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望着四儿,道:“现在,你作为他们的徒孙和徒弟,你手中握着他们传来的雕刻刀,去,把你师傅的作品收好最后一笔,然后把你太师傅的凤凰放上去。”
    四儿听着,怔了半晌,之后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
    他再次看向那残留的红棕色:“所以师傅最后一直不下刀,是等着我吗?”
    等着他来替他完成最后一刀。
    孟砚青:“是。”
    她肯定地道:“不是你师傅来不及完成,他是在等着你,等着你替他补上最后一刀,他也在等着八十年前的这只翡翠凤凰。”
    四儿恍然。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雕刻刀,终于,走上前,走到了那《江山如此多娇》前。
    这时候,照相机摄像机以及现场无数观众全都望向了四儿,也有保安上前,试图阻拦。
    陆亭笈见此,忙嘱咐了下,于是很快那些保安便后撤。
    四儿就在众人惊讶和好奇的目光中,缓缓地走上前,对着那《江山如此多娇》看了半晌。
    他似乎在好奇,在打量,也在研判。
    现场围满了人,不过展览厅却鸦雀无声,人们屏住呼吸看着这个瘦弱的东方少年,看着他握着他手中那把古朴的雕刻刀,大家都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大家现在都知道了,孟砚青是这翡翠《江山如此多娇》作品的拥有者。
    现在,在这位拥有者的授权下,这位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黑发少年,他竟然拿着一把刀上前,他到底要做什么?
    大家提着心,就这么看着,看着他竟然拿了那把刀,对准了那《江山如此多娇》。
    现场有人惊讶地“啊”出声,很快那人捂住了嘴巴。
    更有人叹道:“噢,不——”
    这么叹为观止的惊世之作,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破坏!
    那么古朴锐利的刀子,怎么可以朝向这么震撼世人的艺术品!
    人群中,甚至有人出声阻止:“不,这是犯罪!”
    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位拿着雕刻刀的黑发少年,已经对着那瑰丽恢宏的艺术品落下了第一刀。
    人们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一切。
    大家看到黑发少年那瘦弱的手紧攥着刻刀,一刀两刀三刀,大家看到他运刀如飞,看到玉屑在他刀下飞溅。
    媒体摄影师手中最昂贵的摄影机捕捉到了这一幕,拍下了这黑发少年娴熟精湛的刀工。
    当那刀子终于停止下来,当那玉屑不再飞溅,人们看到,那原本红棕色处,竟然已经被雕刻成了一轮红日,那轮红日正冉冉自山巅之间升起。
    人群中发出震撼的赞叹之声。
    谁能想到,那么一个瘦弱的黑发少年,只是片刻之间,竟然化腐朽为神奇,将那粗糙的红棕色化为了一轮鲜活的太阳!
    “这简直是魔法,像魔法一样神奇!”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他只需要一把刀,他就变成了红色的太阳!”
    四儿缓慢地挪动视线,看向孟砚青。
    孟砚青颔首,将手中那翡翠凤凰交到了四儿手中。
    四儿捧起来,将那凤凰放在了那山河之间。
    当他放下的那一刻,现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却见那青翠欲滴的凤凰,在那一轮鲜润的红日之间展翅欲飞,红色的光晕和那凤凰五彩斑斓的翅膀浑然一体。
    要知道,原本这巨型玉雕自然也是精美华丽大气磅礴,是震撼人心的存在。
    可无论是山川还是云海,这都是自然之美,是静态之美。
    但是现在,那展翅欲飞的凤凰,却瞬间打破了原本静态的格局,波澜壮阔的云海背景中,一只华丽的凤凰随着那轮红日冉冉升起,那凤翔九天的气势和山川起伏云海翻滚合为一体,让这件艺术品瞬间有了强烈的冲击力和节奏感。
    众人那么远远看着,甚至觉得那凤凰即将冲破云霄,直上九天。
    这扑面而来的华丽,这穷尽艺术极致的渲染,让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看得几乎窒息。
    以至于过了很久后,现场才响起轰动的掌声,人们惊叹,叫好,为亲眼目睹这神奇的一幕感到兴奋。
    就在这潮水般的赞誉和掌声中,四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江山如此多娇》。
    良久,他喃喃地道:“所以,我终于出师了吗?”
    *
    陆绪章和孟砚青悄然离开,两个人乘坐汽车,来到了那处城堡花园。
    孟砚青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的场景:“在我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我来过这里。”
    就她记忆中,这里很美,有藤萝,有玫瑰,有忍冬,她在花园里四处玩耍,还可以荡秋千,好像就是在这里,父亲和哥哥发生了第一次争吵,两个人吵得很激烈。
    陆绪章牵着孟砚青的手,走入了这处城堡,这里已经很多年没人打理了。
    这么往里走着时,孟砚青感觉,陆绪章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了。
    孟砚青侧首,看向陆绪章。
    陆绪章微抿唇,看着前方,此时正是玫瑰盛开的季节,成片的玫瑰花和那巍峨壮丽的古堡相映成趣,这里是浪漫美丽的所在。
    但是于他而言,却是一段血腥而痛苦的回忆。
    他望着前方,望着被风吹过的玫瑰园,很久后才道:“我们要去看看吗?”
    他的声音很低。
    孟砚青便明白了,她停下脚步,看着他。
    风吹起,吹来玫瑰花的香味,那香味萦绕着他们,这让她感觉到一切变得虚幻起来。
    她望着他,问:“我想看看。”
    她走了后,最开始那三年都是混沌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识不成型,她不知道她走后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明白,陆绪章在逃避,逃避那三年发生的事情。
    但是她更明白的是,陆绪章心底一直没什么安全感,有时候她半夜醒来,会感觉到他的不安。
    他会紧紧抱着自己,好像生怕自己飞了一样。
    特别是陆亭笈出事后,那种不安与日俱增,这让孟砚青越发觉得,必须来一趟法国,来一趟这古堡,去打破他心里的不安。
    孟砚青握着他的手:“绪章,我想让你陪着我过来,走到这里看一看,看看曾经那个逝去的我,也想听你提起那时候的种种,我们可以敞开来谈谈。”
    她看着他,笑得温柔浅淡:“我知道你不想提,这对你来说是痛苦的,是不想提起的,但是如果不提起,你心里永远藏着一片阴影,是不是?”
    陆绪章轻抬起眼,看向孟砚青。
    这个真实的鲜活的她。
    他来到这里,昔日的阴影便如同这百年古堡的影子一样,将他牢牢罩住,那种绝望和痛苦的窒息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她说得对,她就在自己身边,她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于是他到底是挽着她的手,走在那玫瑰花间:“我带你过去,带你过去看看。”
    穿过一处年代久远的木屋,走过一片玫瑰花海,两个人终于来到了河边,在那流水潺潺中,孟砚青看到了一处白色的墓地。
    在各色花海围绕中,她看到了那墓碑上的字,是用中文写成的几个字“孟砚青之墓”,下面的落款是陆绪章。
    孟砚青看着这墓地,想象着自己死后的种种,陆绪章悲痛之下,知道自己哥哥的消息,于是在那特殊的年月,克服种种困难,终于带着自己的遗体远渡重洋来到了法国,将自己埋葬在这里。
    换个位置想想,如果陆绪章早早没了,那个万里迢迢过来法国的是自己,那个情景,她怎堪忍受。
    陆绪章怔怔地看着那墓碑,过了半晌后,他伸出手指来,修长手指一点点摩挲过“孟砚青”那三个字。
    孟砚青没说话,就从一旁沉默地看着。
    过了很久,陆绪章才道:“你走后,我带着你的遗体来到法国。”
    孟砚青:“我哥哥说,要用他的方法,让我死而复生,你信了他。”
    陆绪章颔首:“嗯。”
    白色大理石墓碑旁的忍冬花轻拂过那墓碑,陆绪章的视线变得缥缈而遥远。
    孟砚青微吸了口气,侧首看着他:“他折磨你了。”
    陆绪章却是抿唇,轻笑了下,很不在意地笑了下。
    之后,他才道:“也没什么,他只是说我们是夫妻,只有用我的血才可以救你,他给我吃了一些药草,说让我去召唤你,把你召回来。”
    提到这里,他声音有些艰涩:“试了两次,不成功,但他又告诉我,想到了新的办法,可以再试试。”
    他闭上眼睛,苦笑:“到了最后我都绝望了,因为我出现了很多幻觉,我总感觉你出现了,我就追在一片迷雾中,可是我怎么追都追不到你,我拼命地喊你,你头也不回,你不理我,你好像不认识我了……”
    孟砚青默了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罗战松的事那么在意吗?”
    陆绪章:“为什么?”
    他这么问着的时候,恰好有一片被风吹落的玫瑰花轻洒在了那墓碑上。
    孟砚青蹲下来,为自己上一世的墓碑拂去了那玫瑰。
    之后,她才说起自己的种种经历。
    她垂着眼,看着自己的墓碑,说起经历的种种。
    陆绪章沉默地站在那里,安静地听着。
    当落日的余晖轻轻洒在远处转动的风车上时,孟砚青终于讲完了。
    陆绪章轻攥紧了拳,哑声道:“所以……最开始你生我气,因为在那个被别人写定的结局中,亭笈出事了。”
    孟砚青:“是。当然也是因为生你气,反正我没看到最开始,只看到中间,我不知道——”
    她苦笑,看着他:“绪章,对不起,是我太任性,我不知道最开始的那一切,我不知道你受了那样的痛苦。”
    其实现在想来,她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奇迹,其实都是因为哥哥和他。
    最初的时候,她根本没什么意识,就是虚无缥缈的一片,是后来才慢慢凝聚在一起的。
    也许这个世上真有什么奇怪的法术,也许哥哥的办法说有用的,她才会死而复生。

章节目录

八零之偏执大佬的白月光重生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18官网只为原作者女王不在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女王不在家并收藏八零之偏执大佬的白月光重生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