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边生风,身子打旋,只能两手紧紧把着他的肩,等再睁眼,自己躺牢在床上,他纵在身上,脉脉看着她:“你再唤朕一声。”
    她伸手去摸他的眉:“万岁是天子,什么都要争个先的,我怎么敢……不敢不敢。”浓眉仍重,星目照闪,她一摸,便觉得心里狂跳,不安分的惊喜,屋子冷,可她身上细细密密的汗往外渗,腰肢也软了。她触电似的收了手,扭头不看他。
    这一扭,红到尖儿的小耳朵和一片白腻的肌肤便呈在福临眼前,薄薄的白皮儿下埋着暗紫色的筋,更衬得这皮又白又细,凝住的油脂一样。他伸手小心抚了一下,也跟触电似的,颤着收了手。老旧的白布单子,纵横的经纬,线头的结团成一个一个的茧,他怕她剌疼了,小心把手垫在她脸下捧着:“朕说了真心话,倒叫你攥住了烧饼把儿……”
    话没说完,他情不自禁饮上去,久不发作的恶趣味,所过之处便是一片细密的红点子,火热的气息喷在她身上,几乎把她这块凝脂烤化了。她紧紧攥着他结实的手臂,嗓子里的声像蜿蜒的小水流,曲曲折折汇成一股映着粉色霞的溪,她把散在全身的意识聚了聚,终于捋成一声“唔”,她转而去抓他的手:“万岁,福临……”
    “伊还在这儿,我们不成。”她快哭了,身动心动,裹在身子里的心跳又开始往外鼓,肚皮上的肉又紧又疼,她拉着他的手捂着肚子,悠长地吸一口气,“它又疼。”
    终于没遮没拦,从知道有伊,他头一次皮挨着皮摸上它,仍不敢实实在在摸,蜻蜓点水地轻抚一下,他立刻反手拉住她的手:“朕不敢摸。”
    她疼地皱着眉,他拽着衣裳给她掩上,轻轻亲她皱成个疙瘩的眉心,柔声问:“还疼嚒?这是什么症候?朕去叫宝音。”刚起身,就被她拽住了:“别,我们,我们三个静静躺会儿。”一会儿肯定还有很多人要来,风暴眼里的安静,她想跟他享一刻是一刻。
    “这得到什么时候?”他心疼地看着她。
    “快了。”她对着他咽了口口水,“等怀稳了。”她跟他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她抓了把他的胸,弯着胳膊搂他的脖子,她莫名地馋他的身子,等他好利索,她大约也能了,把这一场一场没闹完的全闹完。
    她半睁着眼睛皱着鼻子看了眼福临,他也正看她,他看她看自己的眼神莫名起了个栗。
    *
    宝音在殿外留心听里头的动静。皇后没哭,她松一口气。阿拉坦琪琪格从来身子不单弱,她只是性子柔,上头有父亲母亲护着,下头有宝音阿桂保着,任风雨如晦,她的天地里永远平宁,所以性子无可无不可,总让人觉得她娇。刚有孕时小波折了一次,后来她弃了那些荒唐想法,一心一意养着,胎相就稳固。
    刚宝音在里头说“再看”,纯是为了吓唬皇帝,怀孕就是生一场十个月的大病,如何宝贵娇养都不过分。且皇后受了那么大惊吓,宝音简直不敢回头想,就半个时辰前,宝音闯进去时,皇后绵绵倒着,一丝气息也无……宝音想得心揪着,喘不上气,若是皇后有事,宝音在世上就再无牵挂了。收了神思,她在廊下来回踱,日子浅,殿里两人都该小心着些,可是年少的夫妻,甜腻也是该当。若是过分,她要不要闯进去拦着?
    皇帝醒了,天花的症算是好了一半,终究年轻,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该全好了。只是这脸……宝音叹口气,本来极英俊潇洒,这下丑了,连个普通人也及不上。
    正想着,老远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宝音心一沉,生怕苏墨尔领着太后的懿旨杀个回马枪,殿里帝后正压低了声儿叽叽咯咯笑,劫后余生的小夫妻,宝音不忍搅了他俩的蜜里调油。
    意外地,太监闪亮的蓝袍子先从门洞闪出来,吴良辅身后跟着吴不服,二人领着一队小太监小宫女抬着大小箱笼往这边走。吴不服老远看见宝音,撇开大队,猛跑到宝音面前,“噗通”跪倒,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只管说:“姑姑,干爹刚把奴才从坤宁宫放出来,不在娘娘身边伺候,奴才心焦。”说着跪在地上磕头,吴不服的大脑门磕在冻得硬邦邦的砖地上“咚咚”地响。他叽里咕噜说一通汉话,宝音几乎全没听懂。但是头磕地的动静造不得假,宝音不落忍,伸手拽了吴不服一把。
    吴不服直起身,仍跪在地上,继续说:“太后娘娘派人把坤宁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奴才也知道主子缺人伺候,可是干着急,只恨没生一对翅膀……现在听说万岁爷醒了,干爹拿着手牌放了奴才,奴才急忙让乌兰和呼和收拾了娘娘吃的穿的用的东西。只是,猫儿早送到永寿宫去了,奴才还没来得及去找,所以没带来。”说着竟然开始用袖子抹眼泪。
    在奴才队里找到乌兰和呼和,宝音唤她俩一声,叫她俩近前当翻译。吴不服的话里,宝音听到“手牌”瞅了眼吴良辅,这个奴才不忠心,藏奸,还墙头草。皇帝病重时,皇后叫他来伺候,他磨磨蹭蹭几天不来;现在听说皇帝醒了,他又是手牌又是人又是物,颠颠儿来了。
    宝音让乌兰和呼和跟吴不服说,其他都不打紧,猫儿要赶紧去永寿宫接来,皇后得闲儿扭过脖儿肯定要问胖大橘。吴不服这个奴才倒是可以考考,兴许靠得住。正是用人的时候,靠得住靠不住也先用着。
    把太监宫女指到远处廊下站着,开了箱笼。帝后不得空,宝音先捋捋东西齐不齐。皇帝生天花,三四十天不得挪窝儿,在睿亲王府且还要住一段日子;正好皇后也需休养生息,废园没宫里那么多规矩,离是非旋涡远,门一关自成天地,最好将养。以后这儿就是“养心殿”和“坤宁宫”了。
    宝音细细点了东西,把要添的补的一样一样交代给吴不服,遣人回坤宁宫拿。忙活完,刚喘口气,听一个哭声打老远到近前。一个细身条宫女蹿进院子看见宝音,捧着个小包袱扑倒在宝音脚下,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得抽抽,一边问:“格格呢?刚去捡的。”扑棱着扔了包袱,爬起来往殿里冲,“格格,你怎么不等等奴才。烤白果!”
    帝后还在殿里……宝音一把撕住她:“都是你报的信儿!你还有脸来哭。”
    作者有话说:
    一些男女那些小动作就烧脑,卡死。
    感谢你们的支持!感动比心。
    第134章 壹叁肆
    金花躺着, 仍留心听外头的动静。听到乌斯的声音,嘴里泛起丝丝的甘苦,正馋着, 就听说白果,忙起身找鞋, 山楂汤不能吃,烤白果总能吃。福临拉着她的袍子角, 说:“忙什么?”
    “我想吃, 馋了。”提上鞋,一站,浑身疼,头也发昏。她忙扶着床栏, 挨着床沿坐下, 想唤宝音, 张张嘴, 全身绵绵也不敢使劲儿。只能扭头看床上歪着的福临,“万岁帮我叫她们一声,浑身没劲儿。”她吓破胆,也终于能觉得累了。
    福临擎着身子,向窗户喊了一声:“宝音。”一边伸手拉她,刚挨到袖子,就听外头“咚咚”响, 纷纷蹭蹭的脚步,扑簌簌的衣裳扫地,吴良辅领着人在外头跪了一片, 吴良辅的亮嗓子, 声音尖细中气十足:“万岁爷!奴才来迟了。”
    金花扭身趴在福临耳上, 小声告状:“他最奸,让他来烧热水,就不来,这些天就吴禄和宝音忙活。”把手塞进他手里转一圈,“还有我。拧了无数的手巾。”
    福临顺势握着她柔软的手,拉回怀里搂着,垂头盯着皇后的鹅蛋小脸儿,嘴却不含糊,对着外头应了句,“朕知道。”想了想又说,“着人把院子看住了,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太监出入吴良辅管着,宫女出入宝音总领。”
    皇帝最后这句是蒙语,吴良辅见宝音应声,腆着脸赶上来问:“姑姑,万岁爷另吩咐了什么?”宝音不理他,径直推门入殿,他闹了个没脸,转头看身后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趴在地上,个个听得清清楚楚,只得自己找个台阶下,装作一拍头,“我这榆木脑袋,宝音姑姑听不懂汉话。”
    宝音进殿,皇后问:“姑姑,万岁的药得了嚒?还有什么吃的,万岁别空着肚子吃药。我也饿了,跟着吃一口。”
    宝音应着要出去传膳,皇后眨眨眼,继续说:“我听见乌斯的声音,她又来了?”
    宝音沉下脸:“她……”慈宁宫安插在睿亲王府的眼线,想必太后听她报信说皇帝万中无一地好转了,才着急忙慌来害皇后。一口一个“格格”,千恩万谢阿拉坦琪琪格给她吃过饱饭,结果遇上事儿最靠不住,一刻不耽误去太后跟前卖好,养不熟的狗。宝音想到这一层,恨不能撕了乌斯的嘴。
    “姑姑,白果,拿进来我琢磨琢磨怎么吃。”皇后嫣然一笑,太阳从厚云朵里透出来那么金光灿烂,刚宝音骂乌斯的话她都听见了,这中间的关窍,略想想就能明白,“乌斯,也别难为她,中间指不定有什么缘故,我看她就是个傻丫头,她要回去就回去,终究是苏墨尔带来的奴才。还跟……认识。”她看了福临一眼,他人靠在引枕上,目不交睫盯着她,“阿桂”两个字他怕是忌讳得紧,还是别提起的好。
    正说着,乌斯直接闯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格格!奴才在慈宁宫听她们说娘娘殉了,奴才不信,忙跑来了。奴才发现慈宁花园有几颗银杏树,在枯草丛的地皮上搜罗出这么多白果,不用等明年,今年各个就能烤白果……”
    “慈宁花园,不是二阿哥和四贞格格的避痘之处?你如何能进去?”皇后急忙问,乌斯种过痘,早已免疫,自然不怕,可是福全和四贞,一个幼童、一个妙龄女,万一乌斯从睿亲王府带了痘疫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宫中避痘竟有这样的纰漏,听得她胆战心惊,福全是皇帝唯一的儿子,独苗苗龙裔。
    “奴才跟守门的侍卫说去打扫庭院,侍卫就放奴才进去了。不过,奴才仅待了半个时辰,天寒地冻,并未碰上人,也没跟慈宁花园里的人说话。”乌斯见皇后问得急,忙答道。
    “怕你会过人,就在睿亲王府当差,先别回去。姑姑给乌斯安排个活计。再把膳传来。”皇后怕吓着乌斯,柔声说。见小宫女觑着眼睛磨磨蹭蹭的,问,“是没吃饱?一会儿跟姑姑要,格格做主,姑姑不难为你。”说着对着宝音摇摇头。
    一句问得乌斯拽着袖子揉眼睛:“格格……”乌斯以为皇后薨了,来了才见,仙女儿一样的格格,好端端活着,鲜灵灵,活生生。人逢喜事的精气神儿也爽利,想得也周到,还惦着她吃不饱。
    “去吧。”金花把宝音和乌斯遣出去,扭头对着福临,“天花过人不是玩儿的,看看三阿哥……怎么慈宁花园还能进进出出,四贞也在里头住着。”
    “三阿哥怎么了?”福临抠着手上的痘,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她一愣,他病中,还不知道三阿哥的事儿。要不是他抱了三阿哥,寒冬腊月的,小婴儿轻易不出门,就算宫里疫病传遍了,大约也染不上。不过究到根儿上,这事怨不着皇帝,是佟妃想用儿子争宠,听说皇后圈禁了,巴巴儿地去养心殿献殷勤。结果儿子染了天花,皇帝的雨露却没承上,佟妃这一步棋赔了夫人又折兵。
    等他好了再同他说罢,万一他心里难过,误了病。想好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听说染了风寒,请太医吃药,那么小的人儿,吃苦。”
    “那夜朕抱过他,怕是过上‘喜’了。”他一拍手,捏着拳,“也是奇了,往常朕不爱亲近阿哥公主,有道是抱孙不抱子,那夜看他在佟妃怀里,露着张小脸儿,朕想你喜欢他们,鬼使神差接在手里。等佟妃告退,朕的‘喜’就有点症候,那孩子……这高热,一天一夜也经不住。”他这话带着几分宿命的禅意。
    她揉着他的拳,给他宽心:“别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想法子把二阿哥护好。”她盘腿儿坐着,举着另一手的手指头问,“还有人手嚒?拨去慈宁花园守着,不准人进出。御膳房的厨子派两个进去,左不过就是预备四贞和二阿哥的膳,他俩能吃多少。”
    顺着他的子嗣想:“杨庶妃和端贵人处是不是也该派人守着?她俩病不得。唉,兵荒马乱的,这几天都没遣人去问,杨庶妃的日子早过了,足月还不生,多半是个公主。多亏早预备了稳婆在她宫里……”
    三根手指头被他攥进手里,她才抬眼看他,背后是窗户,逆光里,他眼中晦暗不明的光也晶晶亮:“不是醋溜溜的时候了?不是不想给朕料理后宫的娃娃们?多亏这病,要不朕还不知道你原来忍着这些委屈。不愿意管就罢了,费这些心。皇额娘闲着闹心,正给她机会抱孙。”
    她皱皱眉:“你听见了?当时不理人家,这会儿找后账。酸的醋的是你跟她们,那么多小老婆……关娃娃们什么事儿,福全多憨,要不是这病过人,我真想福全。”
    他看她盘腿儿坐着,一尊菩萨似的。近午的光透过窗户纸,曲曲折折照在她脸上,泛着白皙柔亮的光。她自己刚经了那么大的事儿,自己宛如泥菩萨自顾不暇,偏偏还惦着旁人。小老婆们的醋也吃得也磊落,明明白白地不想他再在别的女人身上花心思。
    伸手把她囫囵着端到身前,搂在怀里:“咱们有自己的小娃娃!你老说福全的眼睛有几分像朕,朕总想,要是有个小娃娃长得像朕也像你就好了,现在如愿了。以后咱们家就朕跟你,还有咱们的娃娃。”心里暖和和地想着这小娃娃的来处,再想她才十六,刚大婚就当后娘,金尊玉贵的蒙古格格,当了皇后,仍有这么多躲不过的腌臜事儿。他不能再给她酿出醋来,得把忠心表明白。
    她一抬头看到他认真地望着自己,幽幽多想了些俩人的事儿,脸一红:“别东拉西扯,现在说福全和她们。还能拨出人手来嚒?当务之急先把这几个孩子护好,太后能这么对我,我怕她想岔了,做出后悔的事儿……”想想,也许自己想错了,太后对自己下死手,概因为自己不是博尔济吉特氏,若是真的他的表外甥女儿,太后的表外孙女儿,也许太后就饶她了。福全和那些没落地的孩子总是皇帝的血脉,太后大约不舍得。
    福临想想:“要几个人?这儿少用几个侍卫就是。朕要是早种过痘儿就好了,瞧瞧你,这么厉害的症候,你也能如常进出。”
    金花搜了搜阿拉坦琪琪格的记忆:“种痘疼,还留疤,多亏我种痘时……”她想说阿桂陪着她,看了眼福临,垂着头不说了。
    “是大腿上那个疤嚒?那夜,朕头回见,还想你从小娇养的,怎么伤到这蹊跷处。”太液池那回,他把她全身细细摸个遍,曾摸到她腿上一个疤,后来处处留意,还趁她不注意专门拿灯照看,馥馥白的腿上一道粉色弧,蜿蜒突起,格外扎眼。
    “姑姑的狠手,用刀剌破了埋痘痂进去。本来说给你种痘,我还犹豫谁敢损伤圣体,谁料想要这样免疫……”她叹口气,抠着他手上的痘泡:“这倒提醒了,咱们把万岁的痘痂收起来,留着给福全种痘,这可是‘圣痘’。还有南定,她从小在京里长大,肯定也没种过。前朝的大臣,哪个立了功,便赐种‘圣痘’,荣耀堪比赐黄马甲。”
    这话听得他语塞,他还没好呢,她心思已经这么悠远,还预政前朝,结果她娇娇扑在怀里,说:“所以你快好,就算为了我,我在这世上,再没亲人了。要不是为着你,我就选回去找妈妈了。”一句话他不甚懂,只说得他心也化了,这也是道不清的缘法,她问他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更何况是为了她好好活着。
    她不知道嚒?他是为了她才好转了,也是为了救她才硬醒转的,若是没有她,他早两天就死了。他也不知道,她差一点儿就穿回去,仍旧过优渥的现代人日子,还能跟心心念念的妈妈一块儿。
    作者有话说:
    本文才写了一半时,搜到文评,说女主性格不够鲜明。
    看了今天的评论,我有点高兴,我们女主够鲜明啊,是个作精。
    玩笑话,自嘲下。
    感谢宽宏大量的读者支持。
    第135章 壹叁伍
    金花睡了长长的一觉, 闭眼睛的时候,福临伸着手指头,顺着她的眉心摸到翘鼻尖儿, 宠溺地说:“你先睡,朕守着你。”她还嘟囔:“我没事。”
    结果沉进梦里就看到一扇方方正正的窗户, 糊着将朽的纸,她被人捂着, 喘不上气, 眼泪扑簌簌往下滚……之后就惊醒了。睁眼看他侧躺在身边,俩人中间摊着本书,他手撑着头正在看,她一有动静, 他便伸手拍拍她。
    反复了几次, 他终于忍不住心疼, 滚进她被窝里, 伸胳膊把她整个搂在怀里,亲着她的发顶:“做噩梦?”
    “我喘不上气,也看不见你……”说着鼻头发酸,她把脸埋在他怀里,鼻尖戳在他胸上,“我以为一定活不成了。想再看看你,他们缚着我, 我动弹不动。我还想跟你说,万一……你别来找我。”
    他手在她背上揉一揉:“不怕,再不会有那种时候了。 ”顿一顿, “你信朕嚒?你去哪儿, 朕都要去找你。”
    “我……信。”她本来不太信男人, 吃多了男人的苦:他们惯常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有求于人时候是一样,意气风发的时候是另一样。可他,细细想了想这几个月,她愿意信他。
    “我守着,你睡。”他嗓子不那么哑了,她喜欢的好听的声音围着她。长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两下……她困极了,正是该多睡的时候,她却几天都没好好睡,这会儿卧在个温暖厚实的怀里,她撑不住睡过去。
    等再惊起,他的手仍同睡前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他阖着眼睛侧躺在她身边,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她身上,一下,两下……好像就要亘古不变地拍下去,她终于睡宁了。
    这一觉睡到天都黑了,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她仍困得睁不开眼,滚着翻个身,朝里趴在床上。还没趴实,身子就被扶住了,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金花。”身子被大手温柔小心地掰回去,肚子“咕噜”一声,她知道,不压住肚子,它就会一直叫,于是闭着眼睛又滚回去趴住。
    “金花。”那个好听地声音又在耳边响,一只大手垫在肚上,轻轻捧起她的腰,“当心。”
    “嗯,别闹,我再睡会儿。”
    一句给了那人提了醒,他越发闹起来,“咻咻”的气喷在耳后,她有个片刻以为胖大橘来了,伸着倒刺的小舌头舔她,粉嫩的爪子在她头脸脖颈上踩奶,要她存在罐子里的干制鸡胸肉,或者混了鱼和鸡的御膳房猫罐头,所过之处留下一条一条湿润细腻的痕。
    “别闹。”她咕哝一声,突然想起来,自己怀孕了,还要防着弓形虫感染,懒洋洋伸手隔了那条湿糯一把。
    这下手也遭殃,手心里握着一把嘘嘘喘不休的气,火热的唇把手心里的纹路展平了,又来嗅她身上的香,从后脑勺的头发一路嘬在耳上,声音越来越大,起初只有鼻息,后来唇间的气也喷着她,轻轻的“噗”,吸得她浑身痒,心里得小火苗燎舔着身上心头的肉,藏在衣裳里的肥糯的兔儿,鼻子皱起来,缩成皱巴巴的豆儿,身上暖流滚涌,她“唔”了一声,拧着眉启开唇。
    那声“别闹”还没送出口,就被截住了,直愣愣被抢了去,舌尖上掺进药气,还有她魂牵梦萦的山楂汤的酸和香,这次换她饮他的味道,转着舌头,她刮尽他的齿根舌尖。
    *
    他本来忙着,膳桌摆在床脚当炕桌,她睡得安稳,他守着,顺便看看这几日压下来的奏章。大病未愈,刚看几页就吃不消,看看停停,一尺高的奏章,一下午才看了一小半。
    日头西斜,天光渐渐暗下去,他头昏眼花,刚想叫人来掌个灯,突然听到旁边人身上传来一长声“咕噜咕噜”。
    她起初睡不宁,直到他跟她一起躺着,又伸胳膊揽着她有节律地拍拍,她才好些,没再挣扎着蹬腿,把脸捂在被窝儿里黑甜地睡过去。
    睡了整个下午,想是饿了。他幽幽想起她几次在他面前“咕噜”,跟个孩子似的,肚子饿了就“咕噜”,还会眼前发黑摇摇欲坠,立都立不住,被他抓住机会,一把搂在怀里。
    现在好了,她就躺在身边,可以光明正大握着搂着,不像以前,两人竟荒唐地商量还是不当真夫妻罢,只给太后演个样子。非得她立不住、又或者扭了伤了,走不得行不得的时候,他才硬拗着搂搂抱抱。人在怀里,她羞答答地不看他,闹的他也羞,十四五岁就生了第一个儿子的他,竟然到十八岁时又对着女子脸红。
    想想以前的荒唐,他忍不住讪讪的,把脸置在她鼻息里,吸着她呼出的气儿,他心里像饮了蜜似地甜,又像麦芽糖,黏糊糊的,两个糖人儿,丝丝连连。
    不防备她朝里翻个身,他忙伸着长臂护她的肚子。有了娃娃,便譬如生病,除了平安生出来,再没有更好的法子医。
    况且她也喜欢娃娃。回想起来,这两月,她多少回寻着千奇百怪的由头让他摸她的肚子,他还曾搂着她的肚子对她说:“朕喜欢你,打起头就喜欢你……”父母的情话都给尚是个胎儿的娃娃听去了,层出不穷的花样,都是父亲对着母亲表白。
    这小机灵鬼。她年轻任性,他得好好掌着,护着她们娘俩。
    他护着她的肚子,气声唤着她的名字,把她轻轻正过来,可是只听肚子“咕噜”一声,她又滚回去。还跟他说,别闹。
    身子一扭,露出耳后一片明晃晃白腻的肌肤,照得他眼前一亮。中午他留的印子还在,细密的一片紫红色小点儿,远看像一块胎记,记号着她,他的她,趁着她□□娇嫩的肌肤。
    他心里“轰”一声响,像小时候初进京城,周围一片礼炮的鸣,比过年更热闹,震耳欲聋地,他坐在马车里,晕晕沉沉中生出无限的喜欢。
    还有跟着这记号一起生发的她的吟,同廊下顺着檐滴下的水一样,又或者是林间最小的溪,沁着石头缝,若有若无的水声下是最惊心动魄的暗流,终于汇成一声儿,把他俩都唤醒了,没行下更大的荒唐,她毕竟正怀着孕。
    只是,粉色的耳朵,圆润的轮廓,小巧的耳垂儿,尖尖的眉毛,弯弯的眼缝,还有那粉白的面孔,常晕着红,挂着晶莹的汗珠子或者泪珠子,他忍不住又想起来,她那时候也爱哭,疼了哭,痛快了也哭,不高兴的时候哭,欢喜了也哭,分不清是他猖狂逼出来的汗还是她欢喜过头的泪……湿漉漉的身子,还有一张汗涔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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