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暂时的分开而已,我们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再说了,她跟她爷爷是去干正事的,这么小的年纪就跟在爷爷身边行医,面对那么多的病人,她可能会度过一段手忙脚乱的时期,与之对应的,她的医术也应该会得到很大程度的锻炼?这样一来,她以后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大夫呢。”
    江容语气轻松。
    她低头,看着秦小仍带了点婴儿肥的脸,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鼓励道:“你也是哦。我已经给你找了先生,等到了晋都,你就会看到他们了。到时候丹砂跟在她爷爷身边学习医术,你就跟在先生们身边学习知识,你们两个都要努力变成非常优秀的人,以后好帮我干活!”
    秦小用力点头。
    “我一定会努力学,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我相信你。”
    然而当到了晋都,得自己会被留在这里学习,无法跟随江容一起去往青州时,秦小差点以为自己是被江容抛弃了。
    是学堂里的那个白胡子老头,笑着跟他介绍这里是国子监,是整个晋国最厉害的学府,能在这上学的人都非富即贵,或是非常聪明,一般人想进是进不了的。
    贵人把他送来这里读书,说明对他的期望很高,还希望他能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贵人的拳拳期望。
    听了老头的这段话,他才打消了“被江容抛弃”的可怕的念头。
    能直接把没上过学的他,送到晋国最厉害的学府来学习,说明江容的身份也许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尊贵很多很多倍。
    她的身份越尊贵,说明她的“家业”就越大,如果想要成为她的左右臂膀,帮她管理好家业,他就必须变得非常优秀才行。有这样的紧迫感在,他只能暂时压抑住对江容的不舍,开始认真完成先生给他布置的课前作业。
    ……
    晋国皇宫。
    时隔一个多月回宫,江容的身份从离宫前的容嫔,一跃成为四妃之首的德妃,她宫里的那些侍女都没有变,只是宫中各种上次下来的摆件又多了许多。
    江容现在一个人独占怡春宫,宫中所有侍女侍卫基本都是李晨瀚亲自挑选的。
    离宫前,两人的话还没说开,江容总是疑神疑鬼,担心宫中是不是有别人派来的眼线之类的存在,还和青栀一起,抓了很久的奸细来着。后来和李晨瀚互相表明了心意,她才知道被自己怀疑的几个人其实都是自己人。
    吊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
    因为整个怡春宫的人都知道宫中的两位“主子”是假的,江容和李晨瀚便衣回宫的时候,都不用掩饰身份,众人直接伺候他们更换了行头。
    按照李晨瀚之前颁布的圣旨,江容得等到后天上午,才能整装从宫中出发前往青州。
    她一开始还以为可以当天就出发呢。
    御书房内。
    江容批阅完那些闲聊的奏折,把它们整理好,然后毛笔一丢,伸了个懒腰。
    “我们回来的时候没赶路,马车还布置的那么舒服随时可以睡觉,其实没有必要一定要在宫中休息两天嘛。”她走到李晨瀚身边,歪着头看李晨瀚手中的圣旨,嘴上说的仍是去青州的事:“我能不能提前去?”
    李晨瀚提笔在奏折上批注了几行,然后把奏本一合,放到已处理好的那堆奏折上。
    “救灾物资有赈灾大臣亲自押送,大夫也都在路上了,你早两天或是晚两天,对救灾一事并无大影响。”他说着,浅浅地乜了她一眼,拿起下一本奏折,把问题丢回给她:“还是说,你我日夜相处,你厌烦了?”
    这话江容哪里敢接,不然以他那突然傲娇起来的小脾气,不知道要哄多久。
    第96章
    “你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我对你的真心!”
    哄人的次数多了, 江容现在已经能做到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了。
    “我那么喜欢你,每天看你都看不够,怎么会厌烦呢?”
    曾几何时, 她还单纯地凭第一印象以为李晨瀚是沉稳内敛那一挂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高冷又禁欲。接触之后她发现这个人占有欲贼强, 再后来她又发现他很爱吃醋。
    各种飞醋都吃。
    连滚滚的醋的吃。
    再后来她收养了秦小, 这人吃起醋来就更没边了,有一次她忍不住抱了秦小一下,被他看了个正着,她哄了好久才把他哄好。
    哄人的过程虽然很艰难, 但这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江容看来, 爱吃醋是李晨瀚深爱她的体现,这种程度的醋她也能忍受, 哪怕最后被迫与他约法三章, 保证以后除了他以外不准再抱任何男人, 她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只是偶尔哄着也还好,慢慢地江容发现, 李晨瀚的性子好像越来越傲娇了。以至于之后的她基本上是一遇到他要开始傲娇了的预兆就马上举手投降, 偶尔兴致来了才会逗逗他, 把他逗傲娇了再去哄他。
    颇有种养猫咪的快感。
    现在江容正为后宫的那一串女人烦恼呢,没心思哄李晨瀚, 只能在他傲娇之前先把他的毛毛捋顺。
    “只是我心里有事,闲不住。”
    李晨瀚不说话, 朝她勾了勾手指
    江容乖乖地走过去, 被他拉着坐在他腿上。
    “看看。”
    江容拿起他刚才倒扣在桌上的奏折, 看上面的字,火气顿时上来了。
    “我说古往今来这种偷吃灾民救灾物资的老鼠多, 也知道晋国一定有,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过分!盛国安当了这么多年丞相,以他的属性和作风,肯定已经揽财无数了。为什么,明明已经很有钱了,还要去偷百姓的救命钱?!”
    她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我真的想不通,搞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死了能带走吗?还是想把钱全揽到自己的袋子里,然后招兵买马自己当皇帝?”
    李晨瀚让她看奏折,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老想着离开。只是见她这么生气,他有心疼,怕气坏了她。
    “别生气了,等盛清泽回来,治他的死罪。”
    他学着之前在大街上看到的大人哄孩子的动作,略有些笨拙地把她拢在怀里,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下颌搭着她的发顶,温柔地哄。
    江容微微一愣:“死?”
    虽然前世也有对一个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也会诅咒那人怎么不去死,可是除非对方真的犯了滔天大罪,否则江容确实有点难接受轻易地杀死一个人。
    不过如果李晨瀚没有派人暗中看着盛清泽,让盛清泽真的吞了那些赈灾粮和物资,那会因此死亡的老百姓可就多了。江容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觉得盛清泽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哪怕要弄死丞相盛国安,她也不会觉得残忍。
    对于她的迟疑,李晨瀚保持沉默。
    他想看江容思考后的抉择。
    如果她想通了还好,如果她还是迟疑,他会劝她一劝。
    既然已经选择了明君这条路,为了实现她的愿景,有些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观念,他必须帮她改一改。
    好在江容自己想通了。
    她回握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他该死。”
    “我还以为容儿会有恻隐之心。”李晨瀚轻笑道。
    江容用力地摇了摇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不能有妇人之仁。如果今天因为心疼一条人命放过他,那么,那些受害的百姓们又该怎么办呢?面对强权,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一旦受了委屈,更多的是指望着我们这些居高位者为他们主持公道。如果我们不能杀掉那些会危害他们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受万民爱戴供奉?”
    “反正,星澜——”江容回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李晨瀚:“如果以后哪一天,我因为脑子秀逗了,一时心软想放过那种犯了错误的人,你一定要骂醒我,更不要因为我的想法改变你的决断,否则我时候想起来会难受很久很久的。”
    她越说,声音越坚定,一字一句,听起来不仅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更在不知不觉中,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从旧到新的观念建设。
    ——换了时代,换了身份,她的三观确实需要变一变了。
    而李晨瀚又何时听过这种话?
    这样的话也只有江容敢在他面前说。
    过了幼年冷宫那一段昏暗的时期后,他开始养精蓄锐,暗地里掌控着朝局,至后来登上这至高的皇位,他的胸襟是极为宽广的。久居高位的人,站得高看得远,他的眼界自然与一般人不同。再加上他自幼通过镜子看到另一个世界,面对完全不同的文化冲击,他的眼界和思维比一般皇帝还要宽广敏锐。
    但是他其他方面的能力再怎么强,有一点他无论如何都比不过江容,那就是那一份拳拳爱民之心——
    在她身上,“爱民如子”四个字不是虚伪的夸赞,“母仪天下”四字更像是为她量身订造。如果他要成为一个明君,那她是唯一有能力也是唯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再结合镜中曾经出现的画面和孩童,那些孩童所在的世界似乎都偏向和平……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镜子有意为之?
    而他在那些人中选中了江容,镜子不惜穿越时空,把江容送来这里,真的会没有任何目的吗?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个案例。那个案例的最终结果困扰我很久很久,到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会觉得难受,但是如果让我选,我又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说说看?”
    “就是某一个地方,发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灾情,那里饿殍遍野,有些村庄甚至死得绝了户。县令几次向朝廷请求开仓放粮,都被不作为的官员拦了下来,好不容易有一封奏折传到了皇帝那里,皇帝又因为听信近臣的话,小看了灾情严重程度,只派人去赈灾,谁知赈灾粮也被贪官拦在了路上。”
    “最后县令被逼无奈,只能自己开了官府的粮仓。”
    “他的举动救了整个县的百姓,但是私开官府粮仓是死罪。皇帝问罪于他,县令供认不讳,皇帝又问他为何如此胆大敢知法犯法,县令痛哭着说出了原因,百姓们也纷纷哭着为他请命,希望可以放过他,但是律法在前,一旦开了这个先河,以后会不会有歹人效仿?”
    “最后县令死了?”
    江容点头,“法不容情,皇帝还是下旨砍了他。”
    “容儿所困扰的是什么?”
    江容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县令做了好事,他的举动救了一个城的灾民,是一个真正为民的好官。不该死。但是……”江容又是一声叹息:“但是皇帝做的也没有错,律法严明不可触犯,私开官仓确实是死罪,若是不判,后面坏人能钻的空子就多了,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我当时看了这个例子,难受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但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更好的处理办法,真的很心痛。”
    她握着李晨瀚的手捧在胸前,认真地看着他:“星澜,你有好的解决办法吗?”
    “为官者知法犯法,必须严惩,我会判他死罪。”
    听出他语气中的未尽之意,江容眨巴眨巴眼睛,期待他的后话。
    “但若是百姓都愿意为他请命,可以让他们联名写一张万民请愿书。此书可做特赦令,留他一条性命。”李晨瀚略一转折:“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他脱了官服去种田,什么时候把官仓空缺补上,什么时候才能脱离戴罪之身。届时再寻一块石碑,命人将万民请愿书刻在石碑上,作为官员与百姓之间犹如鱼水感情的见证。请愿书的正本悬挂于议政厅内,以时刻警醒朝臣,勿再重蹈覆辙。”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江容听着听着,心中的郁结渐渐被解开。
    胸中梗着的那一口气也终于被吐了出来。
    她长舒了一口气。
    “他犯了死罪,君王却愿意看在万民的面子上特赦,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体现了王法严厉但也并非完全无情。县令被贬去种田还粮,单靠自己一个人肯定是还不完的,百姓们心疼他,肯定会帮着一起还粮。有了这个奔头,恩人还和他们一起种田,他们干活的兴致肯定也会被极大地调动起来,说不定还能创收……”
    “如此,人保住了,官仓被补回来了,百姓们也都高兴,简直是皆大欢喜。而对于朝廷而言,保住了这么一个切切实实在为百姓做事的好官,也是一大好事。”
    江容说着,全身依偎进李晨瀚怀里,头在他胸前蹭了蹭。
    “星澜,你真厉害。”她用软绵绵的声音,诉说着对他的夸赞。
    困扰了她很久的难题终于被解决,她其实是很感动的。
    “只希望我们大晋不要发生这种事情,地方发生了灾害,朝廷主动帮忙解决,不要逼得一个为民的好官走投无路,铤而走险触犯律法。”
    李晨瀚亲了亲她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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