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西京,很快就是封后大典,谢期心中惴惴,生怕朝臣发难,揭穿她的身份,但祭天时,唯有宫中内侍能近距离接触到她,除了她身边的流霞几人,宫里的内侍,全都换了一拨,根本就认不出,她是先帝皇后。
    再次封后,谢期唯有平静。
    萧直却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携手与她接受朝臣跪拜,脸上都带了几丝因激动涌起的红晕。
    这几日,谢期对他真是有了新的认识。
    只是锁链他仍不肯给她解开,非要捆着她,绑着她,他才能安心。
    每每下了朝,他便赶回乾元殿,看到殿内的谢期躺在软塌上悠然自得的看书,或饮茶,便大大松了一口气,便上来抱她。
    “阿鸢,我好爱你啊,好想一直,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像带着我的扇坠子,我的压襟玉佩一样。”
    他一边说还一边在她脖颈那里蹭,黏黏糊糊,像个狗一样。
    “这么爱我,怕我跑,你也带着我垂帘听政啊。”
    萧直亲亲她的脸颊,似笑非笑,一双幽暗的没有任何光亮的双眸,仿佛洞悉了一切。
    “可以,但现在不行。”
    谢期嗤笑:“不行就是不行,防着我就是防着我,何必还说什么现在不行。”
    她想挣脱出萧直的怀抱,却根本挣脱不动,他就像一颗硕大的粘丸子,挂在她身上不下去。
    萧直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恼怒她的冷脸,抱住她,深深嗅了一口:“别着急,我说过只要是阿鸢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在朝堂站稳脚跟,便寻个理由,让你听政,你瞧,前些天,你说江南府知府换了肖镇徐那个去年的新科进士,我不就同意了吗。”
    她斜眼盯着萧直,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人现在的德行,跟他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高冷不爱说话的人,现在却跟鬼上身一般,及其喜欢搂搂抱抱,只要在她身边,一定要贴着她,还爱碎碎念,恨不得把今□□臣说了那句气人的话,他到底有多生气,都一一汇报给她。
    谢期烦不胜烦。
    他这么搂着她蹭,男人某处已经有了反应,谢期一度以为,在她逃跑被抓回来的当天,他就会忍不住。
    结果直到现在,他已然什么都没做,哪怕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宁愿自己泼凉水也在强忍。
    他这是图什么呢,谢期不解。
    分明不让她跑,拘禁着她,在这件事上又表现得十分尊重。
    但他若一直这么君子下去,着急的该是她了。
    夜凉如水,萧直大宴围剿雍王之战中立功的功臣,因都是外男,皇后反倒不用出席。
    他喝了一点酒,有些微醺,夜晚的凉风拂过,让萧直略微清醒了一些,乾元殿的灯火并未通明点着,远远望去,一灯如豆。
    那里面,住着他心爱的妻子,他失而复得的爱人。
    一想到,他就觉得好欢喜,欢喜的整个胸膛都暖暖的,像麦芽糖在太阳下被晒着,晒化了,甜蜜又柔软。
    纵然他的爱人并不爱他,还别有目的,但无所谓,只要她还在他身边,这样就很好,他已很满足。
    乾元殿内,并未见到谢期的身影,萧直的酒醒了,冷风侵入衣裳,她怎么不在,又跑了?
    下一刻,萧直的面容冷厉如刀,恨不得把乾元殿服侍的奴才们,都杀了。
    但她的阿鸢不喜欢他滥杀,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皇后呢?”
    伺候的宫人战战兢兢,为他指了指后殿。
    乾元殿的后殿也是有个湖的,这建章宫内的水系原本是个天然湖,水系发达,建章宫建于此处后,又人工拓宽,能临湖的,都是建章宫群内重要宫殿,不是皇帝居所,便是皇后宠妃居所。
    出了后殿,临湖的小凉亭上,谢期果然在那。
    见到人的那一刻,萧直紧绷的身子忽然放松,冷厉的脸色也温和下来。
    她侧伏在桌案旁,身上只穿着一件鹅黄的襦裙,外罩一件碧色薄纱的衫子,头发披散下来。
    今日是十五,月亮很圆,皎洁的冷光倾泻下来,罩在她身上,仿佛穿上了一身洁白的缎子,一阵风飞来,吹起她的裙角。
    飘飘散散,下一刻好似就好羽化成仙,飞到月亮上去,再也见不到。
    萧直眸光暗沉,仙女又如何,飞到天上又如何,黄泉碧落,他总要把她抓下来,锁在身边。
    他偏执,他是疯子,这一切萧直完全知晓,若不执著的想要给他们一个圆满的一声,若不是他一直在强求,根本就不会有这重来的一世。
    花瓣一般层层绽开的裙子下,一双白皙细弱的玉足探出,脚腕上的精钢链子,一直牵引到殿内的墙壁上。
    看到那条锁链,萧直心里才稍微安定下来。
    她还在这里,她还没走。
    谢期听到了动静,回过望他,神色淡漠而平静。
    萧直慌了,急忙去握她手腕,紧紧地拽住,不让她挣脱:“阿鸢!”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这样淡漠,仿佛从此已是陌路,如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不允许。
    谢期回过头,仍然看着月亮:“萧琰,去了有四十五天了。”
    萧直心头一跳。
    “萧直,你真的不愿放了我吗?”
    “不。”
    “可我还是不能接受,上辈子我的亲人许多都是因你而死,这辈子他们没死,我就可以跟你心安理得的在一起?我恨你,还是想要杀了你。”
    他看到,她袖口中,那寒光闪闪的匕首,正对着他的胸膛。
    这一次她没有再对错,抵住的是他的右侧胸口。
    “你非要强求,我便只能是永远恨着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日,都不想让你好过,这样你也愿意吗?”
    萧直却只是笑,仿佛极为开心,匕首可不同于簪子,这一刀下去,他真的,会死。
    伸出手,抚摸她的侧脸:“阿鸢,我很高兴。”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忘记我,远离我,就算在一起,彼此互相折磨,我也不能放你走,对不起。”
    大手忽的下去,在她惊诧的目光中,直直握住刀刃。
    谢期忽的睁大眼睛,那么用力的握住,刀口切入手掌,鲜血汩汩流下,萧直却只是笑,疯狂却缱绻。
    他都不觉得疼吗?
    萧直根本就不管自己手掌的伤,拽着那匕首的刀刃,丢入池塘之中,溅出一点水花。
    他吻上了她,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启开她的唇,索取她的馨香,占有她的全部。
    谢期想要推开他,他竟用被切伤的手,握住了她的,十指相扣,温热猩气的血沾满了她的手,让她惊疑,让她害怕。
    他将她压在身下,溶溶月色下,他亲吻着她:“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除了要离开我身边。”
    “想要报复我,就留下吧,不要走,阿鸢,我真的受不了。”
    不知是被他深情蛊惑,还是被吓到,谢期搂住他的脖颈,闭上了双眼……
    第94章 妥协
    有了第一次, 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们做过夫妻,谢期跟萧直在一起的时间远超跟萧琰。
    上辈子, 床笫之间的事, 他总是很游刃有余, 像完成任务一般, 哪怕是对着谢期也是如此, 唯独不同的是,他与谢期可能一晚总要她多次,纵是沉迷, 面上总是清冷的,自持的。
    他做那种事时, 也处处体现了他身为皇帝高高在上的心态,大多时候只管自己舒爽, 哪怕谢期叫喊不停,嗓子都沙哑了晕过去, 他若不想停,也是不可能停下的。
    然而现在,他却极尽温柔,动两下都要问她,会不会疼, 有哪里不舒服。
    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每次都只是草草了事。
    这一点,谢期完全能察觉的出来, 与她完事后, 他欲望不减,却只是搂着她睡, 没有其他动作。
    有时,半夜醒来,枕边温热消失,净房处却传来淅沥沥的水声,他宁愿自己强忍,用凉水激灭□□,也不愿跟她再来。
    谢期装作不知,内心却并非脸上这般平静。
    他开始在她面前,为了她而忍耐。
    一个男人对女人有欲,不一定便是真心爱她,但他开始收敛,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那女人。
    就算不是爱,也有情。
    谢期咬住下唇,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开始爱了,她就要有回应。
    上辈子,他们不是没有能扭转一切误会的时候,她刚入宫的时候,哪怕只是妾妃,那时那样年少,也曾对自己的夫君有过幻想。
    皇帝富有四海,只要他想,他可以得到任何一个女人。
    谢期不在乎他的三妻四妾,他立周慧荑为后,她也没有爹爹谢觞那么生气,虽然失望,却也觉得他待发妻很好,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对他其他的女人,也不会差到哪去。
    失望却接踵而至,他对她冷言冷语,从不曾有半分温情,那一点可怜的夫妻情分,在爹爹死后,便都没了。
    她只是活着,不再将他当做夫君,只是她需要侍奉的君主。
    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当他想要回头,她早已被伤的体无完肤,失望透顶。
    若上辈子,从一开始,他就能好好待她,纵无爱情,她也绝不会那样决绝,他们之间也不会以惨烈方式结束。
    哪怕他对她有一分一毫的怜惜,她都不会怨怼。
    这一切都是萧直该得的,他自作自受。
    萧直洗漱后,浑身还散发着凉气,谢期侧躺在床榻上装睡,她听到他在小声的搓手,为了防止将凉气过给她,手臂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肢,是温热的。
    他现在开始爱她,晚了,错过便是错过,岂是他强求就能求来的。
    就算此时她人在这里,心也不在这里。
    又一月后,谢期茶饭不思,吃了便吐,萧直心里一切都明白,面上还是做出担心慌张模样,叫太医给她诊病。
    来看诊的便是一直负责给她诊平安脉的钱太医,太医把了脉,当即跪下贺喜:“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有孕了,脉象滑如走珠,约有一月了。”
    萧直双眸幽深,大手抚摸上她的小腹:“有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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