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烟慢慢悠悠整理好自己,见狗男人又盯着她腿瞧, 忙不迭拉了行李箱遮住,条理清晰地应:“那个时候喜欢的不代表现在会喜欢,现在我喜欢绅士, 指不把我拘在包围圈里的那种,你学学?”
    薄望京当她面脱衣服,席烟紧张地捏住行李箱手柄,见他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解开两粒袖扣,将另一只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 就知道他只是打算去洗澡。
    这个问题在他们之间鬼打墙似的发生过好多次。
    他不答,席烟就知道说与不说都一样。
    趁薄望京洗澡的功夫, 席烟又将地图上的攻略看了一遍。
    缘弗最出名的就是它的寺, 看小红书和抖音上都说, 第一次抱着试试的态度来,结果成真了,第二次来是为了还愿。
    像薄氏集团这么大体量的家族企业里的人, 多少会畏惧自己这辈子得到太多财富, 影响后世子孙的福运, 会像郑晚秋那样供养一尊金佛,虔诚向上。
    但薄望京从来不信这些。
    越长大 , 席烟越觉得是有命中注定这回事儿。
    她想去拜拜。
    过了半个多小时,薄望京开了浴室的门,上半身没穿,下面拿厚毛巾围了,他头发吹得半干,像艺人做完造型拿发胶固定住,一点看不出凌乱。
    只不过发尾的水珠时不时从他脖颈滚落,纤长有力的锁骨变得潮湿,他微微抬颌擦拭,喉结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席烟坐在躺椅上隔着长厅望过去,蓦地想到一个词——
    活色生香。
    在这一秒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欣赏一切美好的艺术品。
    他好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视线徐徐挪来,眸光寡淡。
    席烟被抓个正着,摸摸鼻子,说:“你什么时候出来?我也想洗。”
    薄望京直接说了句,“想洗就过来洗。”
    席烟放下手机,检查茶几上的瓶瓶罐罐,一边感叹陈姨周到,一边回:“你在那里我怎么洗。”
    没想到薄望京笑了声,嗓音沉磁:“全身上下,我没摸过哪儿?你自己想想。”
    他说得露骨,席烟想到些不大上得了台面的触感,脸皮没他厚,耳朵一下就烫了,“你也好意思说,想碰就碰,没一次经过我同意。”
    “那些将你吹上天的财经博主知道你私下这么无耻吗?”
    薄望京长睫半垂,将指尖的水珠揩去,又缓缓抬起眼,“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逼你领证么?”
    左不过是让她没法和别人谈恋爱,这也是当时他自己承认的。
    席烟觉得他藏在后面的那句不是什么好话,不肯张嘴往下接,低眉把衣服抱起来,装没听见。
    她挨着他进到洗手间了,洗手间空间很大,干湿分离也做得很好。
    他用的淋浴间,浴缸里铺着防滑垫,她把防滑垫拿出来,打开开关准备热水。
    她看到地上的影子压过来,警惕地瞥了瞥,薄望京却只是把手放在她脑袋后面,指腹似有若无触碰她的头皮,仿佛抚摸温顺的猫儿,嗓音淡淡,却很耐心,“领了证,我能合法地对你做任何事。”
    “包括睡你这一项。”
    “这些都是夫妻义务,烟烟。”
    他凑近了些,手暗示性拍了拍她的臀,要笑不笑,“话说回来,我不强着你做,你便不肯低个头,到最后哪次不是你勾着我的腰,缠得跟妖精似的,让人差点死你身上?”
    席烟听不得这些下流话。
    他话里一个脏字儿都没有,却让她浑身血液倒流。
    她忙捂住耳朵,也不敢仔细回想那种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呼吸都变得不通气,冲他骂:“快滚快滚,我要洗了!感冒了还不穿衣服,我看你现在才是活够了。”
    -
    下午薄望京扛着病气在客厅办公,今天应该没什么旅游安排,就算他要去,席烟也走不动,坐长途车还是挺累人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薄望京在客厅压着声音打跨国电话,醇正的伦敦腔好像将她拉回了异国的梦里。
    那个时候她没那么多烦恼,也有许多勇气。
    当时薄望京没忙到见不到人影,会从牛津的小酒馆里给她打包一份马苏里拉奶酪烤双孢菇,或是口感还不错的香蕉面包。
    想着想着她鼻子酸酸的,带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怀念重新睡过去。
    等他叫她起来吃东西才醒来。
    那个时候快九点了,席烟看到他电脑旁边放着一杯水,两个药盒的样式不像服务区的,应该是曹子墨重新去药店给他配了一份更专业的。
    好像一直没休息。
    席烟觉得像薄望京这样的人,从另一个角度讲,既有自制力也足够负责任。
    薄氏集团光在北港总部的员工就有几千人,还没算上其他大区的分部和海外分公司以及散户股民们,已经是非常庞大的体量。
    但凡决策人犯下细微的错误,或者某一时刻突然想怠惰几天。
    都会给这些人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
    她遇上薄望京是不幸的,但他们遇上薄望京,又十分幸运。
    薄望京一边喝水,一边问她:“明天怎么安排?”
    席烟早就想好了,一板一眼说:“我要早起看个日出,你不用和我一起,日出看完大概六点多钟,我回酒店找你。”
    说着她抬起头,“其实吧,你要是工作忙,我自己玩也可以,到时候麻烦你带我回家就好了。”
    不是她体贴,而是薄望京跟着更不自在。
    薄望京润了润唇瓣,眼睛浮着血丝,身体状态显示他已经十分疲惫,但他没有半分松垮的迹象,依旧不慌不忙地思考,说:“那不是我带你来的意义。”
    “况且,你找得着路么。”
    席烟是个路痴,属于一条路不走个十来遍,第八次看还以为没来过的大路痴。
    伦敦镇上那些长得特别像的小道要是在尽头有弯和分叉口,她能在里面忙活大半天。
    席烟不信邪,回道:“这里又不是国外,在英国我语言不好迷路也正常,国内随便问问路边小摊不就知道了。”
    薄望京嗤笑了声,没怼她,只说:“明天跟紧点儿。”
    -
    早上四点还能被称作凌晨,偶尔有几声鸟雀划破天际,却显得世界更近了。
    今天能不能跟得紧薄望京席烟不好说,她只知道他睡过头了。
    还好她提前定了个闹钟,闹钟没把他叫起来,估摸着昨晚睡得不早,反正她睡的时候他还在打视频和不知道哪儿的管理层开会。
    亏她还信了他要陪她看日出。
    她心情不大舒畅的蹙了蹙眉,以前他放她鸽子放习惯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随后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神经,有什么好期待,还真以为他会改?
    席烟故意轻手轻脚地出去,不吵醒他,就要让他爽约,等他以后再说有的没的,可以用这件事堵他的嘴。
    天虽没亮,夜色却不重,像一尾巨大的忧虑的鲸,鲸蓝横亘天穹,大地弥漫蓝的风潮,等待一跃而起的初朝。
    席烟跟着地图走,脚下这条路因为常有香客来往,因此叫香云路,她在网上看到过照片,到了七八点,商铺开了门,一溜的香、灯、还有佛教经典等等。
    现在人还少,有几对结伴搭伙的游客和她一样大概是追日出的,睡眼惺忪,连头发都没好好梳就出来了。
    走了五六分钟,席烟看见绿化尽头的庙宇,黄琉璃金顶,墙身漆了琥珀一样的颜色,样式据说叫重檐歇山式建筑,旁边有株罗汉松,静谧的蓝色裹着佛性,滋味很不同。
    时间还早,席烟果断站到对面的台阶上拍照。
    手机画幅不够,照建筑不大好照,席烟找了几个角度都不满意。
    她一心盯着手机,往前挪了挪,结果脚步一空,没想起来自己就站在台阶边缘,直接双膝跪了出去。
    这酸爽。
    席烟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疼得起不来捡手机,两只手揉着膝盖,想等那阵痛劲儿过去。
    不到一分钟,她眼皮子底下出现一双腿,人什么时候过来的她都没听到。
    说话的人嗓音寡淡带着一丝嘶哑,“刚才就见你要摔,还真没什么惊喜。”
    “起得来么?”
    薄望京把她手机捡起来,递过去,见她不接,就放进自己口袋里。
    他把人扶起来,席烟腿站不稳,整个人挂在他脖子上,哭不出来却撅着嘴,都能挂油瓶了,模样看起来惨兮兮的。
    薄望京瞥了一眼,嘲笑了句:“挺虔诚,还没见到菩萨就磕了一个。”
    席烟立马松开手,呛道:“用不着你扶。”
    薄望京见她不好走,看着她膝盖说:“去拍个片子。”
    席烟急了,她起这么早也不容易,立时忍着疼蹦跶两下,跟兔子似的,有些踉跄,但没什么大碍。
    薄望京垂视她半分钟,曲起长腿蹲在她旁边,将背露给她,淡道:“上来”
    席烟不肯承他的好,瘸着腿想走。
    薄望京拉住她的手腕,眼神清清冷冷,“要么上来,要么我抱着你回去休息,你选一个。”
    第40章 大马士革纹
    天空由绀色转淡, 太阳还没出来,但在地平线底下蠢蠢欲动。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薄望京长腿站起, 作势要公主抱。
    席烟很识时务地将两条手臂挂到他背上, 反正累的不是她,他都不介意,自己有什么好扭捏的, 拍拍他肩膀说:“就这条路走到底,能看到沙滩。”
    薄望京扭头瞥了她一眼,人不敢和他目光对着, 心虚地看地上,就怕他把她弄回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并不是精英打扮,四个夸张的口袋很有设计感,像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但他眉眼冷峻又不大笑, 一身潮装被他穿出渣苏感的帅哥味道。
    席烟闻着他身上的冷檀香,很衬景, 像独立天地的凶佛。
    席烟伏在他宽阔有力的背上, 目光所及是他凌厉流畅的下颌和英俊的侧脸, 她清晰地感受着与自己不同的,温热的体温,以及硬朗刮擦她脸颊的衬衫领。
    她的全世界都被他占满。
    而她只能抓住这根藤条, 缓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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