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一顿,想到他如今也算是个小商人,赔笑道:“是我一时口误,我的意思是他们之间素未谋面,又没有共同话题,绝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兴许我弟弟见了你,就会喜欢你这样的呢。”
    “那倒也不必,我可不会喜欢你弟弟!”
    沈槐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等阿柯回来,我们就成亲!”
    “嗯......噗,来,喝茶喝茶。”
    “你笑什么?不相信?”
    “我信我信,来,喝茶喝茶。”
    柳述气得牙痒痒,对沈槐和那个从没见过的沈家小子印象更差了!
    一个爹娘生的,肯定也是一样大大的坏!
    淮州的店铺准备得差不多之后,就把张默笙也请了过来,开业时如法炮制之前的法子,不出三天,全城都知道这里新开了一家胭脂铺,不止上妆漂亮,价格也漂亮,还有一款市面上没有的膏粉,可以轻松遮掉脸上的斑点瑕疵,很快就成了香饽饽。
    新店开门红,柳述忙的不行,却突然收到了家中来信。
    “这是寄到咱们镇上店铺的,我给你带过来的。”张默笙拿出一封信,上面写着小五的名字。
    卢月如在信中提到婚约的事,说是老柳头已经有些松动,叫他带着柯深一同去金陵,亲自表明决心。
    只是阿柯如今回了京,只能他一个人先回去。正好也趁这段时间把自己的婚约给解决了,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跟阿柯成亲了。
    说走就走,他称家里有事,得赶回去一趟。
    张默阳下意识以为他村里的家,脱口而出:“咋了,是你家母鸡难产,还是狗子在外配种了?”
    “滚你的,是我爹娘的家。”
    “哦,原来你还有爹娘啊。”张默阳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孤儿!
    “滚你的。”
    柳述只带了少许盘缠,雇了个马车赶往金陵,日夜兼程赶了好几日,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金陵城。
    穿过城门,一片繁荣喧闹景象,道路两旁商铺林立,灯笼高高高挂,行人们言笑晏晏。道路旁边还有一条河流,水中画舫悠闲地顺水而下。
    柳述掀开帘子,看着这熟悉的景象,竟难得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这条街上的每一个铺子他都曾光顾过,一半是柳家的,城中柳小少爷几乎是无人不知。
    而此刻回到金陵,心境竟有些变化,既不着急去找兄弟们喝酒,也不急着去听曲搏戏,只想着快些回家,把事情处理好之后,再回到那个偏远淳朴的小山村去。
    马车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前停下,柳述下了马车,兴高采烈地跑进去:“爹,娘,我回来啦!”
    “少爷,是小少爷回来啦!”守门的下人赶紧往里面通报。
    不一会儿,一大家子都出来了,老柳头和他的四位夫人,包括他的哥哥妹妹们。除了卢月如,其他人都露出惊奇的表情。
    “小五,你这是上哪要饭去了?”这是大哥问的。
    “这么久没音信,我还当你不想回来,要跟柳家断绝关系了呢。”这是二哥说的。
    “后院那狗洞是不是你自己挖的?”这是三哥问的。
    “这是赶回来成亲了?”这是四哥。
    “五哥,你要是再不回来,都赶不上我的喜酒了。”这是大妹妹,小妹在一旁点头附和。
    柳述环视一圈,嘴角缓缓弯了起来,就连四个哥哥都顺眼了许多,他转头看向正在酝酿情绪的老柳头,一把上前抱住人,声情并茂地喊道:“爹,娘,大家,我想死你们啦~!”
    “你死哪去了?还知道回来?!”老柳头抄起鸡毛掸子就想揍他,被两个妹妹拦了下来。
    哥哥们却在一旁起哄:“揍他揍他。”
    “没事,让爹打。”柳述屁股一撅,“爹,来吧。”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老柳头一掸子抽他屁股上去,柳述眼睛一闭,晕过去了。
    一阵慌乱,柳述被送回了屋,卢月如跟老柳头发了通脾气,怪他下手太重,不允许他探视,然后紧紧关上房门,经过桌边时,顺手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行了,赶紧起来。”
    柳述立马翻身下床,跟着她一起嗑瓜子:“娘,爹现在松动几分了?”
    “要看你表现了。”卢月如问道,“那小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柳述想着反正阿柯是回去解决婚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娘对他印象不好,便说:“他家中有急事,来不了。你快说,我要怎么表现呢?”
    “你爹怕咱们失信于人家,沈家人不放过我们,干涉咱们的生意。所以如果你执意要退婚的话,我们就得亲自去一趟京城,备上厚礼,诚挚地向人家道歉,看看能否和和气气地退掉这门婚约。前提是你得表现乖一点,哪怕沈家人打我们骂我们,都得认了,你能做到吗?”
    柳述想了想,忍辱负重道:“没问题,什么时候去京城?”
    “今天刚回来,跟家人们聚聚,再休息一天,后日出发吧。”
    “好。”
    晚饭期间,柳述给他爹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拍马屁的,总算修复好了他们碎裂了大半年的父子情。
    吃过饭后,几个哥哥跟他撩闲,一会点评他身上的破烂衣服,一会指着他手掌里的茧子大笑,柳述听得烦了,突然站起身。
    四人顿时警惕地看着他,做好了斗殴的准备,谁知这次柳述却并没有动手,而是直接无视他们,径自回了房间。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纳闷——这还是他们那个不服就打的讨人嫌弟弟吗?
    老柳头也一脸震惊地目送他离开,小声问卢月如:“他怎么了?还是咱们儿子吗?”
    “长大了,心里想着别的事呢。”
    “想什么?”
    “想男人。”
    柳述回到房中,惆怅得坐在窗边,望着月亮出神,也不知道京城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圆。若是去了京城,说不定还可以顺便去阿柯家里拜访一下,就是不知道京城那么大,能不能遇见阿柯。走之前,也忘了问问他住哪里。
    翌日清晨,当柳家人起来用饭时,看见本应在睡懒觉的柳述,正在院子里挖地,再次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你这是在做什么?”老柳头问。
    “这里地挺宽的,我想种点葱,能给厨房省好多事。”柳述说。
    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老柳头:“你要用我这么好的庭院,种葱?”
    柳述眨了眨眼,收起锄头,头也不回地回房,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等回村里,他想种多少种多少!
    “他怎么好像还生气了?”老柳头不解地问。
    卢月如笑了一声,喊道:“小五,不吃早饭吗?”
    “吃过了!”
    “菜还没上桌呢,你吃的什么?”
    “厨房里的馒头!”
    “那不是下人们吃的吗?”老柳头问。
    上午,柳述正和卢月如讨论胭脂生意,下人送了一封信进来,说是从京城送过来的信。
    “京城?谁寄的?”柳述好奇道。
    卢月如打开看了起来,眉头渐渐拧起来,一脸凝重地浏览完毕,叹了口气:“是沈家人。”
    “他们说什么了?”柳述拿起信就看了起来。
    “他们一家人正在赶往金陵的路上,要和我们当面谈谈婚约的事。”
    柳述阅罢,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谈呗,反正咱们也是要找他们的,正好省了跑一趟。”
    “如果沈家人是来谈成亲的事怎么办?”卢月如问。
    “那就让沈家人看不上我呗,我不信他们书香门第,会愿意让一个纨绔子弟进门。”柳述嘴角一咧,露出痞痞的笑。
    卢月如忽感原的那个儿子又回来了,一脸鬼主意,好笑道:“你打算怎么做?”
    “来人,去把霓裳她们姐妹全都请来,小爷我回来了,自然得跟她们风流一番了。”
    “......”呵呵,风流了五六年,还是个童男子呢!
    下人出去后,柳述想了想,大手一挥:“再把俊俏的小倌们都请来,有贵客要来,咱给他们整个满‘汉’全席!”
    卢月如:“......”
    作孽啊。
    第51章
    马车一路南下,接连赶了七/八日,才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金陵城。
    外面热闹喧嚣,人声鼎沸,街道上明黄的光映照在马车内,可车里的氛围却不似那般热闹,反而有几分沉闷。
    “阿柯,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无名小子,不顾闲言碎语,执意跟柳家退婚?”沈夫人坐在里侧,直勾勾地盯着沈柯问道。
    “娘,他不是无名小子,他叫小五,是个很善良又能吃苦的人,我与他心意相通,此生决不负他。”说罢,他又扫了沈岩清一眼,“至于闲言碎语,我就更不关心了。这婚约本就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定的,我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人生,岂能因外人的三两句冷嘲热讽,就放弃自己的选择?”
    闻言,沈岩清冷哼一声,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京中哪家不是由父母来定下婚约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我们的不是了?”
    “爹入仕多年,早已习惯这种情况了,可我还没有。我只知道我叫沈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跟心仪的人过一辈子,不论身份地位与荣华富贵。”
    “好了好了,这事是我的不对。”沈夫人眼见沈岩清要生气了,在一旁打圆场,“当年我去拜菩萨,谁知途中马车失事,我险些一尸两命,幸得月如相助,她挺着个大肚子还帮我接生,这才救下我们母子俩的命,而她自己也动了胎气,与我同一天生产。”
    沈柯这才知晓前因后果,当初他只是在席间听到醉酒的娘突然提到自己有桩婚事,再等细问的时候,娘已经晕过去了,过后也没再提这些细节。
    “经此一事,我与月如一见如故,又担心我们的儿子早产会出问题,就去找了个大师给算算。谁知那大师说她儿子有早夭的命格,需有与他同一天出生的人与他冲喜,分担这煞气,才能转祸为安。”沈夫人语气低缓,握住了沈柯的手,“我当时刚死里逃生,又深觉是我害她儿子命中带祸,便向她主动承诺了这门婚约,若是他儿子能活到十七岁,咱们两家人就结为亲家,渡他儿子熬过十八。如果熬不过去,也就罢了,反正你也是个男子,可以另娶。”
    “哎。”沈岩清沉重地叹了口气,将妻子的手从沈柯手背上抓回来,握在自己手里,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跟沈柯说道,“随着你渐渐长大,你娘有时候也担心是不是一时做错了糊涂决定。在你四岁那年,他们夫妻俩带着那小孩上京,来跟我们确认这个婚约还作不作数。你跟那小孩玩耍大半天,事后你娘偷偷问你,想不想以后天天跟他一起玩,你被人家揍得鼻青脸肿,还说想要天天见他。那家人离开后,你没事就念叨着想找那小孩玩,我们才没回绝人家。”
    沈柯依稀有点印象,可印象里那小孩的样子已经非常模糊了,只隐约记得有那么同龄人来家里玩过,但因为常年不见的缘故,早已忘却此事。
    “我幼时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朋友,难得来个同龄人一起玩,自然是高兴的。”沈柯缓缓道,“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去负荆请罪了。”
    马车里装了不少厚礼,沈柯环视一圈,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这是赵夜阑赵大人所赠,他现在是用不上了,倒是可以转赠给那个人,说不定有用得上的地方。
    外面响起车夫的声音:“劳烦一下,请问柳家怎么走?”
    “柳家嘛,直走就是了,最大的宅子就是他们的府邸了。”路人回道。
    沈柯这才掀开帘子一角,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城,小五也是金陵的,就是不知道住在哪个巷子里。想起小五曾说过的在青楼里干过活,不由得有些心疼,待看到左前方的青楼时,脑海里又浮现起小五哼的调子,忍不住想笑。
    “看个青楼,这么高兴?”沈岩清又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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