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帕维尔公爵皱着眉头提醒道。“芬兰是瑞典与俄国之间陆路屏障,瑞典方面恐怕不会轻易允许我国势力进入的,而利沃尼亚、爱沙尼亚地区又涉及俄国与波兰、德意志的关系,恐怕会引起欧洲列强的交涉。”
    “欧洲列强?法兰西的太阳陨落后,朝政腐败,根本无力干涉欧洲事务;维也纳宫廷既要面对东方的奥斯曼人又要压制北方新教诸侯,如何愿意再得罪我国,只怕皇帝还希望俄国出现在波罗的海,好帮助其牵制普鲁士等国;至于波兰。”彼得一世轻哼了一声。“二十万俄国军队正等着进入波兰,收回利夫兰、埃斯特兰两地呢。”
    利夫兰、埃斯特兰两地是俄国在1704年与波兰签署《纳尔瓦条约》时交付波兰的,当时的目的是换取与波兰的盟约,然而波兰在与瑞典的战争中表现实在不佳,以至于强大起来的俄国对这个邻邦充满了蔑视并产生了窥视之心。
    “陛下说的是,”公爵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认同了彼得一世的判断。“时局对俄国有利,谁也无法阻止俄国在谈判中获得利沃尼亚和爱沙尼亚。”
    “没错,”彼得一世笑道。“为了这场战争,俄国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既然胜利了,俄国有权力分享应有的战利品。”说到这,彼得一世向自己的宠臣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元老会已经决定在与瑞典的条约签订后,向朕奉上皇帝和大帝的头衔,俄国也将改称俄罗斯帝国。”
    帕维尔公爵大喜,彼得一世升任皇帝,那么少不得给下面人加官进爵,虽然自己的公爵已经升无可升了,但官职却似乎还可以再提一级,因此,有所期待的他立刻恭贺道:“恭喜陛下,不,应该是,恭喜皇上了。”
    彼得一世大笑着从桌子上取来酒和杯子,满满的倒上了两杯,与帕维尔一饮而尽。
    饮罢,彼得一世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说起来,朕这个皇帝、大帝有些名不副实了。”
    帕维尔当然知道彼得一世在说什么,于是附和道:“中国人不过是趁着俄国无力东顾才夺走了下贝加尔地区和东西伯利亚,如今俄国已经摆脱了两线作战的局面,是时候出兵东部,夺回俄国失去的一切了,不,我们还要出兵中国本土,让中国人知道俄国的力量。”
    公爵的豪言壮语让彼得一世再度大笑起来,只是笑罢,彼得一世却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尼古拉耶维奇,你看过乌沙科夫和拉泽尔尼两人的报告没有?从本土前往西伯利亚的行军是一场噩梦,仅仅两万人就让东部地区陷入了严重的饥馑状态,若是再调五万、十万部队东去,只怕我们自己把自己打败了。”
    帕维尔中将当然看过乌沙科夫和拉泽尔尼的报告,也知道东部无力保障大军的军需供应,但他却故作糊涂的说道:“华夏帝国是东方第一大帝国,如果不能出动五万人以上的部队,只怕俄国没有胜利的希望。”
    “是的,不调动十万部队东征,只怕战争会失败,但调动十万俄军东去,一方面粮食供应无法保障,另一方面,俄国的敌人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彼得一世叹息道。“说来说去,还是俄国的力量不够强大啊。”彼得一世因此决定道。“朕会安排使团前往华夏帝国。”
    帕维尔愣住了:“皇上,使团前往华夏有用吗?”
    彼得一世也愣住了,半天后才指着中将笑道:“我最亲爱的兄弟,你不会以为派使团去华夏帝国是为了索回下贝加尔地区和东西伯利亚吧,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在战场上轻易得到呢?不,不,完全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这支使团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增进两国的友谊,维持两国的永久和平。”
    帕维尔会意的补充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沿路顺便观察中国人的武备情况。”
    “没错,正是这样,来,为了这句话,再喝一杯。”彼得一世再度斟满了两杯酒,一饮而尽后,他补充道。“俄国还需要中国人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具有巨大利益的商品,因此恢复两国贸易,也是使团的目标。”
    “皇上据说,中国人正在与丹麦人、瑞典人持续贸易。”帕维尔提醒道。“使团必须切断这条海上贸易线路,以便遏制瑞典人的重新崛起。”
    “恐怕,难度很大。”彼得一世有更多的情报来源。“中国人,据说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以及最庞大的商船队,他们甚至同时将还在跟奥斯曼人、波斯人贸易,也绝不会接受俄国的请求,与瑞典和丹麦断绝贸易,因此,俄国只能要求对方尽可能多的与俄国贸易,以便俄国能分享来着东方的巨大财富。至于其他方面,就只能指望俄国的军队能震慑敌国了。”
    帕维尔这才注意到地板上的地图:“这张地图是哪里?不像是波兰的地图嘛。”
    在这个时代,陆军中将不认识地图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何况俄国疆域辽阔,周边邻国众多,帕维尔自然不可能熟悉每一个邻国的形状。
    “这是波斯地图。”彼得一世并不讳言。“巴库地区的地图,接下来俄国将进军波斯。”
    帕维尔倒吸一口冷气:“进军波斯,那不是要翻越高加索山脉吗?”
    西元十八世纪二十年代,俄国的势力刚刚抵达高加索山脉的北麓,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控制着西格鲁吉亚,其附庸的切尔克斯人、阿布哈兹人、卡巴尔达人、达格斯坦人活跃在高加索各地,而波斯则控制着东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直至土库曼斯坦的广阔地域,成为俄国南下印度洋的最大障碍。
    “是的,需要翻越高加索山脉。”看到自己的宠臣试图说些什么,彼得一世阻止道。“不过不需要担心,波斯萨法维帝国已经趋于瓦解了,波斯如今的情况就如同四分五裂的神圣罗马帝国一样,甚至更糟糕,波斯还没有一个奥地利。”
    帕维尔明白彼得一世的意思,正因为波斯萨法维帝国分裂后并没有一个像奥地利那样区内最强的邦国,所以无法重复奥地利阻挡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故事,抵抗俄国的侵入。
    但帕维尔公爵还是谨慎的劝阻道:“波斯内乱,只怕盯着这块肥肉的国家不少吧。”
    彼得一世犹豫了一会,承认道:“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所以,俄国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
    彼得一世决心安抚奥斯曼人,免得土耳其在俄国进军波斯的过程中添乱,然而帕维尔中将考虑的似乎更加长远:“皇上,你刚才说,中国人的海军是东方最强大的,且与奥斯曼人、波斯人维持着贸易,有没有可能……”
    彼得一世打断道:“我最亲爱的兄弟,你说的对极了,有这样的可能,是的,我们必须要求中国人在波斯问题上保持必要沉默,是的,朕决定了,使团要尽快出发……”
    第707章 由棉花……
    “华夏武成二十年三月丁卯,升汉口镇为夏口县,合黄州府黄陂县,置汉口直隶州。”
    ——《华夏朝太祖皇帝实录》
    历朝历代的首都具都是关防严密的地方,因此一江之隔的汉口从华夏朝肇基之后就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成为与重庆、沙市、湖口、芜湖、江阴齐名的长江大埠,只是在升格为直隶州之后,郑克臧就没有到过汉口,直到武成二十三年四月初七,他才率着两个儿子两个孙子重新踏上了这片充满生机的热土。
    “圣上,这就是水力纺纱机。”郑克臧带着儿孙们来汉口自然不是为了视察市面,更不是为了一年一度的花魁选举,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潜在的继承人认识清楚机器大生产的力量。“内廷经理处纺织局汉口纱场一共有三百台这样的机器,每台机器每日能纺四十八锭棉纱,因此全场全年能共计能纺棉纱五百余万锭。”
    郑安洋大惊失色的问道:“就这么个场子,一年能纺出五百万锭纱?太不可思议了。”
    也难怪郑安洋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和郑安涤都曾在基层工作过多年,也知道什么叫男耕女织,而以他过去得到的知识来说,普通的农家女,一年到头忙碌不停也不过能织出一两匹布来自用或贩卖,若将织就得土布换算成棉纱的话,也不过是翻倍而已,因此眼下这个纱场的产量足足是普通农家的一百万倍之巨。
    郑安涤则将信将疑的探问道:“那这个纱场用了多少人工?”
    “每个纱机用两个工,早晚各一人,另外全场还有维修的工匠四十人,也分两班待命。”纱场的管事用诚惶诚恐的语气回答到。“再加上搬运的力工、库房、账房以及巡查的工头,全场一共九百二十人,每月总计工银四千二百六十七贯又二百七十文。”
    “不足一千人。”郑安洋快速的计算了一下,眼里露出骇然的神色。“效力提高一千倍。”
    郑安涤严厉的追问道:“五百万锭纱,可能尽数售卖了?”
    “回国公爷的话,纺织局纱锭不对外出售。”内廷经理处的一名督办的答复又让郑安涤、郑安洋等一惊。“全数拨付给纺织局的织布场。”督办随后解释道。“光纺织局汉口织布场每年就需要一千万锭棉纱,汉口纱场的产量还远远不够,如何还能出售。”
    “一千万?”这个数字再度引起了皇子皇孙们的惊呼。“那不得每年产出数百万匹布?”
    “没有那么多。”面前的都是主子,因此督办根本不用隐瞒什么。“汉口织布场主要是生产八支布的,因此每年仅能生产一百余万匹精布,市面卖一贯半一匹,扣除人工、原料价格和缴纳的税赋,差不多一匹布能赚上一贯钱。”
    一百万贯已经是相当大的数目了,因此几个皇子皇孙的眼睛都直了,倒是郑安涤想的更深一点:“以往市面上的白布是什么价格?一贯半一匹的精布会不会冲击市面?经理处纺织局名下一共有多少间纱场布场?”
    “回国公爷的话,水力纺纱机、水力织布机,顾名思义,都离不开水,因此经理处纺织局的场子主要设在长江、湘江、赣江沿岸,一共有二十六个纱场、十七个织布场,每年总计能生产约二千万匹布,这么多的布自然不可能全部在海内销售,主要还是卖往蒙古、朝鲜、日本等内外藩属,当然,运到海外的价格嘛,自然不会是一贯半一匹了。”
    或许是因为二千万贯的收入对内廷而言也是一份大功劳,因此督办的语气中颇有些洋洋自得的味道,对此,郑克臧眉头不自然的挑了挑,当即就有秉承上意的内侍在一旁喝道:“呱躁,国公爷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无用的废话说那么多干什么。”
    内廷经理处和内廷内侍处是平级单位,督办其实不必在意内侍的态度,然而郑克臧驾临,就连经理处的大佬也得表现的跟孙子一样,他小小的一个正六品直端明殿事如何敢在此时呲牙咧嘴,因此督办只好收起心中那份得意,伏低做小的应道:“臣糊涂。”
    郑克臧微微颔了颔首,边上自有经理处协办一级的官员冲着督办猛使眼色。
    接到暗号的督办这才继续作答道:“以往市面上的松江白布最便宜的也要卖到二贯一匹,质地还远不如纺织局的精布,所以,如今各地已经全部改售纺织局的布了。”
    实际情况比督办说的要惨烈的多,江南的纱布生产可以说已经全部垮掉了。大大小小的织布商破产的破产、改行的改行,就连农家原来自纺自织的土布生产也遭到冲击,被迫改为更加辛苦的桑蚕生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煤焦油萃取燃料的工业化生产无法实现,少量的化学染料应用还无法动摇天然染料的应用,否则就连印花布的市场也要被内廷经理处占据,而那些民间染坊也要步纺织业的后尘,被内廷挤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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