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妈妈没死,叔叔现在就是要带你去找她。”陆诚睿安慰着他。一听说妈妈没死,东东顿时高兴起来,很快收拾起自己那几样文具装进书包里,跑上前牵着陆诚睿的手。
    一手搂着果果,一手牵着东东,陆诚睿带他俩上了一辆吉普车,按着纪康说的地址,驱车前往那个村庄。
    那个村子离碧水湾有十几里路,车开到以后,三人下车。果果打量四周,这里虽然也有房屋倒塌,但大部分建筑物还是完好的,可见受灾情况不是很严重。
    村里的小孩看到他们几个人从吉普车里下来,陆诚睿还穿着军装,好奇的跟在他们身后,陆诚睿向他们打听救了绣云嫂的那个木匠家,孩子们热心的把他们带到那一户人家门前。
    王木匠正在自家院子里做木工活,老远就听到一群小孩叽叽喳喳,好奇的伸头去看,却见那群孩子簇拥着两个大人一个小孩进来,心知这几个人应该是来看绣云嫂的,赶忙放下活站起来迎接。
    “妈妈,妈妈——”东东一听说妈妈就在屋里,大声叫起来。绣云嫂正用夹板吊着受伤的胳膊坐在床上休息,听到儿子的声音,激动不已,一瘸一拐的下床迎到门口。
    母子劫后重逢,亲热无比,绣云嫂用没骨折的那只手臂紧紧的搂着儿子,眼泪哗哗的流淌。王木匠在一旁看着,见她体力不支,想扶她,当着外人的面又没好意思。
    陆诚睿见这王木匠约莫四十岁年纪,待人很客气,便和他交谈起来,原来他们村子也受了灾,但灾情不是很严重,台风过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外出帮忙救人,绣云嫂就是他救回来的。
    王木匠看到绣云嫂的时候,绣云嫂已经被齐腰深的大水冲泡地奄奄一息,双臂却还紧紧地抱着一棵树,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拖上木桶。
    指了指放在墙角的木桶,王木匠道:“就是那个桶,我自己做的,特别结实,我靠着它救了好几个人,但谁也没有她伤得重,我几乎要掰不开她胳膊,她看到我时,虽然说不出话,但是眼睛里那种求生的渴望,让我很感动,所以我拼了力气,把她拖到桶里带了回来,可是她的胳膊也骨折了。”
    “能活着就很好了。”陆诚睿带着果果跟王木匠一起进屋,打量着他的家。
    这个朴素的家,虽然不算富裕,但比绣云嫂的家就强多了,各种电器俱全不说,房间也有好几间,甚至还有个像样的水冲式厕所。
    王木匠见陆诚睿打量着厕所,憨笑道:“我在城里帮人打家具的时候,看到城里人都用抽水马桶,我研究了一下构造,回来就自己做了一个,通了下水管道,做得粗陋,让你们见笑了。”
    他俩说话的时候,果果在一旁看着绣云嫂和东东,东东这些天受了惊吓,在妈妈怀里撒娇不肯松手,绣云嫂一边拿米花糖给他吃,一边哄着他。
    看到果果跟着小诚一起来,绣云嫂起初还有些意外,但见他俩亲密的神情,便也猜到了什么,聪明的没有多问,只跟果果说些家常话。
    绣云嫂说话的声音本就轻柔,再加上伤势未愈,声音更轻了,果果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能尴尬的陪着笑,却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绣云嫂见她不怎么说话,只当她是在乡下地方待不惯,也不介意,只管跟她说话。
    在王木匠家里一直待到太阳快下山,婉拒了对方留他们吃饭的邀请,陆诚睿带果果离开,王木匠和绣云嫂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口。
    “他们不回去吗?”果果问。陆诚睿道:“你看他们还有回去的必要吗,房子被水冲坏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建好。我问过王木匠了,他老婆四五年前就跟邻村的二流子跑了,他现在是单身。”
    果果道:“那正好呀,绣云嫂一个人带着儿子不容易,要是跟王木匠重新组织家庭,母子俩就有人照顾了。”“我看那个王木匠还挺老实的,应该可靠。”陆诚睿也期望绣云嫂能有个好归宿。
    陆诚睿终于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果果总是偏着脑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看,不解的问:“果果你怎么了,这几天你总是怪怪的。”
    ☆、67
    “没有啊。”果果小声嘀咕着,回避他的视线。
    “不对,你肯定有事,告诉我,出了什么事?”陆诚睿紧紧的抓着果果的肩膀,逼她说话。
    果果泪盈于睫,这才道:“我听不清楚你说话,耳朵……鼓膜穿孔了。”
    陆诚睿见她神情凄楚,心疼道:“怎么好好的鼓膜会穿孔?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我真该死,让你洗衣服又做饭,把你累坏了吧?”
    “不是的。”果果摇头。陆诚睿脑海里火花一闪,猜到了,肯定是傅桐那一耳光,把果果耳朵的鼓膜打得穿孔了,当时就觉得他那一巴掌挺重,没想到后果竟然这么严重。
    想到这里,陆诚睿心疼的把果果抱在怀里亲吻一番,凑在她耳边问:“你去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鼓膜细微穿孔能自我修复,但是在这段期间,我的听力会下降。小诚,要是我以后都听不到了……我……”果果抽泣着说。
    “不会的,不会的。”陆诚睿紧紧的抱着他心爱的女孩儿,安慰着她,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果果陪着陆诚睿在北港住了二十天,陆诚睿的伤痊愈之后,又投入了正常的训练中,他的结婚报告也递了上去,却迟迟没有得到上级批复。上级也很为难,没有经过覃嘉树和陆逸东的同意,他们是批还是不批呢?报告一直被压在蔡振海那里。
    陆诚睿不放心,去找了蔡振海几次,却被对方以种种理由给支开了,这让他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不得已,他只得去找郭赟。
    郭赟自然知道他来意,也没客气,“你小子平时看着挺稳重,怎么办起来事这么不牢靠?你以为哄得果果在结婚报告上签了字,你俩的婚事就算成了?你一没带果果去你家见父母,二没有亲自登门去覃家求婚,你以为两家父母这么容易就能妥协?”
    对郭赟这番教育,陆诚睿总算是醍醐灌顶,暗怪自己确实想得不够周到,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不管父母答应不答应,儿女该有的礼节是不能少的。大概这也是领导迟迟不下批复的原因,他们请示覃陆两家,两家能同意才怪。
    陆诚睿和果果商量之后,决定请假返京,跟父母谈他俩的婚事。谁知,没等他的请假报告批下来,一场突如其来的事件打断了他的计划。
    基地附近的某片海域连续多日暴雨大风,使得两艘出海打渔的渔船和地面失去了联系,眼看着天气没有好转的迹象,渔船凶多吉少,很可能被困在某个荒岛上,焦急的渔民家属们请求部队派兵搜救,将那艘渔船找寻回来。
    傍晚,陆诚睿和纪康就接到了带兵随军舰出海执行搜救任务的命令,陆诚睿伤神不已,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天,如果任务执行的顺利还好,如果不顺利,只怕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回来。
    纪康却以为他想的是另一件事,道:“两条渔船都是碧水湾的,他们也真好意思,出了事就来找我们,没出事的时候就敢私设公堂。你要是不想去,我一个人带队过去就行。”
    陆诚睿摇摇头,“人命关天,还是我们一起带队的好,村民愚昧,我们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他真正放心不下的是果果,已经答应了带她回家见父母,又因为遇到这样的事不得不耽搁行程。
    回到宿舍里,陆诚睿把自己即将带队出海的事告诉果果,果果一听到这话心就悬了起来。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看这几天天气都不大好,不是下雨就是刮风,我真不放心你去。”果果担心的说。
    陆诚睿道:“有军舰护航,没有问题的,倒是你,果果,我放心不下你,你听不清楚,到了外面会有危险,这几天不要外出,闲了闷了找郭赟带你去转转也行,但是不要单独外出。”
    果果默默的点头,陆诚睿动情的捧着她的脸,温柔的轻抚她耳朵,又抚摸着她脸颊,舍不得离开她。
    把果果送回招待所,陆诚睿没有留下陪她,他们接到的命令上出发的时间很早,他不想半夜吵醒她。
    回到宿舍里,陆诚睿给北京家里打长途电话,跟他父亲陆逸东谈谈他和果果的婚事。
    听到儿子平心静气的叙述和果果的重归于好的前因后果,又听说果果四年来始终对儿子一往情深,儿子受伤,她照顾他二十多天,陆逸东心里动容了,那么年轻的女孩儿,就那么懂事而且关爱他的儿子,这让当父亲的怎么能不感叹。
    “爸,该说的我都说了,同意不同意您和我妈拿个主意,反正我是不能再辜负果果的,我很爱她,想照顾她一辈子,别人我谁也不要。”陆诚睿向父亲表明心迹。
    儿子眼看着就三十了,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几年他迟迟不肯回来,也不肯找女朋友,陆逸东心知肚明是为了果果,如今他又这么说,父母再不同意,难道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他年轻时在野战部队待过几年,知道驻地偏远的军人生活有多苦,一点点柔情的安慰,对他们来说都是甘霖,孩子这几年太苦了,妻子赵美贞没少在他面前长吁短叹,因此陆逸东早已动摇,顺水推舟道:“等你回京来,带她来家里,我和你妈妈想先看看她。”
    听到父亲松口,陆诚睿欣喜若狂,挂断了电话之后,就想给果果打电话,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凌晨,料想她已经睡下,也就打消了念头。
    第二天清晨,果果起床后赶到港口,早已不见了军舰,这才知道,他们几乎是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启程出海去了。
    她本想来送送他,哪知道他们已经提前出发,不由得有些失望,站在岸边向着海面的方向张望了半天。
    海边风大,果果觉得冷的时候天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她在雨中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找郭赟谈点事情。
    郭赟站在招待所窗口眺望海面,听到门铃声,料想是果果来了,去给她开门。
    “小诚他们已经走了吧?”
    “走了,提前出发。”
    “不用担心,基地塔台会随时跟军舰联系,还有卫星导航。”
    “谁知道呢,船只要到了海上,就没有万无一失这回事。”
    郭赟的声音清朗,而且习惯了跟果果说话时放慢语速,因此果果看到他口型,倒是能勉强听懂他的话。
    “果果,不要太悲观,他们执行搜救任务也不是一回两回。”郭赟看出果果神色里有些消极,开导着他。
    果果真正苦恼的倒不是陆诚睿出海去执行任务,而是她日渐下降的听力,这几天失聪的阴云一直笼罩着她,沉重的让她喘不上气来。
    郭赟并不知道她的烦恼,劝她:“等你们结婚了,让他调回北京去,两地分居总归不是办法,他在基层服役都七年了,可以申请调离。”
    果果点点头,“等他这次回来,我就要跟他说,结婚之前,先去海军指挥学院报到,我这也是为他好。”
    “你爸爸也是这个意思。”
    果果抬起头看着他,“你跟我爸爸通过电话了?”郭赟点头,“为你俩的婚事,他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他说他不是不同意你跟小诚结婚,但是小诚要拿出态度和诚意,为你俩的将来负责。”
    “怪不得小诚说结婚报告迟迟得不到批复,我早该想到是我爸爸给压了。”果果嘟了嘟嘴,却又觉得这事儿也怪不到父母头上,是她和陆诚睿没考虑周到。
    想了想,果果又看着郭赟,试探道:“郭叔叔,你猜,陆家人知道了这件事是什么态度?”郭赟道:“我看,他家应该不会反对,四年都过去了,再固执,对他们的儿子又有什么好。”
    果果这才笑起来,放了点心,幸好郭赟在这里,能替他俩把考虑不到的事情照顾周全,光凭她和小诚,整天沉浸在爱情里,哪里会考虑那么多。
    就在两天后,指挥部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由于海上风浪过大,派出去搜救的军舰到达公海的某片海域之后,也和地面失去了联系,基地方面正动用卫星、雷达和一切力量搜寻军舰的下落。
    果果从郭赟那里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跟着他赶往基地通讯控制中心等消息。看着大屏幕上雷达扫描图一帧一帧的搜寻和变换区域,却依然没有目标军舰的踪影,果果的心前所未有的纠结起来。
    “因为天气的原因,不能派飞机出海寻找,只能通过卫星和雷达,那一片海域最深处有四千多米,暗礁遍布,是舰船最容易遇上危险的地段。”控制中心的指挥人员尽责的把情况向郭主任汇报。
    整整三天三夜,果果吃住在通讯中心,饿了就随便吃点、困了就胡乱睡一会儿,哪怕是在睡梦中,她也不得安宁,老是牵挂着陆诚睿的安危。
    七十二个小时过去了,军舰和渔船依然音讯渺茫,所有人的心都开始紧张不安。果果早已心力交瘁,却不肯放弃一点希望。
    郭赟见她眼圈都黑了,嘴角也因为发烧起了水泡,知道她这是过于疲累,强迫她非休息不可,哪知道,果果睡下以后,很长时间都没醒。
    这下子,郭赟慌了,赶忙找车把果果送到基地医院。医生们一番检查之后,告诉他,果果右耳鼓膜穿孔,连日的疲劳和担忧,再加上发烧,让她的耳神经又有了炎症,如果不及时治疗,不仅有终生失聪的危险,更有可能危及脑神经。
    不敢造次,郭赟打电话回京,覃嘉树听说了女儿的情况,赶紧联系基地,调了一架直升机,让郭赟带果果返京治疗。
    当天下午,一行人就离开了北港。
    直升机上,带着氧气呼吸器的果果一直半梦半醒,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陆诚睿,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唤,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和他俩俩相望。
    神啊,果果在心里呼唤,如果能让他平安回来,哪怕让我一辈子都听不到我也愿意,我不能没有他,如果你听到了我的祈祷,就请把他带回来。
    郭赟一直握着果果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越来越热,让护士给她量体温,果果的体温又升高了,这让郭赟忧心忡忡。
    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小小年纪便失去了听力,几年的恋爱刚刚要开花结果偏又遭遇意外,难道真的是红颜薄命?郭赟看着果果虚弱却散发着坚忍的小脸,打消了消极的念头,拿着毛巾轻轻地替她擦拭额头的汗。
    很多年里,果果既像他的妹妹,又像他的女儿,他对这个女孩儿始终有种模糊的感情,让他愿意一辈子关注和守护着她,哪怕他已经有了可爱的双胞胎女儿,果果在他心里也是个特别的存在。
    ☆、68
    北港基地,通讯中心的卫星终于接收到了失联军舰发出的信号,同时,军舰的通讯系统通知基地,他们已经在返航途中,两艘渔船上渔民除一人死亡外,其余人员都已经平安获救。
    多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光,基地总指挥蔡振海和其他领导亲自到港口迎接军舰返航,并且摆下了庆功宴,要犒赏出海执行搜救任务的官兵们。
    大礼堂里摆了一桌桌的筵席,陆诚睿在人群里寻找果果的身影,始终没有看到她,找了好几个人问,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打果果的电话没打通,陆诚睿没有心思吃饭,匆匆赶往招待所,问了前台才知道,郭赟已经带着果果于前一天办理退房手续离开了基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诚睿心乱如麻,最直接的想法就是,覃家人不同意果果和自己在一起,所以趁着他出海执行任务的时候,把果果带走了。
    怎么能这样?陆诚睿又急又怒,想打电话给覃嘉树问问,却又忍住了,觉得还是应该先打给郭赟。
    哪知道,没等他打电话,纪康和一个战士一左一右迎上来要拖他去大礼堂参加庆功宴。
    “蔡总说了,缺了谁也不能缺了你,这回你的一等功是跑不了的。”纪康和陆诚睿一样,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的几十个小时,正是兴奋的时候。
    陆诚睿哪里拗得过他们,只得暂且放下果果的事,跟他们一起去了。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耐不下性子跟其他人一样吃吃喝喝、推杯换盏,更别提挨桌去敬酒,焦虑感像虫子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让他食之无味,领导过来敬酒,勉为其难喝了几杯,不知道是喝急了还是心里有事影响酒量,当时就觉得胃里火烧一般的想呕吐。
    酒过三巡,焦躁无比的陆诚睿才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向蔡振海打听果果的下落。
    蔡振海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果果病了,覃司令调了一架直升机把她和郭赟一起接回北京去了。”
    “病了?果果怎么会病了?”陆诚睿很纳闷,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地,怎么几天内就病得要回北京?基地现成的医院,要不是情况不妙,覃嘉树怎么可能派直升机来接?
    蔡振海这些日子光顾着忧心军舰和渔船失联,对果果的情况并没有多做了解,因此陆诚睿的问题他也无法回答。陆诚睿等不及筵席结束,就退席而去。
    基地医院里,详细询问了果果的主治医生,陆诚睿心如刀割,想不到自己走了不到十天,竟会有了这样的变故,打电话联系郭赟。
    “医生已经替果果做了全面检查,情况还比较稳定,没有恶化的迹象,但是她这两天一直半昏迷。你要来就抓紧时间,等她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你,病情应该会有所好转。”郭赟把果果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催促陆诚睿尽快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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