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力仙尊已经看出本质。
    这一剑创造出来的劫难之气,之所以会浩大到这种程度,是因为关洛阳本身牵扯的因果,也极其繁杂。
    雕琢因果之剑,在影响了诸天万界之外,镇压在关洛阳身上,又顺着关洛阳的所有因果联系,向外延伸。
    关洛阳用来保护亲友的那些因果联系极度严密,而李长龄也根本看不上那些联系另一端的存在。
    他的剑道神通,反而朝着关洛阳没怎么用心保护过的一重因果衍生了过去。
    那条因果联系的彼端,是“不死绝唱”战团的主神光球,是【最凶狂】制造的主神中枢之一。
    曾经与那个光球有过联系的各个战团、各方强者、各界时空,也全部受到了这一剑道神通在冥冥之中的干涉。
    如果是在以前,轮回者群体的整体局势还算安稳的时候,各方战团都有自己压箱底的手段,也未必不能察觉这种因果干涉,设法抗拒。
    可是现在,整个轮回者群体的动荡程度,简直比诸天万界还要严重得多。
    身涉其中的强者们,本来就已经缠了不知道多少因果,根本无心分辨这新一重因果干涉,究竟是从何而来。
    正在跟【最凶狂】旗下这些战团鏖战的他方战团,同样被扯进了这无限圈揽的斑驳因果痕迹之内,合成新的因果,反馈到西北界海中,化为实质的压力,滋生更浓烈的劫气。
    “凤鸣!!”
    牧风天尊的声音穿透混沌,滚滚传来,“你用真身藏入首阳山中,掌控首阳山的威能,化身赤明剑意,与太清赤明相呼应,可以短暂避劫,对抗他这重神通!!”
    他声音中有明显的焦急之意,不急不行了,这劫难之气,太过浓烈狂放,浩大无垠,却还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继续增长。
    关洛阳的赤明圣劫,本就是一种相对容易失控的大神通,面对这种雕琢因果之剑,可以说是刚好被克制住了。
    李长龄送给他的失控劫气,远超出他本身可控的比例,继续累积下去的话,就算是大空明海,恐怕也要承受不住,到时候关洛阳必然会遭受重创。
    “天意已经散乱,而他现在牵扯的劫气,却不仅限于原本的诸天万界,避劫之法未必有效。”
    关洛阳说话之时,口齿开合,内中隐约有血光流散。
    源于自身高阶天尊的血气馨香,却激得他为之一笑。
    “况且,我也从不是个逃避因果的人,假如我要避劫,就不会到太清赤明来了。”
    关洛阳从不讨厌因果的存在。
    他跟亲友的相逢,原本就是在缔结因果,进入诸多世界,目睹种种事件而做出的反应,也是因和果,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只是不希望看到,因果的最后,迎来的是会让大众悲伤的结局。
    “我的战斗,是为了创造美满啊,让我的龙与凤胡乱相杀,我岂能允许?”
    关洛阳在界海之上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大空明海展开,覆盖混沌与虚无。
    青蓝多彩的心火,在他周身燃烧起来,点点火光顺着无数因果联系,蔓延出去。
    ……
    白云深处,桃花林下。
    扛着锄头的布衣汉子,走到半山腰的草屋前,望着山下两只打着不同帮派旗号的人马厮杀,叹了口气,走进屋去。
    屋里一张木床,一张草席,一把黄竹柄的长剑,裹了几层布,正好当做枕头。
    九江龙王已经死了十年了,压得武林和朝堂都喘不过气的江山盟,也在这十年中分崩离析。
    心雄万夫、活埋万人的大魔头死了之后,这天下不但没有变好,反而变差了。
    中原天下四百县,三百三十九处江山盟的分舵,小半覆灭,小半投入官府,大半改头换面,成了各式各样的新帮派。
    布衣汉子也曾经是个江湖侠客,有心要还天下太平,锄强扶弱,杀恶霸,杀贪官,把一些重任交托给自己看好的人物。
    可是这天下,有品德不代表有能力,他所看重的人,大多还没有磨砺出能力的机会,就已经稀里糊涂的同流合污。
    高洁如凤的人,也会被蛟蛇拖入毒潭,满身血污,无力洗清。
    有一天,他再次介入武林纷争的时候,提起剑来,举目四望,竟然觉得四面八方都是该杀的人,没有一个是清白,没有一个该被帮助。
    那他自己,难道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吗?
    归隐,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做法了。
    只是,如今朝廷积重难返,山河四处狼烟,旧王族趁机复国,外邦人虎视眈眈,想找个没有纷争的地方,也实在太难。
    回到屋里之后,他坐在床边,还想着山下那些刺目的血迹,手上的锄头杵在地上,不禁叹了口气。
    “叹你妈呢,你砍死老子十年了,就做出这么个狗屎的样子,老天真是不公,怎么你这种人能练成比老子更强的武功?!”
    这个声音刚响起的时候,布衣汉子就已经锁定了声源。
    他好几年没练过武了,但有时候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就算不去练,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强。
    现在的他虽然没了战心,但其实远比十年前更强大,天下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在他周边二十里之内出声,而不被他察觉。
    可是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让他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说话的……是他的剑!
    “你……”
    布衣汉子好奇的伸出手去,“是你在说话?”
    那把剑没等他碰到,已经自己跳了出来。
    “他奶奶的,你不会记不住老子的声音吧?”
    布衣汉子迟疑道:“老匹夫?你怎么在我剑里,难不成世上还真有人练出什么魂魄秘术,寄托在我剑刃之上?”
    “哼,老子也不知道,我是刚醒。”
    那把剑原地转了个圈,声音也有些迷惘,“其实老子除了老子的记忆,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记忆,这么看,老子也不一定是老子。”
    “说不定,是你这把剑自己诞生的剑灵,只不过因为你这把剑捅死的人之中,以老子最强,所以记忆也以老子为主体。”
    “不过这不重要!”
    长剑一振,发出一声铿锵剑鸣,“重要的是,你一生武功就准备烂在这里,等以后老死在这边,变成一摊狗屎吗?”
    布衣汉子也不动怒,懒散道:“我出去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你就没有一点雄心抱负吗?”
    长剑怒道,“老夫的孙女都比你有出息得多。”
    “她啊。”布衣汉子想了想,“她确实是这天下少有的、不错的人了,可惜也只是遍地烂人里面不错的一个。”
    “你看不顺眼,你就去把那些东西变得让你顺眼啊!”
    长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当年拖着能死十回的伤,冲到老子面前的时候,眼睛里的野心可是跟老子相差无几,你那时候在想什么,现在忘了吗?”
    布衣汉子淡淡道:“我记性很好,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事我是做不到的。”
    也许他就只擅长练武吧,他不擅长分辨忠奸,不擅长玩弄心计,不擅长驾驭有私心的属下,不擅长赚取利益将更多人团结到自己的抱负之下。
    所以年轻时的想法,只是还不成熟的妄想。
    “你才几岁啊,就敢说做不到了?”
    长剑冷哼道,“老子才不相信,你和我加起来,世上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不如这样,你带我下山,让我会一会十年后的这些英雄豪杰,你要做的事,老夫也帮你,怎么样?”
    布衣汉子习惯性的摇了摇头,过一会儿,好像才回过神来,眼神渐渐有了变化,视线落在了那把剑上。
    九江龙王,一个白手起家,出了名的残暴不仁,却还是几乎统一了天下的人。
    凌飞岩忽然想到,自己所不擅长的那些东西……
    这个人,好像全部都擅长。
    而现在,这样的一个人,却已经是自己的剑。
    如今的布衣者,曾经号称剑神的凌飞岩看着那把剑,握着锄头的那只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山下不远处,上千个刀头舔血的男男女女,还在厮杀之中。
    突然,他们感到大地震动了一下,不远处的那座山峰发出轰鸣。
    半山腰的位置,升起一把直抵天穹的纯白气剑,散发出刺眼白光。
    天际白云撕裂,片片云絮,在那种白光的映衬之下,反而显得暗淡下来,如同燕子的颜色。
    满天云絮,正如十万只飞燕惊散,与此同时,山间桃花落尽,随风飘去。
    布衣的汉子随着桃花云影下了山,手上没了锄头,换了一把剑。
    “哈哈哈哈,不要吝惜恐吓的手段,老子的拳法中有一招,九龙子,你应该也能演练出类似的剑法,给他们头头脑脑种一下剑气吧,先让这些小家伙全都听你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震惊,产生了幻觉。
    山下这些人,好像听见一个让人本能感觉讨厌的嚣张老头嗓音,从那把剑里面传了出来。
    “这,就是我们荡平天下的第一步!”
    ……
    蔚蓝泛白的巨大星辰,已经变成一片墨蓝近黑的重浊色泽。
    陆地和水族的战争,在龙和凤正式出战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山脉被打成粉末,岩浆喷向天际,浓重的尘埃混在云层之中,包裹了整个星球,隔绝阳光。
    昏暗的世界,阴冷的环境,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很多生物都不再生长。
    各大种族建立了自己的庇护所,但就像到了这一步,他们仍然想着战争。
    在这个时代,满脑子想着掠夺的生物,反而比以前更多了。
    白猿一族的领地里,族长照旧拜了拜凤鸟的雕像,然后去巡视农田。
    族长的年纪不大,也才两百多岁,身躯精壮,腰背挺拔,脸上有条刀疤,白色的毛发编织成一套便于行动的轻甲,威武不凡。
    当年大战演变到龙凤出征的时候,他才刚刚出生,白猿一族是陆地百族中的强族,本来像他这种年纪,是不可能当上族长的,但是长辈都死光了之后,没有人比他更强,没有人比他更博学。
    也就只有他能成为族长了。
    农田里的稻谷收成不算太好,种植千种谷物的藏书都已经被毁,族里懂这个的长者也全都不在了。
    就算族地之中,还能保留大战前的环境,却也长不出大战前那么好的收成。
    白猿族长叹了口气,不禁想着,要是能回到小时候,他肯定要好好的听这些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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