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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月面露欢喜,好看的妙目晶亮一片,却瞧见自家夫君拧着眉,一副极其不悦的模样。
    姜月自然知晓原因。
    楚慎这人,最见不得她同别的男子有所接触。饶是这国师已经三十九了,可瞧着还是一个清风朗月般的清俊男子,而且那一身出尘的气质,让人无法不对其产生景仰之情。说实话,她也极为欣赏这国师的外貌,只是那不过是单纯的欣赏,自然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意思。她本就对这国师司渊极为好奇,如今见到真人,多瞧几眼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不过是多看了几眼,楚慎就面色阴沉沉的,像是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般。
    明日未时,这明柳山庄她是去定了。只是瞧着楚慎现在的脸色,肯定是不会答应她的。姜月翕了翕唇,还是没有说些什么——眼下这楚慎正在气头上,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同他说要去的。
    姜月没说话,随着楚慎又走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道:“衍之哥哥,阿湛睡着了,我们回去吧。”她该好好想一想如何说服楚慎,毕竟这种事情上,楚慎还是极难说话的。
    两人一起生活这么久,此刻姜月心里在想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方才听到是国师司渊,妻子的脸上可是露出了毫无遮掩的笑容。而且,昨日在宫宴上,妻子更是看了那国师许久,这些,他都是瞧在眼里的。他承认这国师生得一副好样貌,又有与众不同的出尘气质,足以迷惑这些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可是若要比容貌,他自问足以胜过这国师,也不知妻子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说,处了十几年,他生得再好看,如今在妻子的眼里早已是看腻了。
    他知妻子一心想着自己,与那国师不过是有别的事情要谈。只是如此光明正大的邀请他的妻子单独赴约,委实有些过分。楚慎心里十分的恼怒,却也只能憋在心里——若是说了出来,他不就成了一个心胸狭隘的小气之人?
    楚慎左想右想,始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而妻子却是存心要去,将儿子放回摇篮里之后,便对他嘘寒问暖、体贴关爱。他如何不知她心里打着什么如忆算盘,等待会儿把自己哄得开心了,自然是要让他答应。可是瞧着妻子这张谄媚的小脸儿,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得他如何狠得下心?
    真是要人命!
    姜月坐在绸榻上,将之前快要做好的那套寝衣拿了出来,一个下午,紧赶慢赶,总算是将寝衣缝好了。到了晚上,更是将阿湛送去让薛嬷嬷照顾,自己坐在榻上巴巴的等着楚慎。待楚慎出来了,则是笑脸相迎,献宝似的将寝衣拿了出来,道:“衍之哥哥,我刚做完的,你试试看。”
    楚慎无奈,只解了衣裳试了寝衣。
    “穿着正好,衍之哥哥你瞧瞧,我的手艺是不是进步了许多?”姜月仰着头,像个急需要被夸奖的孩子。
    她对女工并不擅长,曾经楚慎也在这方面督促过她。那时他对自己还无意,只想着若是学不好女工,将来会被夫家嫌弃。只是姜月偏偏就不喜欢这些针线活,而眼下心境变了,就想着亲自替自己的夫君和儿子缝制衣裳。
    至于楚慎,那些个袍子她还不敢尝试,毕竟楚慎身为王爷,穿得衣裳要符合身份。而寝衣亵裤之类的,最是简单,她便由此着手。如今手艺进步了,自然是要做些别的了。
    见楚慎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别的表情。姜月有些失望,才道:“衍之哥哥,我想给你做双鞋子。你先坐下,我帮你量量,成吗?”
    不知她还有多少花样,楚慎“嗯”了一声,然后坐到了榻边。姜月有模有样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然后抱着楚慎的脚,认认真真的画了图样。
    此刻姜月已经沐浴完毕,披散着长发,一张小脸更是干干净净不施粉黛,而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这般蹲着的姿势,更是让他一低头就瞧见她敞开的领口。
    ……楚慎看得眼睛都直了。
    明知道今日他不会碰她,居然连肚兜都不穿。
    楚慎随意搁着的手握得紧紧的,上头青筋突起,不知是因为隐忍还是生气。许久,他才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拎了起来,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不问缘由狠狠的打了几下她翘生生的臀。
    姜月彻底懵了。
    她完全没想到楚慎会来这么一出,等他打完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然后委屈的哭了出来。
    ——好端端的,他打她做什么?
    见她哭闹,楚慎把妻子拎到自己的怀里,低头瞧着她哭得可怜兮兮的脸,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楚慎心里有气,眼下也不由得软了心肠,只是此刻不是该心软的时候。
    他敛着眉,板起脸,语气冷漠道:“不许哭。”
    好吧,不但无缘无故的打她,居然连哭都不让她哭了。姜月吸了吸鼻子,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乌云密布的,心里怨道:白眼狼,枉她还花了这么多时间讨好他。
    姜月不出声,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然后轱辘轱辘就爬到了床榻的里侧,干脆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楚慎坐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
    他从身后抱住妻子的身子,然后亲了亲她的耳垂,道:“你就这么想去?”
    原先姜月还想着不理他,可眼下见他主动示弱,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她背对着他,小声的回答道:“我知道,姑娘家,成了亲之后,不该单独去见别的男子……”
    “没成亲也不行。”楚慎补充道。
    姜月心道楚慎真是霸道,却还是“哦”了一声,继续道:“可是,衍之哥哥,你明白的。这国师司渊是唯一知道我身世的人,我想……虽然有衍之哥哥和娘,如今还有阿湛,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亲人。”说着,姜月转过了身,双手牢牢的抱着楚慎的腰,语气低低的,“衍之哥哥,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她说得这般的可怜委屈,若是他再不答应,岂不是太无情了?
    楚慎抱着怀里小小的身子,虽然这小妻子已经替他生了孩子,可是在他的心里,她永远都是这般娇气,像个孩子。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问道:“疼不疼?”方才他打她,不过用了三分的力道,想来是不疼的。只是她一贯怕疼,又哭得这么惨,兴许是真的疼到了。
    知道楚慎心软了,姜月忙道:“不疼的,若是衍之哥哥还生气,多打几下也无妨。”
    明明心里清楚,他舍不得打她,却还是这般说,真是有恃无恐。楚慎的嘴角翘了翘,这才道:“还知道我生气?”
    姜月嘿嘿的笑了几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道:“方才看信的时候,就闻到衍之哥哥身上的醋味儿了,我自然是晓得的。”他吃醋不过是因为在意她,她心里欢喜还来不及。
    “好了,我答应你便是。”楚慎无奈。
    姜月没想到楚慎会这般的爽快,顿时面露欣喜,双手拦着他的脖子,身子用力的蹭了个几下,十分乖巧道:“衍之哥哥真好,我以后还会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楚慎:“……”
    ·
    到了第二日出门的时候,姜月才知道楚慎为何这么爽快答应让她去了。她掀起帘子看着坐在马车内的男人,睁大眼睛惊讶道:“衍之哥哥?”
    楚慎点了点头,然后十分自然的将她拉了上来,让她乖乖坐在自己的身侧。今日见她不过是最普通的装扮,衣裙素雅,不该露的地方也没有露,楚慎瞧过之后,十分的满意,这才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姜月无奈的看着身边的男人,蹙着眉头,心里却担心着:楚慎好像不大喜欢那个国师,待会儿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见姜月一声不吭安安静静的,楚慎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他答应让她去,却也不可能让她一人独去。国师毕竟是个男子,孤男寡女,有所不妥。而眼下与他同去,这形势便不一样了。楚慎阖眼养神,一路上都未曾对姜月说过一句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明柳山庄。
    进了庄子,姜月由一青衣小童领着。青衣小童将他们二人带到了一翠竹环绕之处,而沿着竹林见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便是一个精致的凉亭。那凉亭之中,一袭白袍的男子静静立着,手里持着玉埙,衣袂飘飘,瞧着便是一副仙风道骨之姿。
    埙音悦耳而又空灵,好似让人置身于世外桃源。向来是有如此心境之人,才能吹出这般的曲子。一时,姜月神情有些恍惚,而特别的是,这曲子令让她觉得十分的熟悉。
    可是……她明明没有听过。
    一曲毕,司渊放下手中的玉埙,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瞧着姜月,薄唇轻启,音色无澜道:“姜姑娘。”之后才像是刚看见楚慎一样,言辞淡淡道,“端王也来了。”
    楚慎瞧着眼前一袭白袍的男子,面色淡然,心里却有些不满:昨日还唤她端王妃,眼下倒成了姜姑娘了。
    司渊瞧着姜月,一点儿都没客气道:“今日,我只想同姜姑娘单独谈谈,还请端王先去厅中用茶。”
    听言,楚慎的脸这才沉了沉。他刚欲发作,便见身侧的妻子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后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乞求的看着他。楚慎顿时就心软了,却还是绷着下巴,脸色黑得吓人,道:“半刻钟。”
    瞧楚慎答应了,姜月立刻乖巧的点头,半刻钟就半刻钟吧,也足够她问了。
    司渊让姜月落座,一双修长的手拿起一旁的茶壶,不急不缓的替她倒了一杯茶。茶香袅袅,姜月倒是没心思喝茶,只瞧了一脸淡然的司渊,问道:“不知国师,今日邀我来这庄子,所谓何事?”
    司渊见姜月如此的一本正经,好看的眸子稍显柔和,之后才道:“姜姑娘心里不是早有了答案?”
    一时,姜月面色赧然,忙低头浅啜一口清茶,定了定神。
    “方才的曲子,姜姑娘觉得如何?”
    曲子吗?姜月回忆着方才这国师所吹的曲子,笑着点了点头,诚实道:“很好听。”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而且,感觉很熟悉很亲切。”
    面前坐着的小姑娘不过盈盈十五,却已经嫁为人妇,而且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司渊的眸色沉了沉,却抿着唇,没有说话。
    姜月见国师不说话了,又想着时间紧急,这才壮着胆子问道:“十五年前,是国师给了衍之哥哥一颗种子,然后那种子开花,花谢之后,我便出现在了那花旁。今日,国师可否告知我的身世?”
    她迫切的想知道,她的身世,她的家人。
    司渊见她问得小心翼翼,这双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没有任何的算计和城府。他庆幸当初选对了人,若不是楚慎,如今她也不会被保护的这般好。
    而此刻坐在前厅的楚慎,则是有些坐立不安。也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国师司渊性子捉摸不透,如今对阿月存着也不知是什么心思。虽说的确是这国师将阿月带到了他的身边,可是他突然想到——他可以带来,是不是也同样可以带走?
    想到此处,楚慎霍然起身。大抵是走得来及,衣袖拂过桌子,将那汝窑茶盏打翻在地,茶水溅起,沾湿了他衣袍一角。
    可是楚慎却是无心顾及。
    沿着石子小径急急走向方才的凉亭,之后抬头,却是令楚慎步子一顿,他看着亭中的男人怀中抱着他的妻子,两人紧紧拥着,动作好不亲密。楚慎顿时阔步上前,将人拉到身边。他低头看着妻子一脸的泪水,眼睛也是红红湿 湿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楚慎作势要出手揍人,却见身边的妻子忙挡在那人的面前。
    楚慎皱眉,冷着脸问道:“阿月,你做什么?”
    “衍之哥哥,你……你误会了。”姜月哭得伤心,如今还未缓过神来,吸了吸鼻子解释道,“他是我哥哥。”
    ☆、第九一章 :哥哥
    ——
    哥哥?听了姜月的话,楚慎一双眸子寒霜凛冽,静静瞧着身前的白袍男子。虽说这副长相看上去的确不到而立之年,可饶是容貌不老,却也是无法掩饰他已快到不惑之年的事实。
    这般的年纪,若是爹爹,或许他还信一些。
    至于哥哥……
    楚慎气得将姜月拽到了身边,低头看着她充满保护欲的眼睛,心里越发的气愤。他身为她的夫君,都没有被她这般维护过,眼下却当着他的面护着另一个男人?他明白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这件事情,若是她不说,他也会想办法替她去查。如今国师司渊亲自邀请,恐怕也是因为此事,若是他不答应,恐怕这小妻子又要胡思乱想了。
    “他说什么你就信?”楚慎低着头,音色冷冷道。
    而姜月待在楚慎的身边这么久,当然知道楚慎肯定是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气。可是她心里却是极为欢喜,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孤女,可眼下却多了这么一个好兄长。
    “衍之哥哥,我信的。”姜月笑吟吟看了一眼司渊,对着楚慎继续道,“方才哥哥同我说了很多,之前哥哥吹的那首曲子,也是家乡的曲子。他知道我的生辰八字,知道我身上有胎记,知道我身上的玉佩,而且……以哥哥的身份,根本就用不着骗我。”
    楚慎没有说话。
    她的妻子本就是司渊带来的,知道她的生辰八字,知道她身上的玉佩,自然是极为正常的,至于胎记……楚慎的眉头皱了皱,虽说那会儿她不过是个婴儿,却也是被这司渊看过身子,遂令他有些不悦。只是,最后一点却是说得极对——以司渊的身份,不用说这样的谎言来骗她。
    司渊知道,楚慎是个极为宠妻之人。他看着自己的妹妹,丝毫没有在意楚慎的眼光,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今日的事情,我全都告诉你了。”之后又看头看着楚慎铁青的脸,道,“还请端王好好照顾阿月,若有一日,你待她不好,我便会将她带走。”
    他司渊要带走的人,谁也找不到。
    瞧着他这份护犊之心,楚慎心里有些酸味。阿月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能依靠的也只有她,如今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哥哥,他心里自然是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可偏偏他这妻子笑逐颜开,得了一个兄长,就好像是得了什么珍宝似的。
    如此,他也只能压抑心中的怒火。
    兄妹相认,本应留下来一同用膳的,只是姜月念着府中还有阿湛。阿湛不过两个多月大,却是个粘人的孩子,不见到她就哇哇大叫,让她没办法省心。司渊自然也没有强留,他本就是心性豁达之人,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以后若是要找他,便到这庄子里来。
    姜月听了,连连点头,却还是有些依依不舍,最后楚慎看不下去了,才将她强拽着上了马车。可是,就算上了马车,姜月也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她看着立在庄子外头的白衣男子,笑着挥了挥手。
    直到渐渐的看不见了,姜月才无奈的将帘子放了下来。她侧过头看着楚慎一脸铁青的脸,大抵是今日心情太好,忙热情的蹭了过去。见楚慎板着脸,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马车一阵颠簸,她差点摔倒——只是下一刻,就被楚慎牢牢的拎进怀里。
    “衍之哥哥?”姜月知道楚慎还是疼她的,便乖巧的以为在他的怀里,仰起头揽着他的脖子,道,“如今我有亲人了,你不开心吗?”
    楚慎低头看她的眼睛,半晌才道:“他年纪大你许多,我倒相信他是你爹爹。”
    姜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笑着道:“哥哥说,他是姜家的长子,而我却是幺女,差得年纪自然是有些多了。只不过哥哥瞧着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明明一点儿都不显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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