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以恒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两人之前接触不多,几次作业之后熟悉不少。卢以恒一路附小附中读上来,校内各大院系都有朋友,有时遇到难搞的案例或模型,会带着电脑顺路去找外援。
    这日恰巧江乐也在,卢以恒和好友探讨完,转头问她:“江乐,你周末应该不回家吧?”
    江乐:“不回。”
    卢以恒:“那有安排吗?”
    江乐:“怎么了?”
    “邀请你去我家玩啊。”卢以恒笑道,“我还叫了几个同学,请你们去我家吃饭,出去也行,我当地陪。咱们还可以找一天……”
    卢以恒话说到一半,江乐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卢以恒:“你先接。”
    江乐看了眼屏幕,走出教室。
    江乐:“喂?”
    冯卓铖:“旁边的是你男朋友?”
    两头楼道空空荡荡,江乐倚在玻璃护栏边,越过中庭,望向对面,在距她两层远的对楼高处,看见了同样站在玻璃前的冯卓铖,他穿一身休闲服,手支在护栏上,身躯微弯,好整以暇地迎视她的目光。
    江乐说:“还不算吧。”
    冯卓铖笑了一声,“晚上一起吃饭。”
    江乐没有立时回答。冯卓铖同样沉默,两人隔空对视,这样远,其实看不真切彼此的表情,只有轻而慢的呼吸声,带出某些纵情画面,那样活色生香的记忆,会让人的身体形成惯性。江乐刚回校那几天,冯卓铖不得不在凌晨出入酒店健身房。
    “好。”江乐听见自己说。
    周末期间,江乐留在了润禾。
    她没想到周六晚上冯卓铖会再回来。
    他推门进来时,她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软毯上,面前摆了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一台外放的手机。
    电话那头是卢以恒,正在一一整理年金的不同计算方式。
    屋内太静了,卢以恒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冯卓铖拿了瓶冰水,喝了一半,放在岛台上,朝她径直走来。
    卢以恒终于察觉到异样:“怎么没声音了,江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江乐:“今天先这样吧,下次继续。”
    “哦,行,是有点晚了。那晚安,早点睡。”
    “嗯。”
    “冯总。”江乐看着冯卓铖在沙发上坐下,空气中飘了点似有若无的酒味。
    “他讲错了。”冯卓铖放松靠着,示意她亮着的屏幕,慢悠悠道:“年偿债基金的计算实际上就是年金终值的逆运算,而年金现值的逆运算是年资本回收额的计算。”
    江乐改动时,听见身后纸张翻动的声音,她回头,冯卓铖在看她读了一半、做了标记的一沓论文。
    “这么用功?”
    “只是作业。”江乐说。
    等江乐完成报告初稿,冯卓铖已滑倒在沙发上,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还未站直,先被他拉住了手腕。
    “去哪。”冯卓铖双眼闭着,喝了酒的缘故,话说得慢吞吞的。
    “睡觉。”
    “先交学费。”冯卓铖长臂一伸,将人拖至身下。
    次日,冯卓铖在润禾待到了下午才离开。
    两人各占书桌一角,一个看邮件过项目,一个刷书做题,相安无事地共度了大半天。
    江乐盯了几秒冯卓铖离去之后合上的房门,重新低下头。
    随着冯卓铖出现在润禾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这样的情景逐渐变得司空见惯。
    碰上冯卓铖有闲心,经过江乐身侧会多看两眼。财务管理有些复杂的公式,他经常三言两语就讲明白了原理,有些枯燥的知识点,他举几个具体情境,轻易便能深入浅出地分析清楚。
    江乐在这种时候总是很虚心。
    冯卓铖没给人当过老师,但他愉悦于江乐的敏锐和应变,其实挺享受教她的过程,他以前不知道江乐对数字如此敏感,几乎过目不忘,公式推导顺一遍就能记住,易混淆的理论从逻辑就能分别。
    江乐学习习惯也不错。冯卓铖倚在墙边,透过玻璃,不知不觉看了她许久。
    气候渐冷,江乐喜欢在露台的小桌上,在阳光下做题,她戴着耳机,对他的注视无知无觉。
    江乐专注起来就是这样,学习这样,床上也这样,沉浸时放纵尽兴,抽离时毫不拖泥带水,某种程度其实和他相似,意识到这一点的冯卓铖忽然莫名不快。
    江乐耳机被摘下的瞬间,冯卓铖弯腰吻了下来。
    她仰着脸,启唇回应,被冯卓铖拉起,坐在了一旁宽大的藤椅上。
    他揽着她的腰,湿润的吻在唇际流连一阵,长驱直入,迟迟不往下去。
    江乐被勾缠,被翻搅,被冯卓铖反常凌厉的唇舌弄得呼吸急促时,他又和风细雨般缓下来,吻得柔情温存。
    冯卓铖退了点,江乐也睁了眼,这样缱绻缠绵的漫长接吻,两人之间从未有过,橘色夕阳斜照,江乐半张脸都在阳光下,发丝凌乱,双颊酡红,如雾般润泽的双眸湿漉漉地看着他,如此情态,石头见了也要心旌摇曳。
    冯卓铖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屋内。
    第十二章
    临近跨年那几天,华大各院系的活动层出不穷,陆柯豪网吧都去得少了,整天拉着金松芸四处凑热闹。
    “你上辈子肯定是个闲事婆。”两人站在煎饼果子的小摊前,金松芸忍不住吐槽。
    “你不爱看?”陆柯豪指着加料单,“老板,要加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老板:“好嘞。”
    “付钱。”陆柯豪手肘撞了下金松芸。
    金松芸被他打秋风打惯了,早就条件反射了,给完钱还问他:“你衣服有穿没?要不下午陪你去买点?”
    “感动了。”陆柯豪揽着她的肩,呜呜道:“小芸,你对我太好了,要哭了。”
    金松芸踢了他一脚,“有病去治。”
    陆柯豪伸出袖子,“你猜这件多少钱?”
    金松芸瞟了眼袖口松散的走线,“一百。”
    陆柯豪在穿用上非常能从奢入俭,没被家里人断经济来源之前,衣柜里挂的哪件都没下过四位数,穷困潦倒之后,超市促销三十两件的t恤他也穿得起劲得很。
    “错!”陆柯豪面露得意:“只要八十。”
    金松芸拍了下他后背,陆柯豪倒吸口凉气。
    金松芸:“嘿嘿,漏风吧。”
    “确实。”陆柯豪作势要拉她拉链,“只有把你的给我穿了。”
    金松芸:“滚。”
    两个人走到西校门门口,脚步不由自主都放慢了。
    近正门的花坛边缘坐着一个女生,抱了一个黑色的包,长发披散,肩膀瑟缩,虽然脸色憔悴,但长得不错。她看起来是真的缺衣服。
    陆柯豪先走了过去。
    “同学。”陆柯豪站在女生面前,“你坐这不冷吗?”
    葛云慧摇了摇头,她牙齿有点打战。
    金松芸问她:“你是在等人吗?”
    葛云慧点头。
    金松芸:“在这儿等风太大了,你穿得也少,怎么不找个暖和的地方,旁边就有奶茶店。”
    葛云慧:“不用了,谢谢。”
    她的眼睛一直望着校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生怕错眼漏过了谁。
    两人和女生隔了段距离坐下,金松芸从侧面看她一眼,呼吸忽然一窒,她竟然这才注意到女生隆起的小腹,顶着黑色背包,显然月份已经不小了。
    金松芸和陆柯豪对视一眼。金松芸问她:“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葛云慧低落道:“没有。”
    金松芸:“名字呢?”
    葛云慧一时没说话。
    金松芸笑了笑,“也许我们认识。不认识也可以帮你找找。”
    葛云慧:“她叫江乐。”
    “江……”金松芸愣了下,“哪个江乐?”
    葛云慧:“江水的江,快乐的乐。”
    金松芸惊讶道:“是女生?”
    葛云慧:“嗯。长得特别漂亮。”
    陆柯豪一笑,“那巧了。”
    江乐赶到咖啡厅,葛云慧立马站了起来,她看着江乐,双手局促得不知该如何摆放,还未说话,眼睛先红了一圈。
    从她远走海城之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
    葛云慧现在还清晰记得,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江乐的情景。
    江乐和她实在是太不同了。家中来了陌生人,即将是她的后妈和妹妹,葛云慧惶恐又忐忑,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令人不安的画面,她只敢站在妈妈身后,偷偷打量人,脸上怎么也扯不出笑来,而江乐甜美活泼,未语人先笑,一会儿工夫,就把家中长辈喊了个遍,她一点儿不胆怯,还会和葛奶奶开玩笑。
    葛云慧很羡慕,饭桌上光盯着江乐看了,她那会一点不认为自己长得好,每次照镜子都像在看苦瓜。
    江乐发觉之后,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葛云慧心里暖洋洋的,她想这个妹妹好乖好精致,她们一定会成为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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