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番打听,先是得?知长宁竟然闯入朝堂,说起了多年前皇后在孕中被设计陷害的事情?,紧接着,皇后又向陛下陈情?,说起数月前满园被人暗藏禁药的事,如果能证明,几?番陷害太子和长宁的人就?是与韩王里应外合的后宫中人,那她们的嫌疑自然摆脱。
    说干就?干,两人立马派人寻找相关?线索,没想到整个过程如有?神助,先是淑妃,她资历仅在德妃之下,加上?皇甫氏的助力,竟真的找到了与当年之事有?关?的宫中老人。
    另一边,蒋昭仪因年纪小许多,对当年的事情?完全没有?耳闻,便从最近的下手,就?满园藏药之事,开始探查宫中禁药的来去,没想到也很快就?翻出一条线索。
    而?当两人的线索和在一起,最终所指不是她们任何?一方,而?是多年来堪称后宫典范的德妃!
    德妃膝下无子,又常年卧病在床,身边一女也是孝顺温厚之人,是以当这个线索露出端倪时,蒋昭仪和淑妃竟都?忍不住疑心自己是不是找方向了,可顶着永嘉帝的盛怒和追究到底的决心,死道友不死贫道,二人齐齐将线索供出,先保自己再说。
    殊不知一环扣一环,一条线索爆出来时,总能牵扯到些别的,再顺藤摸瓜查下去,真相竟如决堤般涌了出来。
    德妃是除皇后外资历最高的后宫嫔妃,算算年岁,当年的事发?声的时候,永嘉帝还是太子,而?皇后与德妃也分别为太子妃与侧妃,淑妃都?还没进?东宫,太子孝顺,日日伴驾侍疾,德妃自然有?了知道此事的契机。
    紧接着,是偷偷藏住皇后在孕时的手札,又在小公主出生后暗中设计她发?现一切,甚至安排人到她身边的人,也被揪了出来,昔日公主身边的婢女明枝,正是此人所收留养大的小宫女,而?明枝本就?被皇后扣押着,两厢一见面,刑都?还没用上?,明枝与那宫人已哭着全招了。
    这一切都?是德妃指使。
    永嘉帝直接派人将德妃架到跟前?询问原由,德妃震惊不已,却百口莫辩,眼看?着摇摇欲坠将要?昏厥,蒋昭仪就?杀了过来。
    她所掘出的禁药线索指出,满园开园前?,有?人借宫中见不得?光的渠道弄到了禁药,又派人藏在了长宁公主的满园,之后长宁公主发?现此事,并未直接闹开,而?是将一切上?呈给了皇后,当时皇后并无确切证据,可现在人证物证都?有?,就?是德妃!
    李婉扶着面色惨白的德妃,几?乎哭成了泪人,跪下喊冤。
    她素来最是温婉的一个人,又以孝顺闻名,如此情?景,永嘉帝还真有?些动容。
    可这份动容尚未成型,就?被宣安侯裴镇呈上?的最新证据震的稀碎。
    韩王既已落网,那么从韩王府来找寻与禁宫联系便成了一个极好的方向。裴镇在太子的授意下,亲自带人抄了长安城的韩王府,又将王府内一干有?资历的老人关?押审问,没想到竟挖掘出一件陈年旧事。
    原来,早在德妃入东宫之前?,便与韩王互通情?意,两人往来的情?书一直保留至今。
    众人皆知,韩王只娶了韩王妃一人,膝下又只永平县主一女,当韩王妃与永平县主先后离世,也再无续弦及所出。而?德妃膝下无子,却也不争不抢,多年来一直保持着人淡如菊的形象,从前?看?来,一个是深情?人物,一个是高洁清雅,如今在看?,内里用心便截然不同。
    倘若韩王与德妃当真有?猫腻,德妃里应外合配合韩王扳倒太子后,韩王兴许会借机上?位,届时二人便可名正言顺的再续前?缘,于宫中光明正大苟且了!
    简直是伤风败俗,罪大恶极!
    至此,永嘉帝再看?李婉时,那点少得?可怜的动容已无力再作祟。
    不到一日功夫,前?朝后宫都?是一番大震动,而?李星娆进?宫的时候,恰好看?到李婉与德妃被内侍押回?宫中待审的场景。
    李星娆站在殿外,脑中的记忆与此刻遥遥呼应。
    噩梦里,太子登基后,因不得?民心,大权难握,终于在多方的逼迫下疯魔自戕。
    这之后,韩王登基,永平县主册封为公主,而?那个被他们一直操控利用的裴彦,一跃成为朝中新贵,后更成为新公主的驸马。
    他们成婚之前?,在塔中向她耀武扬威之人,正是如今早已莫名暴毙的永平县主。
    可当时她并未来得?及得?知德妃与李婉的境遇,便已横死塔下。
    永嘉帝接连受刺激,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时,再度吐血昏迷,引得?宫中一片混乱,几?位重臣也闻讯而?来,焦虑的候在外面。
    偏偏是这么凑巧的时候,原州传来噩耗。
    此前?北境一战,古牙被裴镇所带领的军队击退大败,一度割地赔款,这一战损失不少。
    可也因此,古牙窥得?了原州的空虚,终于确定了五原府都?督裴镇已然离开原州,竟然利用南诏毒术夜袭原州城,原州城失守,现任观察使崔岩上?书请罪,当中竟还附带了一条古牙新的议和请求。
    古牙向朝廷表态,若大魏能将长宁公主下嫁,他们愿主动退出原州城,自此向魏国俯首称臣。
    第97章
    原州之乱,实实在在打?了朝中一个措手?不及,而数月前从原州征召入朝的宣安侯裴镇再次被推向风口?浪尖。
    这些年?来,古牙未敢犯大?魏西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裴镇昔日立下的威慑,且多年?镇守于原州才换来的安宁。
    很快,朝中出现不少声音,认为原州之所以会有此劫,皆因当初决策失误。
    古牙此前战败,在北境损兵折将,理当老老实实退居西北内陆安分守己,而今他们大?胆攻下原州,还提出这样荒唐又可笑的要求,明显是最后的试探。
    若大?魏有意乘胜追击,摆明了撕破脸打?到?底,他们占据原州就是抢占先机,但若大?魏并无战意,和亲便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届时原州完璧归赵,又得了一个公主作保,便可?全身而退。
    而他们之所以会指名道姓选长宁公主,自然也是听说了长宁公主赈灾济民,远赴前线的种种消息,认为长宁公主于朝中有威信,于民间得人心,这样的公主才有联姻的价值。
    “简直痴人说梦!古牙本已战败,如今犯我原州已是恶极,竟还敢提出此等?非分之想!长宁公主乃是正宫嫡出,尊贵无比,岂能下嫁古牙人!”
    有一人带头,这一类的声音便更?汹涌,多数人认为,若此刻松开了口?,无异于让古牙得到?一个极佳的喘息机会,什么狗屁和亲,分明是下嫁为质,简直欺人太甚!
    氛围烘到?这里,结果就很显然了。
    当务之急,是要将原州夺回来,而最适合的人选,非宣安侯裴镇莫属。
    随着德妃与韩王的事发,永嘉帝别说是临朝主持政务做出决断,整个人在接连刺激之下,连清醒的时候都越来越少,而几次经历设计陷害却依然□□走出的太子无疑成为了整个朝廷的主心骨,众臣附议之下,唯剩太子决断。
    太子的目光扫过群臣,重视落在裴镇身上。
    “宣安侯,长宁公主乃是孤的亲妹妹,又接连立下汗马功劳,若让她和亲下嫁自此为质,就等?于是在打?我大?魏的脸面,古牙曾是你?手?下败将,若孤在派你?出征,你?可?愿意?”
    一双双眼睛立马落在裴镇身上,俨然将他当做此刻破局的唯一救星。
    其实,早在当初裴镇接旨进京的时候,就有人觉得陛下此举还是担心裴镇拥兵自重,这才派了崔岩这个观察使前去分权,可?没想到?裴镇来到?长安后,非但没有自此受制,反倒几番立下大?功,如今崔岩守不住原州,上书请罪,大?任还是落在了裴镇身上。
    虽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乃是本分,可?但凡有心气之人,此刻都会想趁机拿捏一番,以免日后再有什么兔死狗烹的情况出现。
    然而,裴镇只是思索片刻,便毫不犹豫接下这个重任。
    “好!”太子振奋欣悦,因裴镇进京述职时,并未卸下五原都督府之职,眼下也无需新的任命,太子又增派一万兵马给?他,命他即日启程前往原州,合原州兵马击退古牙。
    裴镇抬眼,对上太子的眼神。
    昔日优柔迟疑的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已变得稳重从容,眼神坚毅而深沉,即便经历这许多事,也从不曾有丝毫慌张无措。
    这一刻,裴镇心下了然,淡然表态:“臣,定当不负所望。”
    ……
    这日下朝,太子忙完一阵政务,前来探望永嘉帝。
    皇帝寝宫外,蒋昭仪和淑妃静静立在那里等?候里面的传召,二?人见到?太子前来,纷纷露出异常神色,全无从前的骄矜嚣张,细细看去,神色里似藏着几分畏惧。
    太子并未忽视二?人,得知皇后正在里面照料永嘉帝,他并未急着打?扰,反倒与两位娘娘闲谈起来,说起已经下狱的德妃和韩王等?人近况,吓得二?人花容失色。
    两人膝下有子不假,可?如今的太子远不是她们从前所见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储君,而永嘉帝接连受到?刺激重创,病情一路恶劣,说不定哪日就崩了,届时太子自当是名正言顺的新君。
    而他如今在朝中极有威信,手?握权柄,行事手?段令她们都招架不住,若现在还不知老实,太子还能不能容下他这两个年?幼的庶弟,就未可?知了。
    过了片刻,皇后与太医一同出来,说可?以入内探望陛下,淑妃与蒋昭仪如蒙大?赦,连忙与太子话别,先后走进去。
    皇后并未进去,她看了眼太子,迈步往寝宫外走,太子会意,上前扶住皇后。
    毫无意外,皇后问?起了古牙求亲一事。
    太子:“母后放心,儿臣绝不会让长宁下嫁古牙。”旋即将今日朝上的决策与皇后说了一遍,皇后听完,这才稍稍放心,旋即看了眼寝宫方向,“太医说,陛下近来的情况恐有不妥。”
    太子神色平静:“此事实属无奈,这段时间以来,朝中发生的事情无一不令父皇操劳忧心,而父皇一向勤勉,也不会因养病之事彻底撒开朝政,既不能静心,又如何安神呢?”
    皇后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没有就此事说下去,转而道:“和亲一事荒唐无稽,若长您知晓此事,你?还得多加安抚,免得她为此多心忧虑。”
    太子眼神微动,面上含笑:“母后放心,儿臣会多关心她。”
    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愿此后都能顺遂安定,本宫也就无忧了。”
    太子眼中划过一道精光,微微一笑:“定如母后所愿。”
    蒋昭仪和淑妃离开的时候,脸色灰白难看,走路都险些崴了脚,帝王龙体欠佳这种事,是知道了也不能乱说的,否则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搬弄口?舌诅咒使然。
    太子在她们离开后,单独进殿内探望永嘉帝,片刻后便离开。
    回到?东宫时,太子挥退左右,难得的清净了片刻,安静的殿内响起一声低沉的笑声,继而是连连轻笑。
    忽的,笑声戛然而止,太子敏锐看向一旁,“何人在此?”
    垂帘轻动,一抹纤影自后而出。
    太子眼神一动,站起身来:“长宁……”
    李星娆走出来,神色淡然:“听闻朝中又出状况,长宁本担心皇兄会因此受困特来探望,但方才所见,皇兄似乎并不困扰,心中也宽慰不少。”
    太子一听便知她该知道的全知道了,他神色渐松,宽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皇兄也不瞒你?了。阿娆,这些时日以来,你?做了许多事,剿灭黑市、洛阳救灾,远赴前线,这些事情自有人帮你?看着,记着,如今你?不仅仅有孤与母后的保护,更?是深得民心的长宁公主,所以完全不必为此忧心。”
    李星娆笑了笑:“或许,皇兄正是笃定,一旦古牙提出这种要求,结果只会是裴镇出战,而非长宁出嫁,所以才有此计,皇兄得偿所愿,长宁在此恭贺。”
    太子神情一凝,“你?什么意思?”
    李星娆来到?太子跟前:“皇兄深谋远虑,这局棋从裴镇入京便已开始,如今即将落子收关,此处也无外人,又何必这般紧张,还是皇兄因昔日教训,已然无法信任长宁了呢?”
    太子的表情慢慢变了,沉默凝视着她。
    李星娆转身踱步:“其实我原先并没有想太多,可?是从裴彦扯出韩王这个幕后之人,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好像有人早就设想到?了这一步,早早筹谋部?署,这才令一个个真相?毫无阻碍的被挖出来。”
    太子哂笑:“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只要他们做了这些事,东窗事发是迟早,何人牵引主导并不重要。你?特地在此等?候,不会是为了和孤感叹这些罪魁祸首落网的太快了吧?”
    李星娆摇摇头:“自回到?长安后,皇兄一直忙碌,长宁也未曾找到?机会与皇兄好好一叙这一路的颠簸,我观皇兄今日得闲,兴许可?以聊聊。”
    太子端坐上首,敛眸道:“好,你?想聊什么。”
    李星娆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太子,目光不偏不倚,直白坦然。
    “春宴时,皇兄卷入疑案,被怀疑暗中与黑市交易私藏兵械,后来证实此事为人污蔑,皇兄也因此洗脱了嫌疑。”
    太子笑了笑:“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此事多亏有你?,皇兄曾答应你?的好处,到?现在都未兑现完呢,莫非是想到?要什么了?”
    李星娆仍是摇头:“此事的确过去很久,但后来,长宁前往洛阳,因谯州之乱发现东方氏罪行,皇兄却在长宁道明因由前抵达了洛阳,毫无阻碍的接手?了一切事情,前因后果,你?早已了然。”
    太子没有说话。
    李星娆:“谯州之乱是因安置灾民而起,灾民出现是因洛阳水灾,而那场趁着大?雨而来的水灾,却是人为。如果东方怀的事情被旁人挖出来,皇兄的处境难免被动,但若是你?亲手?把此事掘出,便是化?被动为主动,至少不会有人怀疑东方氏所为与皇兄有关,东方氏必然要承担一些后果,但只要主动权握在皇兄手?中,这个后果的程度轻重,便成了可?以把控的事情,所以……”
    太子抬眼,对上李星娆目光,面露不解:“所以什么?”
    “所以我才需要走这一趟。”李星娆自嘲一笑:“我这个人,嘴硬心软,别人稍稍对我好些,我便忍不住掏心相?对,若我见到?东方氏之忠正,见到?东方怀的无奈,即便不否认他的罪行,也会对东方氏生出恻隐之心,想为他们争取一个机会,即便我做不到?,裴镇也会帮我做到?,是吗?”
    太子失笑:“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只想听皇兄一句真话。”
    “什么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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