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非常慢,可是每一个音都像刺刀往人骨头缝里扎,明明屏幕上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可是现场所有人却感觉到强烈的画面感,哪怕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到杀人的场面,甚至在自己身上都闻到了肉体被烧焦的味道,有的承受不住心里暗示的人直接哭了出来。
    直到最终沈川用最后的理智,给自己下了暗示,沐浴在阳光中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时,在场观众都回不过神来。
    灯光亮起,现场死寂了十几秒才响起热烈的掌声。骆丘白站起来给观众鞠躬,笑的很腼腆温和,谁都没法把他跟刚才屏幕上那个杀人疯子联系到一起。
    好多观众被吓软了腿,甚至一边擦着鼻涕眼泪一边鼓掌,这种身临其境感到死亡降临的恐慌太可怕了,骆丘白这演技简直神了,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首映式的巨大成功,给《盲音》带来了疯涨的票房和前所未有的好口碑,甚至第二天很多媒体都用上了“如果声音是一种演技,那骆丘白无疑是个天才”来形容他。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因为现在骆丘白正忙着参加庆功宴。
    作为导演,韩昭比其他人先到场,当他看到骆丘白的时候,主动迎了上来,狭长的眼睛带着点笑意,“多谢你来。”
    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了,看起来相当不健康,这时候见到骆丘白像是忘记之前两人的恩怨一样,看起来心情不错。
    骆丘白始终记得那天在昆仑股东大会上,他一言不发的冷淡样子,那时候他就在想,他这样的私生子的身份,难道不应该更在乎公司是谁的天下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冷淡,完全没有现在的笑意盈盈。
    到底什么是他真正在乎的?
    压下心里的疑惑,他寒暄似的摆手,“这是我分内的事情,韩导演见外了。”
    疏离见外到极点的话让韩昭的脸色僵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那进去吧,今天来了不少投资商,你可以跟他们认识一下。”
    现场的确来了不少大腕名流,电影票房飘红,自然引来攀龙附凤一片,不过骆丘白对这些不感兴趣,推脱说身体不舒服,端了一杯果汁绕到后台。
    这时所有人都在前厅,这里非常安静,他算了算时间,准备早点离开,掏出手机刚要让祁沣让他留菜,背后就突然压上来一个黑影。
    “!”骆丘白吓了一跳,一回头却看到了祁沣英俊的脸。
    他先是一愣,接着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大鸟怪还真是神了,无论自己在哪里都能找到。
    祁沣在背后搂着他不松手,结实宽阔的胸膛散发着炙热的温度,一张嘴声音低沉,“怎么,你不欢迎我来?”
    背后的男人身上散发着熟悉的古龙水味道,骆丘白笑了笑,“当然不欢迎了,我刚才还惦记着让你给我留菜,结果你突然跑了过来,让我晚上吃什么?”
    “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没记得告诉过你位置啊。”
    祁沣冷哼一声没有松手,颇为不屑的说,“你化成灰我都能找到,更何况这个小庆功宴了。”
    让祁沣这种脾气说出这种话,基本上是心急了,骆丘白看了看四周,明知道这里就算现在没有人,也不代表不会有第二个像他一样的闲人来这里闲逛,可还是舍不得推开祁沣,就像小时候把糖果偷偷藏起来一样,心口都在跳。
    他放松身体,在祁沣怀里伸了个懒腰,没再追究他为什么会出现,只是笑嘻嘻的仰在他肩膀上说,“唔……今天忙了一天,又累又饿……沣沣,你亲亲我吧。”
    这话一落地,他就感觉到男人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接着特别暴躁的推开他,“我来可不是听你撒娇的!”
    骆丘白没忍住笑出了声,“哦——我懂了,某人肯定是因为下班看到我不在家,又没法一起吃饭,心中思念如狂所以才来的对吧?”
    “……少无理取闹!”祁沣的身体更僵硬了,而且身上的温度也陡然高的不正常。
    一般只要被戳破心思,他就会是这种反应,屡试不爽。
    骆丘白嘿嘿一笑,“那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说话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到了长身玉立的祁沣还有他手上的一个……饭盒?
    像是察觉到妻子的目光全部都盯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似的,祁沣没好气的把饭盒塞给他,“你看什么看?我可不是给你来送饭的,不用自作多情。”
    我有说你是来给我送饭的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太明显了一点吧,祁董事长。
    骆丘白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庆功宴上本来有不少美味吃食,可是一进去就免不了被人一通灌酒,所以他从首映式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任何东西,这会儿看到饭盒眼睛都亮了,“沣沣,你这么贤惠,朕越发想娶你了。”
    祁沣暴躁的把他按在休息的沙发上,自己紧挨着他坐,还不忘硬邦邦的塞给他一双筷子,“闭上你的嘴!都说不是来给你送饭的,到底要重复多少遍你才听得……”
    后面的话被骆丘白的一个吻堵住了,他的气焰陡然矮了半截,把脑袋挪到一边一脸不屑,可是耳朵却红的不太自然。
    可是当骆丘白喜滋滋的打开饭盒的一刹那,立刻就后悔了,他牺牲“美色”竟然就换来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他低头望着饭盒中不明状黏糊糊的物体,干巴巴的问。
    “张婶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糟了?”
    “谁告诉你这是张婶做的?你不是饿了吗,还不快吃。”祁沣生硬的开口,脊背挺得很直,一只手搂着骆丘白,另一只手抄在口袋里。
    “那是谁做的?还有,你还没告诉我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躲开骆丘白的探究的眼神,祁沣轻飘飘的说,“家里换了新厨子,带来让你尝尝味道,你别告诉我没看出这是洋芋老鸭汤。”
    确实没看出来……如果厨子是这个水平,他都可以去开新东方烹饪学校了。
    “你不是说不是特意给我送饭的吗,那还说尝味道干嘛?”
    一句话戳破了祁沣的谎言,他再次不耐烦了,伸手去抓饭盒,“你哪儿来这么多话,不吃算了。”
    骆丘白眼尖的看到了他的手,接着收回视线夺回饭盒,“谁说我不吃的,都快饿死了好吗。”
    他拿起筷子在汤里搅合了几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把一饭盒的汤都灌进了肚子里。
    祁沣面无表情,可是看他的目光却带着某种期待,“这厨子水平如何?”
    骆丘白吧唧了一下嘴,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我怀疑你的味觉失灵了,这这种水平你还雇他?洋芋完全碎了,老鸭更是柴得要命,而且既然不是粥就不要加那么多淀粉,如果我是你肯定会立刻解雇他。”
    骆丘白每说一个字,祁沣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强忍着情绪,像是不确定是的沉声又问了一句,“真的这么糟?”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的表情就像一个等待表扬的小孩,不,应该说是摇着尾巴等待顺毛的大型动物。
    骆丘白强忍笑意,闭上眼睛点头,“已经不能更糟了……”
    祁沣不再说话,粗鲁的拿回饭盒,侧脸紧紧的绷着,竟然带着点失落,这时骆丘白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上面赫然是几道伤口,虽然已经上过药,可是红褐色的痕迹还是触目惊心。
    骆丘白不等祁沣抽回去,就低头把他所有指头亲了一遍,“虽然很糟糕,不过只要是你做的我就喜欢,你没看到我都喝光了吗,要是换了别人我才不干。”
    他知道祁沣不擅长烹饪,以前给他做过一次黑乎乎的粥,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可是一想到这个高大硬汉的男人,带着一手伤笨拙的为他做饭,在短信里却只字未提,甚至知道自己要来参加庆功宴也不多说一句,直接带着劳动成果,满心欢喜的来给他送饭,骆丘白就忍不住在心里哀叹。
    这男人怎么能对他这么好。
    被妻子亲吻手指,祁沣的脸全红了,其实他只是因为在公司里听到下属吹嘘,自己的手艺哄得老婆多么开心,也想试试罢了。
    “下次不喜欢要直接告诉我。”他把下巴埋在骆丘白颈间,沉声开口。
    “哎?我还不够直接吗,那我下次说的在难听一点,其实真的好难吃……”骆丘白闷笑,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没人,快速的捏了捏祁沣的鼻子。
    “闭嘴。”祁沣不耐烦的开口,然后堵住了他的嘴唇。
    两个人的体质决定只要靠近,稍微不注意就干柴烈火,嘴唇交织在一起,啧啧的水声响起,两个人都有点气息不稳,正是难分难舍的时候,一道尖锐的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有点意乱情迷的两个人。
    骆丘白低咳一声,暗叹一声“作孽”,他竟然又不顾场合被大鸟怪的美人计勾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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