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夜却始终没再进一步。
    慕阳刚想出声问,突然敲门声响起。
    她还没反应,重夜已经慌乱的推开她,道:“进来罢。”
    门“唰”的打开,周琛探出头来,目光锁定慕阳微微笑道:“林大人还真在这,正到处找你呢,杀害知府一家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慕阳闻言刚想出去,又忆起方才,回头对重夜道:“刚才那个……”
    重夜别开绯红的脸颊,忙摆手:“不用了。”
    已经用不着了……还未触到,他的心就已经跳的完全无法控制。
    慕阳其实对找到的凶手并没有多大兴趣,罪魁祸首已经在她面前承认,再找也不过是个替罪羊。
    至少如今,恐怕还没人敢把主意打到南安侯的身上。
    果不其然,找到的凶手不过是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杀猪汉。
    看着那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跪在他们面前涕泗横流着承认自己的罪行,慕阳连盘问的兴致都提不起。
    转眼看周琛倒是一副专注认真的模样,实在令慕阳怀疑之前冷静告诉她“其实查不查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谁做的”的人是不是他。
    凶手找到,证人青琳已经不在,疑点也被巧妙掩盖,这桩案子才算彻底告破。
    接连两次查案的结果已经表明,他们根本无力查到真凶。
    果然,半月后,玄帝的旨意再此下来,先是不痛不痒的夸了他们,接着便令他们回帝都。
    65 六四章
    启程回帝都前一晚。
    赵礼仍想请慕阳去喝酒,慕阳托身体不适懒得再去。
    简单收拾了行装,摸到项间的玉佩,心沉了几分……也不知道她究竟还能活多久。
    “慕阳……”
    “嗯?”她回头,看见重夜敲了敲门,站在门口。
    慕阳笑了笑:“南安侯的事情,麻烦你了。”
    不知重夜用了什么方法,季昀承眼睛的症状很快有了好转,没过几日就已经看见光,想来再过不久毒素就能去掉了……苦恼的事情能迎刃而解,她自然感谢重夜。
    重夜没有走近,静静望着慕阳,才缓缓问:“不去找他道别么?”
    愣了一下,慕阳还是摇头,神情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事实上,那日之后她就几乎没再去看过季昀承。
    她对季昀承的情绪相当复杂,一时间连自己也理不清楚。
    前世两人除了年幼时,后来并无多少交集,唯一残余的记忆也都是争锋相对,所以一开始哪怕他们朝夕相对她也并没有把季昀承放在心上,甚至在与季昀承定下那个赌约的时候,也是心存不良念头,再怎么说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她过去最亲的弟弟,没有道理反而去帮外人,照这样来说,她现在其实应该同季昀承多亲近些,他越是在乎她,对她越有利……可是,心里却在下意识的排斥,她欠季昀承的已经不少了,不想再利用他下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就连她有没有那个未来都还尚未可知。
    清晨天色快亮,慕阳早早起身,洗漱罢正要回转,看见一个人影正坐在她的房中。
    季昀承眼睛眯起,视线涣散,显然还看不清晰。
    “这就要走了?”
    慕阳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平静道:“嗯,皇上下了圣旨召我们回去,正是今日启程。”
    “……你就准备一个字不说离开?”
    “侯爷的眼睛未好,要多休息,我也不便常去打扰。”
    “你……”
    季昀承被堵的极想发火,但到底强压住。
    就是这种淡漠而毫不在乎的声音,让季昀承觉得格外痛恨,明明那日他以为她已经答应他了,可是,满心期待等了一日又一日,慕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离开也是一字未提。
    前一刻他还在想着如何迎娶慕阳过门,下一刻慕阳就用一种对待客人的疏离态度对他。
    这种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安也觉得憎恶。
    这个他唯一的在乎的女子,却总让他有种抓不住的感觉,好像随时她就会转身消失让他再也找不到。
    拿得起,放不下。
    就连怪罪,也陡然间变得无力。
    沉默了良久,季昀承不无自嘲道:“慕阳,在你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
    声音低沉喑哑,像是忍耐着什么。
    外头已经有人声,想来是快收拾好上路,慕阳知道不能再多呆,思忖道:“侯爷是要成大事者,何必一直拘泥于儿女情长?”
    “回答我!”
    似乎有脚步声渐近,季昀承依然用眸子紧锁她,非要从她口中骗到一句回答。
    被逼迫的人是她,可……她却觉得可怜的那个是季昀承。
    只略一犹豫,慕阳轻道:“恩人。侯爷于我有恩。”
    “所以你拼死也要为我找到解药,是因为你觉得亏欠我?”
    藏住不忍,她终是垂下眸,点点头。
    季昀承嗤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良久没等回答,已经有人在敲门:“林大人,林大人,准备好了么?我们要上路了。”
    暮阳应了一声,就听见季昀承略带冷硬的回答:“你走罢。”
    包袱已经准备好,提起包袱她推开门,合上门的时候,微微侧眸看了一眼,季昀承还坐在房间里,没有向她看来,神情似嘲似讽,唇角勾起的弧度冰冷,眉宇间淡淡疲倦。
    回到帝都的时候,慕阳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玄帝已经下旨为长公主殿下和萧腾赐婚,婚期就定在半月后。
    虽然迟了些,这场婚礼终究还是到来了。
    她想至少这次她的婚姻总归不会像上次那般惨淡收场。
    备了礼物去了萧府,看着门内堆积成山的贺礼,实在不得不叫人感慨世态炎凉,萧腾落魄的时候,这门前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如今攀上了长公主殿下,成了驸马,萧家的地位一下子水涨船高。
    谁都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圣眷正隆,她说的话就连圣上也须点掂量一二。
    她进去时,好巧不巧萧腾正在试穿送来的新郎衣裳,艳红的颜色极其夺人眼球,萧腾的相貌本就出众,只是向来气质清雅,如此浓丽的色泽一上他的身,顿时将那七分的颜色染至十成,遥遥望去便是鹤立鸡群,抢眼无比。
    慕阳将礼物送上,笑道:“萧兄若是往城中一站,只怕满城的姑娘都会想要嫁给你。”
    萧腾许久不见她,本觉得欣喜,听到慕阳的话,脸红了红,随即轻叹道:“林师弟别逗我了,我如今不过……”
    慕阳知道他还是有所介怀,但至少不如前世那般排斥。
    这已经足够了。
    而且她发现,站在萧腾身边,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不再去想那么多,她对萧腾还是有一分放不下的感情,毕竟曾经那样深爱,深爱到了甚至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只是……现在似乎已经不是那么爱了。
    无论前世今生,她从来没有怪过萧腾。
    但爱也在无声无息中消磨殆尽了,她其实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当初为什么会对萧腾这般执着……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萧兄,你现在还那么排斥长公主殿下么?”
    似乎已经预料到慕阳会问这个问题,萧腾只顿了顿,便答道:“不知道,或许还是有些排斥的罢,只是,却也没有我想的那般排斥……”他的神色恍惚了一瞬,“其实我也许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现状比我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的确是好上许多。
    上一世,别说试穿新郎服了,就连婚礼都是半强迫的让他完成的。
    慕阳沉吟了一下,道:“萧兄,有时候未必要想这么多,日子总归要过下去,长公主殿下再蛮横霸道也不过是个女子,她所求的也不过是个心仪的夫婿……或许方式不对,但本意并不坏。”
    “……我知道。”
    萧腾其实什么都明了,多言也无意,慕阳又说了几句,便告了辞。
    交了差事,慕阳暂时没了别的事。
    他们在平凉城办的案子玄帝压着迟迟未批……以她对她弟弟的了解,显然是不甚满意。
    果然,封赏未到,玄帝先叫她进宫问了密信的事情。
    慕阳迟疑片刻,还是告诉了玄帝季昀承与方羽可能勾结的事情,那信顺理成章也就没送,玄帝听完,沉默了良久,那张还稚气未退的脸颊上神情凝重,配上紧抿的嘴唇,有种超越年纪的成熟……慕阳隐约觉得心疼。
    “朕知道了。”
    她行了礼,就打算退下。
    而后,听见玄帝问她:“林爱卿,你觉得朕和南安侯比起来,谁更好?”
    慕阳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答:“自然是陛下。”
    玄帝沉声道:“不用敷衍我,南安侯是什么人,十四岁就敢胁迫官员开城放粮接济遇瘟疫的百姓,南地十八郡的治下也远比帝都这里繁华,那里的税收更是……据说在南地已经只知南安侯而不知当朝天子了……我真的比他强么?”
    慕阳想了想斟酌道:“陛下不必妄自菲薄,至少南安侯在这个年纪,定然不是不如陛下的,更何况治国不同与治一地,陛下能做好的,南安侯却也未必。”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回陛下,以上全是臣的肺腑之言,不敢有半句欺瞒!”
    自然是实话,她自己的弟弟,有多好强,为了维持朝中平稳稳住帝位又有多辛苦,她很清楚。
    玄帝笑了笑,轻声似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林爱卿身上有种让人想亲近的感觉。”
    闻言,慕阳的心蓦然软了几分。
    离去时,她忍不住想起了季昀承……他的勃勃野心动摇的却是她弟弟的皇位,虽然季昀承未必会杀了她弟弟,但一生的囚禁是跑不掉的。
    长公主殿下的婚事堪称是整个帝都的典礼,婚期前几日帝都所有街道巷弄都已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各地戏班进帝都,宴席摆了一桌又一桌,规格几乎直逼玄帝纳后。
    慕阳也有些无奈。
    她对萧腾的感情有多深,这场婚宴便有多气派,她当时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
    婚宴当日,慕阳先去拜访了萧府,她和萧腾熟悉,也算作是男方的客人……
    萧腾仍是那身扎眼的新郎服,气度非凡、容色摄人,萧府里来往的客人不少,忙活了好一会,萧腾才来招待她。
    慕阳毫不在意,反而还宽慰萧腾不要太累。
    萧腾替她倒了杯茶,正想说话,忽然小厮桐儿慌慌张张跑过来,冲他大叫:“不好了。”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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