了,她的成绩虽一直维持在中间,但还是没达到可以申请的标准,所以必须要开始为考试作准备了,其他人可能都已经读到滚瓜烂熟了,她才刚要开始跑图书馆。
    在看有哪些学校可以分发的时候,台北x专四字映入眼帘,突然有股好想读的念头,听说它是五专中的龙头,制服是窄裙,很有大人的模样,可是必须参加它的独立考试,就是它了,她决定以它为目标开始她的联考读书衝刺。
    她把这个念头告诉妈妈,妈妈却又在此时告诉她个晴天霹靂的消息。
    「妈最近都在台中和朋友整理投资的店,现在告一段落,就快要开幕了,你国中的学业也即将结束,所以妈决定让你高中联考回台中考。」
    『妈…,我有没有听错啊!又要搬家?我的朋友都在这里耶,为甚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拆散我和我的朋友们?到一个新环境重新认识一群新的人很累你知不知道?』
    「反正你都要毕业了,上了高中本来就要重新认识同学呀。」
    『问题是在这里除了同学,假日还可以找国中同学见面啊。』妈是故意的吗?
    「你要继续读书,妈就得赚钱,要有钱,就是回台中。」
    『什么歪理,我自己在这里也能过得很好,你偶尔回来就好。』
    「不要老是自以为是大人,没管你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我考上了就让我留在台北?』
    「那你就认真读书,真的考上就让你读。」
    『好。』她转身走进房间用力关上房门。
    妘心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读书,因为一直觉得读书就是大家都要读,每个人都一样,读好读坏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只是个过程,但是,这次她真的非常的想进入台北x专,所以她很用功,到图书馆不再和同学嬉闹,回家也将参考书一遍翻过一遍,台北x专不知有什么惊人的魔力,能让她这完全不爱读书的小孩变得上进。
    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考试成绩出炉,她差了十分,很呕,但也明白,十分虽然不多,却可能已经差了几千人甚至几万人了。
    结果就是必需要乖乖的和妈妈回台中。
    她打电话告诉骆囷,她不想搬离北部,难过得哽咽,骆囷听到她又要搬家,而且又搬得更远,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低落。
    『我明天去找你。』她在电话里这么跟骆囷说。
    「蛤?」骆囷有点不可置信。
    『出门时打给你,到捷运站接我。』
    「嗯。」
    *****
    海风吹拂着妘心的发丝,空气中飘来咸咸的味道,夹杂着淡水河的臭味。
    『这里还是没变』妘心喝着酸梅汤喃喃自语。
    「黄昏的时候还是会有很美的夕阳。」
    『街上还是好挤,水好臭。』
    「今天是假日嘛!政府一直说要整治河川,好像成效不是很显着。」
    「走吧!」
    吃了些小吃后,骆囷拉着妘心的手穿过街道,往他们第一次来时的美丽基地走去,他又长高了,变得更加挺拔了。
    妘心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样看得到淡水河,却没有拥挤的人潮和难闻的臭味,是第一次骆囷带她来的地方。
    「太阳就快下山了,我们坐着等一下吧。」
    骆囷始终没放开她的手,她也没挣脱,就这样吧!台中那么远,好像要过好久才能再见了。
    黄澄澄的太阳变成了蛋黄的顏色,接着蛋黄染上了红色,很快的便沉入地平线,只剩一抹红佈满天际。
    妘心望着天空发呆,感到好舒服,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里,这样就不用烦恼又要适应新环境、新朋友、新的文化,还有烦恼要离开她爱的朋友们。
    「妘心。」骆囷唤醒了发呆的她。
    『蛤?』妘心转头望向他。
    突然间他将她紧紧抱着,吻住了她,让她来不及反应,这个久违的吻,竟让她感到天旋地转。
    「不管你到了哪里,永远都会在我心里。」骆囷在她耳边轻声的说,「我会永远爱你。」
    『骆囷!』妘心看着他,『我把你当成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不够,我不要只是朋友。」骆囷抓着妘心的肩,有些激动。
    『你都说我要离开了,我也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远距离恋爱,我也不想再回头,不可能了,这样居无定所的我,不适合恋爱。』妘心低着头。
    「为甚么?距离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只要相爱,这不成问题的。」
    『不要把爱情想得太简单,你没有我,或是我没有你,每天还是一样会呼吸、会吃饭睡觉不是?可能,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重要,你只是需要适应。』
    「如果那么容易能适应,我早就适应了。」骆囷抿着唇沉默不语,约莫五分鐘,「送你去坐车吧。」
    妘心跟在他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到了捷运站,「回到家打通电话给我,记得给我台中的地址跟电话。」
    『嗯。』泪水突然涌上了眼框。
    「怎么啦?捨不得我啊?」骆囷擦去妘心眼角的泪,开玩笑的说。
    看到他这样,妘心愈是难过,突然觉得自己好坏。
    『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对不起。』说完便跑进捷运站。妘心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为甚么她这么差劲,骆囷还是对她这么好?她值得吗?或许有一天,她还是会回到他身边吧?只是不是现在。
    『我到家了。』到家后妘心打给骆囷。
    「到家就好。」
    ………,电话两端沉默了一阵子。
    「回家的路上我仔细想过了,或许我们都有我们未来的人生要走,但不论你怎么选择,我选择等你。我不保证以后我不会有新恋情,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回到你身边,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若你刚好身边没有别人,请不要再拒绝我,和我一起到老,好吗?」骆囷十分平静的说完这些话。
    距离他们认识不过才过了两年,长大了两岁的骆囷,好像变得更加成熟,十五岁的妘心,却感到自己总是在做些幼稚的举动。
    『不要对我这么好…』妘心小声的说。
    「什么?」
    『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不要这么宠我,我不值得,我根本不是你的谁,不要这么傻好吗?』妘心边哭边说,说完便掛上电话。
    铃铃铃…,电话响起,妘心收拾好情绪接起。
    「怎么了?」骆囷焦急的问。
    『不要再对我好。』
    「不是说要当一辈子的朋友?我不对朋友好要对谁好?」
    『也没有好到这样吧,你的人生不该以我为主。』
    「既然是我的人生,我可以选择要怎么过,也能选择要怎么对待我的朋友。」
    『你…。』妘心快被气死了。
    「不要再你你你了,明天就去台中了吗?」
    『对啦!』妘心不爽的说。
    「恢復了后,就是喜欢你惊人的恢復力,好像没有什么难题能困扰你太久,不要担心,到了台中你很快又能适应了,到时候叫你回台北,你也不想回来了。」
    『才不会勒,我要睡觉了啦!到台中整理好再打给你。』
    「好,记得想我。嘻。」
    『你恢復力才快,晚安。』说完便掛上电话。
    「只能这样才能让你不逃避我啊。」骆囷对着已掛上的电话自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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