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近进入天幕,没看见丁珂,烧烤区也没有,他皱眉给丁珂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去哪了?
    “阿暮!会所里闹起来了!”李洋匆匆跑来,气都没喘匀,急说:“江好在那儿带节奏,说束睿他爸被调查的事。不是前几天新闻公告了吗?江好太能阴阳了……”
    阿嘉和章苗苗非要参观一下公园,还要拉着丁珂,丁珂也没来过,却被迫成为她们的向导。
    “我早知道南湖这边一到放假野营的人特别多,陨石坑营地很私密,湖水是天蓝色,虽然我觉得是因为反光。总之美得像在海岛。”章苗苗对晚上露营兴趣更大:“你们说会不会看见星空!”
    阿嘉虚弱,被她俩搀扶着,“我刚才看我好像没带电热锅,倒是带了方便面,还带了小炉子,真服了我这个脑子。”
    “天幕那边什么物资都有,等晚上烧烤完,我们缺什么拿什么,再找个冤大头开车把我们送到营地来。”章苗苗安排好。
    阿嘉笑:“安排得还挺好。”
    三人返程,回到草坪,天幕底下,跟大部队会合,四点多太阳有西去的架势,蓝天变甜橙,挤出果肉汁水,再涂抹一层金黄的果酱,每人看起来都好吃。
    薛诗与和陈享也来了,二代圈子都互相认识,李暮近不请,他们也能被别人邀请来。
    户外活动大家都穿得很休闲,薛诗与一身卡其色,戴个大檐儿帽,很有西部世界的风格,陈享配合她,也穿了一身牛仔。
    他们一出现天幕,熟人就起哄:“哎哟,这情侣装,就是没做好前期工作,今儿个穿牛仔裤的别太多,你家陈享这个紧身,没那种宽松的好看,能换就换,别等会让人给艳压了。”
    薛诗与跟她是好朋友,自然听得出她的话外音,无非是李暮近穿了版型更好、样式更好的牛仔裤,但陈享这一身也是她挑的,她不想承认自己审美略逊一筹,最后挣扎:“牛仔,真格能穿得多好看啊。”
    “那要看穿的人是不是九头身比例,腿型是不是直又细。”
    薛诗与不吭声了,扭头跟陈享使眼色,反正他们开车来,车上还有两套衣服。
    天幕拉得很远,岸边草坪都有覆盖,估摸能容纳两百人,到场人顶天也就七八十,所以三几人坐在一起,显得空荡稀疏。丁珂三人就在不远处的方桌,正常一眼就能看到,但她穿个白短袖,还背对着他们坐,薛诗与也就没被注意到。
    薛诗与他们的对话丁珂三人都听到了,阿嘉和章苗苗不认识,但对她们聊的话题感兴趣,阿嘉问丁珂:“怎么还没见那帅哥呢,你过来他都不接你的啊?怎么当对象的?”
    她声音不小,薛诗与看过来,她被迫对视,也没在怕的,不认识自然不用打招呼,继续说:“哎呀我这身价确实是不一样了,这种聚会我都是座上宾了,可不是组局拉来凑数的,是主人亲自邀请的哦。”
    好朋友是控制不住拿自己争气的姐们装逼的,谈一个普通男的就不说什么了,李暮近可不普通,炙手可热!而且这是他家的公园!公园私有,阿嘉心想这牛不吹难受。
    章苗苗受不了她:“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正常点。”
    丁珂看着她们笑,很有纵容的意思,阿嘉拿到尚方宝剑:“你看我们主人家都不说我,你给我闭上嘴。”
    章苗苗懒得理她:“我看你病好了,别让我们扶你了啊。”
    阿嘉又嬉皮笑脸:“没有没有,还没好呢苗苗姐。”
    薛诗与不知何时来到她们身边,稍微偏头,伴有摸脖子的动作,想把偏头行为混淆成无意之间的举动,而不是要看清丁珂,但过于欲盖弥彰了,是人都能看出她的意图。
    她确定是丁珂,也跟她两个朋友对视了,有些尴尬地快步走开,什么也没说。
    阿嘉说:“我都替她尴尬,她好关注你啊。”
    章苗苗问:“珂珂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丁珂起身去卫生间,章苗苗也去,先把阿嘉留在原地。
    公共卫生间在草坪和陨石烧烤区中间,但靠近公园中心,就要走上一段路,卫生间里人不少,补妆的,聊八卦的,丁珂和章苗苗进入有些尴尬,也没停留,上完就要走,出来她们人已经散了。
    章苗苗呼气:“为啥要在这里聊八卦……”
    “小时候习惯吧。”
    章苗苗觉得有理:“嗯,是有那么点意思。”
    两人回到天幕内,隔老远阿嘉就疯狂招手,两人一坐下,她惊喜地抓住她俩胳膊,“我天!你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啥!”
    “什么?”章苗苗拿开她的手:“一惊一乍的,真吓人。”
    阿嘉说:“刚才那个女的叫薛诗与,留学时玩儿得花,有图有视频,肉体交易换模型和算法,她发的论文估计没多少东西是自己的……”
    会所,三楼主厅。
    江好还在起哄让大家给束睿敬酒,举起杯,说:“我们阿睿最近啊,家里这个情况不太好,本来中产阶级一块儿玩儿就有点那什么。阿睿我说话直接你别在意啊,没别的意思,就是当年要不是你爸给我李叔跑前跑后的,你家能到现在这份儿上?人啊,得知道自己分量。现在好了,犯事被查了,你说说,给咱们李叔添多大麻烦,我要是你,我今儿个都不好意思过来玩。”
    束睿被迫端着他塞过来的酒,单手抄兜站在一边,一声不吭,也不露一点怯懦之色,他坦然接受这一场专属他的暴雨。
    林张啧嘴,说他:“就你有嘴,进门到现在叭叭没完了,人阿暮都没说什么呢,碍着你了啊。”
    江好被挤兑也不恼,走过去,搂住林张,看向不远处趴在沙发睡觉的付知之,“我这是为了咱们好,有些人利欲熏心什么都干得出来。谁不知道李叔跟他爸关系不错,我看采访上李叔对他爸行为很不解呢,痛心疾首那个样子,看得我真想打抱不平,这不就是一害虫吗?”
    林张拿开他的手:“别扯淡了你,兄弟一场,你爸哪天犯事我们也不带你玩儿了?当爹的出事儿,干儿子什么事?你是打抱不平啊,还是趁机发泄私怨呢。”
    在场人不少,心里有想法,但不敢说,向着束睿,怕被连累;但向着江好,又对不起自己,江好在这圈子里没干几件好事,他们跟他之间或多或少有矛盾。干脆一声不吭,看形势发展。
    江好知道没人敢在这时候跟他戗,因为束睿他爸犯事也新闻播过的,束睿在他们面前就应该当个过街老鼠,抬不起头,他们帮束睿就是认为他爸无辜,谁在这节骨眼儿上这么拎不清呢。
    他好风光,又给束睿倒酒,酒要溢出杯口,然后,真的溢出来,深红酒液沿着杯壁流到手背。
    江好很抱歉:“哎哟倒多了,怪你,喝了不就好了?还等我请你啊,这么好的酒,真是可惜,要不阿睿你舔舔呢?反正你自己的手,你应该不嫌弃自己吧?”
    所有人的别扭这一刻达到顶峰,江好喝点酒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林张刚要上前拦他,李暮近上楼,直奔江好,有人咳嗽一声提醒他,江好笑着扭头,眼都没完全睁开,就挨了李暮近一脚,跄跄后退,酒瓶子上下晃荡,酒液喷泉似的突击了他一脸,他赶紧呸,脚又没站住,揣着酒瓶摔倒在地,眼睛迷离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他妈谁啊,我操!”
    李暮近又是一脚,把他踹得滑行半米,磕到楼梯玻璃围挡,砰一声,他醒了,在场人心里也一声巨响。
    江好看清李暮近,爬起来,一肚子怨气都压下去,小声小气地叫人:“阿暮,我这是为你鸣不平啊……”
    李暮近没搭理他,把束睿端着的酒杯拿走,放在桌上,顺手拉住束睿手腕,把人拉到身旁靠后一点,然后扭头,再看江好,点头示意他到跟前。
    江好看他是要当中间人,调和他和束睿,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敢当众驳他,还是走过去。刚到跟前,又被他一脚踹开。
    他后背撞在围挡,睁大眼看着李暮近,他不敢相信。
    “来。”李暮近又叫他到跟前。
    江好不敢,摇头:“不要吧哥,我没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是为了你。”
    “过来!”李暮近不废话。
    江好咬牙,又走过去,又挨了他一脚。这次更狠,江好有防备都没防守住,第三次撞上围挡。
    李暮近头不低半寸,冷眼看着他,“他可以站在这里,而你爬都爬不过来,明白吗?”
    江好脖子一缩,只顾点头,不敢说话。
    李暮近这才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整理他的衣服,掸掸衣服上的灰,声音柔和许多:“学聪明点,蠢货是没有竞争价值的,你知道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可别让我失望。”
    “是是……我知道了哥……”江好磕磕巴巴,手都在抖。
    他们闹完这一场,李洋和林张接收到李暮近的讯号,把人都带走了,主厅只剩李暮近和束睿。
    李暮近拿了条湿手巾,擦擦手,扔在桌上一边,坐下来,闭上眼,先开口:“我怎么不知道你可以任由别人骑着头欺负?”
    束睿没说话,他知道这不是一个问题,李暮近还有后话。
    李暮近又说:“你知道李洋去叫我,你在试验我还认不认你是兄弟。”
    “我赌赢了。”束睿笃定地说。
    李暮近睁开眼:“但是兄弟可以觊觎对方喜欢的人?我又十分怀疑。”
    “你这么锱铢必较的人,还认我,不就是知道,我是觉得跟她走得更近就能胜过你,才一步步做了这些错误选择。”
    李暮近没再说别的,起身离开,没看他一眼。没有丁珂,束睿对他动了竞争的心思,就该死。因为他没有过。
    破碎关系,不可修复。
    以后这样的聚会还有很多,但束睿也只像林张、李洋跟他的关系了,再不可能走得更近。
    束睿在李暮近最后的无言里揣摩到这层意思,心里苦涩,比丁珂跟他摊牌、兆婧离他而去还要苦。
    他却没有勇气追出去。
    路是自己走窄的,别人不原谅是应该的,他没资格强求。
    天幕内,阿嘉说:“家里越有钱,要求越多,越严苛,所以他们才不在乎手段,只要是能镀学历……”
    “嗯,一般有家族企业要继承的都要求孩子学历很高的。”章苗苗一边 吃水果,一边说。
    “问题是她的行为太不可取了,现在爆出来多丢人,刚才那穿紧身牛仔的男的还是她男朋友,现在两人隐身了,估摸在旮旯吵架呢。”
    她们聊着,周围人也凑到一堆,看神情,似乎也在聊这件事,正常,都有群,大群,小群,群中群,有点什么秘密,几分钟就传遍。
    突然,薛诗与冲到她们三人跟前,照着丁珂扬起手。一旁的人惊呼,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的阿嘉也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往后一甩,迅速站到丁珂跟前:“有病?”
    薛诗与瞪着丁珂,恨不能杀了她,尖锐大叫:“你是谁!你他妈到底是谁!”
    人都围过来,看看她,看看莫名其妙的丁珂。
    丁珂回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以前只跟珂珂说过我出国后有这个打算!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也不可能拿到那些照片!”她破罐子破摔了,与其没底气地澄清,不如坦白承认,这里边谁玩儿得不花呢,只不过是爆与没爆的区别罢了。
    丁珂说:“就算我是以前的丁珂,我知道你有这个打算,我有那个资源拿到这些照片吗?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你做过,迟早会被知道,你不如去查查传播源头。”
    薛诗与神情闪躲,她也觉得勉强,但已经撕破脸了,硬着头皮也要撕到底:“你在这儿装什么蒜?一个冒牌货!”说完扭头看大伙,“最近最热的话题就是她整容了吧,但你们不知道,她整得跟两年前杀人放火案受害者丁珂一模一样!”
    大部分人皱起眉,似乎难以理解这话的意思。
    薛诗与指着丁珂:“她!一个彻头彻尾的替身!是李暮近为了白月光塑的一个人肉娃娃!”回头看丁珂,笑得诡异阴森:“你是假的,假的,你明白吗,假货!”
    她说完流下眼泪:“我可怜的珂珂,最好的姐妹,她从没得到的爱,被个替身得到了。男人呐,拥有时不珍惜,等她不在了,再找一个替代品。”
    她说完,所有人看向丁珂神情都流露出怪异。
    阿嘉不高兴了:“你在那儿转移什么话题啊?这是自己出了事儿,就拉个垫背的?大家可别被她引导,这不是造谣式打抱不平吗?”
    章苗苗拉住阿嘉的手,也迈到丁珂身前,两个人身形单薄,但站在一起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护墙,她们站在这里,就是谁也别想靠近丁珂。
    薛诗与不怕她们,指着她们身后的丁珂:“怎么不说话了冒牌货!”
    章苗苗说:“我们是法学院的学生,你不懂法,我们可以现场科普,公然侮辱诽谤,损害别人声誉,你犯法了,知道吗?我们现在报警,拘留所十日游你跑不了。你爸就算是哪国总统,你在我们领地犯法,你也要承担相应责任!”
    阿嘉环顾四周,又说:“我以为烧烤主题的聚会多好玩儿,以为每个人被家族教得知书达理呢,怎么会有一只鸡跑进凤凰堆里啊,这么多漂亮有礼貌的小姐姐,你混迹其中,真够煞风景。”
    章苗苗说:“你找别人茬之前,先想想那些艳照的事怎么解决吧,我要是你爸,这会已经被气死了。还有刚那是你男朋友吧?我看他开车走了,赶紧去哄哄吧。”
    薛诗与一个人确实说不过两个,尤其周围人那些怪异的目光又回到她的身上,她更无措,眼珠乱转,满头大汗,快速离开这个包围圈。
    她人一走,所有人要散,突然李暮近走过来,“稍等一下。”
    所有人停下,回头。比起薛诗与和丁珂,他们对李暮近更熟。还有他身后那些人,动帆科技二公子李洋,星邦老总独子林张,还有芙丝集团、易选文化、联城国际等。
    李暮近牵住丁珂的手。
    章苗苗和阿嘉自觉地退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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