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摇头,半青不信,只以为?是?自家姑娘瞒着自己,心里很不高兴。
    这厢去与白毫抱怨,白毫揉她脑袋:“你成日里胡思乱想什么,姑娘便是?有了世子爷,也不会忽略你的。”
    “可她有心事,却不肯告诉我了。”
    “从前也有,也没告诉你。”
    “那不一样。”半青抱着胳膊蹲坐在廊下,“那时她高兴,现在她不高兴,她不高兴的时候我很着急,但我嘴笨,安慰不了她,便更加郁闷了。”
    “姑娘不高兴,不想说,你又何必执着想知道。总之咱们?得相信姑娘,她有自己的主见,也会将?所有棘手事情都处理?好,这便足够了。”
    “可...”
    “好了,咱们?去炖百合羹吧,兴许会用到。”白毫一把拉住她,原是?想拉起来,可又被半青扯了个踉跄,遂松手,讪讪说道,“你最?近长胖了。”
    半青瘪嘴:“明明是?你没力气。”
    白毫挣扎:“就是?你长胖了。”
    ...
    傍晚卢辰钊去春锦阁,却没见到李幼白,问过下人得知她出?门去了,便又找管事打?听她到底去了哪里,然管事也不知道。
    他有些?着急,原想在春锦阁等着,可坐了半个时辰,心像是?被绑到半空吊起来,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便提步急匆匆往门口走去,又杵在侧门等了半晌,天都黑透了。
    夏日,虫鸣四起,树上的蝉声断断续续,叫他愈发?焦躁。
    眼见着灯笼点起来,门前过了三?五辆马车后,还是?不见李幼白身影,他便彻底慌了,刚要骑马去寻,远远看着过来一辆车,却不是?自家的。
    车停稳,下来个陌生男子。
    卢辰钊看去,那男子转过头来朝内伸手,车夫打?帘,李幼白弯腰就着他的搀扶跳下车,两人面对?面说了什么,男子便又折返车内,在李幼白的注视下,车子调转马头消失在巷子尽头。
    “你怎么在这儿?”李幼白诧异。
    卢辰钊看向她身边两人,半青和白毫怀里抱着文房四宝,临帖的纸张买的尤其多?。
    “去买东西了?”
    “是?啊,想着没事练练字,修身养性。”李幼白坦然答道。
    卢辰钊压下好奇,瞥了眼巷子尽头,又说道:“你房中有纸。”
    “上好的澄心堂纸,哪有用来临帖的。”
    “横竖都是?给你用的。”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卢辰钊声音听不出?的低沉,“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些?吃的,等...”
    “我吃过了,不必费心。”
    李幼白打?断他,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方才那人是?谁?”
    卢辰钊:“我不想知道。”
    “哦,那我回屋里了?”李幼白站在分叉口,指了指春锦阁方向,“照顾夫人难免疲惫,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便走。
    卢辰钊扯住她手臂,怏怏:“他是?谁?”
    半青早就被白毫拉着走了,分叉口处的灯笼刚刚点上,映得两人面庞发?红。
    “不是?不想知道吗?”
    “我改变主意了。”
    “但我不想回答你了。”李幼白挣开他的束缚,笑?盈盈说道,“我在公府住了两日,像只金丝雀儿一样在那等你,你做了什么,说实话,我对?你有点失望。”
    卢辰钊面色一滞。
    李幼白又道:“第一夜,我等你很久,但你没来。第二夜,我同样等你,你还是?没来。今日,我不想再等你,你却来了,卢开霁,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逃避,我只是?想在事情圆满解决后来看你,对?你有所交代。”
    “你一日解决不了,我便要一日苦等吗?”李幼白反问,“我可能先前没同你说清楚,我其实没甚耐心,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定数的事情上。虽然我跟你来了,但你这几日的表现令我失去等待的信心。”
    “李幼白,你别这样。”卢辰钊想抱她,但她神色冷下来,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不敢触碰。
    李幼白往后退了步:“我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是?要走的。”
    “你想去哪儿?”
    “往南,走走停停,最?后去江州,我还是?想看一眼我爹娘生活过的地方。”李幼白难得有如此长的休沐时间,离开京城前,崔钧便告诉她,往后接任大理?寺卿,她会很忙,也鲜少会有这样的机会四处游逛。
    “其实我去了。”
    “嗯?”李幼白忽然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少顷笑?道,“那这么说来,你还不如卷卷
    呢。”
    她转身离开,走的坚定决绝。
    忽然,她回头,朝他笑?了笑?说道:“你们?花房的花匠最?近做事不得当,连夫人最?爱的蝴蝶兰都养不好。”
    人走后,卢辰钊与身边人低声吩咐:“去查查,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莲池道:“是?。”
    屋内,半青刚给蝴蝶兰浇完水,又冒出?两个花苞,鼓鼓的。
    李幼白进来,卸下神气后浑身像是?被抽掉骨头,无精打?采地歪在榻上。
    “姑娘,方嬷嬷刚来了趟,还问我要不要再去搬两盆花。可她看到咱们?的花开的极好,又有些?纳闷,我说不用,她才走的。”
    “嗯,这花却是?不娇贵。”
    “方嬷嬷说,花房每日死好几株呢,都是?夫人送回去的。”
    李幼白没说话,盯着那蝴蝶兰想:萧氏的病,怕是?一时半会好不起来了。
    她翻了个身,神情恹恹,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做什么都没把握。不像读书,只要努力勤勉,便能获得应有的回报,她不习惯把主动?权递到对?方手中。
    卢辰钊去了趟花房,几乎立刻会意李幼白的提示。
    他走到正院门口,舅舅萧盛汝也在,跟萧氏抱怨前段时间的损失,像是?不甘心,还想借此接下云家的生意,话里话外是?要萧氏帮忙同卢辰钊开口。
    萧氏在公府多?年,自然知道该帮什么,不该帮什么。
    “你能顺利脱身已经不易,虽说损失了点,但本钱回来了,你也少赚了一笔。不像是?其他几家商户,跟着云家倒霉,如今怕是?赔的哭天抢地。
    做人要知足,你怎么还这般贪心呢。阿钊本就难为?,你还要借机去弄云家的生意,脑筋不要太糊涂。”
    萧盛汝叹气,但知道姐姐的脾气,遂也只是?抱怨,没敢再央求什么。
    出?门看到卢辰钊,背就驼了两分,听的那声“舅舅”也是?头皮发?麻,没说几句便做贼心虚的跑掉。
    “阿钊,你也不用天天来,我的病是?小事,若京里忙便赶紧回去。我知道如今宫城防卫严苛,离不开你。”萧氏靠在软枕上,发?间没有佩戴珠钗,神情倦倦但还撑着笑?意。
    卢辰钊压下心内的火气,从身后平底托盘上端来汤药,“母亲的身子最?重要,儿喂母亲服用。”
    萧氏瞟了眼,惊讶:“今儿的碗怎么这么大,足有平日的两倍多?了。”
    卢辰钊把药递过去,神色如常:“我想,既是?对?症抓药,母亲身子却迟迟不好,想来是?剂量轻了。母亲放心,我询问过大夫,说是?加倍分量也无妨,咱们?权且试试。”
    他语气虽淡,态度却很坚持。
    萧氏端来药碗,表情很是?焦灼。
    “母亲快些?喝吧,待会儿凉了药效也会变弱。”
    萧氏见推脱不过,只好端起来喝了小口,苦味沿着舌尖漫开,她立时挪走药碗,用帕子擦嘴说道:“过会儿再喝吧,等栾嬷嬷去找些?甜蜜饯。”
    卢辰钊却没想如她所愿,使了个眼色,莲池端着平底拖上前,里面摆着几个小碟,各种?蜜饯应有尽有。
    “母亲想吃哪个味道的,青梅还是?樱桃,或者杏子?”
    萧氏:....
    卢辰钊脸色骤然变冷,起身负手而立,那凌厉的眼神看的萧氏无端一紧张,下意识便垂下眼皮回避。
    “你们?都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同母亲讲。”
    栾嬷嬷大气不敢出?,忙招了招手,叫屋内侍奉的下人退到院里,合上门,屋内空气霎时凝滞起来。
    第106章
    小案上的药碗, 渐渐不再冒热气,但浓浓的苦涩却如同黏腻的蛛网将两人笼罩起来,密实的包裹, 整个人仿佛全泡在苦水中。
    萧氏张了张唇,似乎有话说?。
    卢辰钊只看?着她,眼眸中的冷淡像是锋利的刀刃,萧氏攥紧手,慌乱的心随着闭眼而平复下来。
    “你要说?什么, 只管说?便是,不必弄得像是三堂会审。”
    卢辰钊:“母亲应该知道我要说?的话。”
    萧氏笑:“我怎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要娶李幼白为?妻。”
    萧氏猛地睁开眼来, 嘴唇哆嗦着, 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卢辰钊又道:“不管您和父亲同意与否,我这辈子?只可?能娶她做妻子?,断不会?再有旁人。您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 这是我的决定, 我只认我自己的决定。”
    他的语气激怒了萧氏, 原本想同他虚与委蛇, 拖延解决的,不成想他竟如此刚烈, 非要在她病中讲明一切。倒叫她躺也不是, 坐也不是, 遂冷冷嗤了声?, 咬着后槽牙道:“你这是通知我, 还是命令我。”
    “全看?母亲怎么想。”
    “卢三郎,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必再同你好?言好?语, 省的你以为?我是要害你。”
    萧氏气的咳嗽起来,掩着唇好?容易喘过气,又见他根本不在意,心中更是郁结。
    “你肯离开齐州去京城谋事,我既担心又高兴,担心你遇到危险,彻夜难眠,我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曾对你讲过,因?为?我是你娘,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合该为?你操劳。
    但我又很是高兴,因?为?我的儿子?如此出息,比你父亲,祖父都要勇敢,至少你愿意为?了阖家去尝试,不畏惧个人所能面临的一切危险。身?为?你的母亲,我为?你自豪。
    我知道我是小门户出来的,也知道能嫁给你父亲当中要受多少委屈,难熬的日子?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日复一日,从我嫁进门到现在,流言蜚语没断过,谁不在我背后说?几句闲话,道我高嫁,是祖宗积德。
    我自己是这般人,又岂会?介意李幼白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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