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兰若坊胭脂名声在外,今日若是让人知道曲家千金大小姐登门,只买了一盒普通口脂离开,这不是砸招牌么?
    要知道,现在北鄢群龙无首,权势最大的当属辅国公,而曲筝曾经是辅国公夫人,若不是非要和离,她可是最有机会成为皇后的人。
    虽说万一将来辅国公登基,她这个天子前夫人的身份祸大于福,但不管怎样,现阶段她都是人们视线的中心,吴娘子可不能让旁人以为兰若坊的东西入不了她的眼。
    这样想着,吴娘子把手里的算盘一推,叫伙计开了库房的门,亲自端了一托盘胭脂水粉走到曲筝面前,笑盈盈道,“曲大小姐请恕小店招待不周,我一个没顾上,没想到这些伙计都是死鱼眼,忘了姑娘从京城回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不知道给您介绍点上等货。”
    说着放下手中的托盘,摆足架势准备一一介绍。
    曲筝淡淡回神,没等她开口,却先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谢掌柜娘子有心,但不用了,这盒就很好。”
    吴娘子尴尬一笑,还是不想放弃,道,“现在流行的是这种甲煎口脂,添加了更多昂贵的香料,工艺也高,制成的口脂色泽鲜亮,香气馥郁,而曲姑娘选的这款,材料虽是上好的蜜蜡和榴花,因为制法简单,成品的质量并不好,您是京中回来的金贵人,合该用最好的。”
    曲筝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声音倒看不出什么情绪,“谢谢抬举,不过金不金贵的,和京城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曲筝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过度美化京城,吴娘子听她如此说,突然有了优越感,慢声道,“谁说不是呢,要说这繁华还得是咱们扬州,曲大小姐您在京城虽然贵为辅国公夫人,却还用旧式口脂,可见那边...”“掌柜娘子!”曲蓉喝然打断了吴娘子的话,“堂姐合适什么口脂,她自己最清楚不过,您就不用再费心推荐了。”
    曲芙也气的小脸通红,哗啦一声把刚选好的十几盒胭脂都推了回去,冷声道,“别说京城,就是堂姐住到天边,我们曲家也能第一时间把最好的东西送过去,区区一个甲煎口脂,算什么稀罕物?”
    曲蓉也不要辛苦半天选的胭脂了,狠狠的哼了一声,拉着曲筝的手道,“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买的,堂姐咱们走。”
    吴娘子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触霉头,一下子得罪三个千金大小姐,惊惶失措的连声道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离去。
    曲蓉和曲芙又带着曲筝去别处找乐子,直到午间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
    曲筝刚进车厢坐好,一个玲珑小巧的身影跟着撩帘钻了进来。
    曲筝定睛,疑眉,“芙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曲芙一跃坐到曲筝身边,亲昵的抱着她的胳膊,轻声道,“我想蹭阿筝姐姐的马车。”
    曲筝弯唇一笑,心里暖暖的,拍了拍曲芙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受吴娘子那些话的影响,一个人瞎想,特意来陪我?”
    曲芙点头,不是她的担心多余,实在是堂姐刚回来的时候把她们都吓着了。
    那还是曲筝回扬州的接风宴上,曲家族人共聚一堂,欢迎她归来。
    曲筝自小就雪团子一样娇憨可爱,再加上一张抹了蜜的小嘴能讲会道,简直就是曲家每一个长辈的心头肉。作为家族长姐,她关心照拂所有的弟弟妹妹,年轻辈的跟她也亲。
    可想而知,当天的宴席上,多少人为她同谢衍和离痛心疾首,虽然她解释了是自己提出和离的,可是在曲家人看来,这比谢衍提出和离更难以接受。
    曲筝性子良善,特别有容人之心,谢衍能逼着她击登闻鼓和离,他做得有多过分啊!
    当下也没人管这位辅国公权倾朝野的声望,七嘴八舌的声讨他,疾言厉色、愤愤不平。
    曲筝听着那些为她抱不平的言语,只能闷闷的喝曲家新酿的果酒。
    一杯一杯的喝下去,她就醉了,定定的坐在椅子上,眼泪决了堤的洪水般往外涌,擦都擦不完,大家都慌了,围在她身边问怎么了。
    曲筝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不停的淌眼泪,现场的人看了没有不跟着红眼睛的。
    最后曲母忍不住抱她进怀,安抚半晌,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哽咽着说了句,“京城的事,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从此以后,曲家人在她面前再也不敢提京城半句,因知那时曲筝的伤心处。
    是以,方才吴娘子的那句话才引得她和曲蓉那么大反应。
    虽然后来她们带曲筝去了别的地方寻开心,曲芙还是不放心,这才上了曲筝的马车,如今她心思被戳穿,只好承认,“嗯,我怕阿筝姐姐一个人流泪。”
    堂姐以前是个心里不藏事的人,喜恶都写在脸上,这此从京城回来后,内敛沉稳许多,却也有了许多心事。
    这个时候,曲芙总忍不住想腻在她身边,就算不说话,至少让她知道,不管怎样,她还有亲人,还有这么多爱她的,在乎她的人。
    曲筝摸了摸她的头,温声,“我没有那么脆弱,我说了很多遍了,京城的人和事对我来说都过去了,不是不可以提的。”
    曲筝也是后来才听说接风宴上她醉酒后发生的事,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情流泪,但这确实把家人吓得够呛。
    自此以后,在曲家她再也没有听到关于谢衍的任何消息,有时候其实她也好奇,谢衍有没有处理好那些麻烦,但家人把她保护的很好,自己闭口不提京中的一切,也不允许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提。
    曲芙闻言,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放开曲筝的胳膊,直起身子,道,“我听说扬州府即将来一个新的县丞,是今年科举的探花郎。”
    曲筝对这个新县丞倒没怎么在意,她在想,不知谢绾和谢玉考的怎么样。
    *
    曲筝先送曲芙回家,自己才回府。
    一进正堂就见父亲身边的贴身长随进进出出的搬东西,她走到后厢,果然见父亲母亲都在里面。
    见她回来,曲母赶紧让花妈妈端了新熬的荷花羹来,曲筝就着母亲的手喝了两口,就坐到炕上,问父亲,“您要出远门?”
    曲老爷点头,“近来海寇试探的动作频繁,我去海陵一趟,把曲家还在海上的商船收回来,北鄢朝廷动荡,谁都想来分杯羹,当前还是保守点,等局势明朗了再出海。”
    曲筝知道京中动乱,江南也难独善其身,只是她没有料到是海寇先坐不住了。
    联想到边关的胡人,她突然想到什么,问曲父,“父亲觉得,海寇出没跟萧家有没有关系?”
    曲老爷也有同样的怀疑,“萧家做得出这种事,所以我们要外防海寇,内防萧氏。”
    萧家大军虽然都调走了,但府卫众多,不输一支军队,一旦他们在扬州拥兵自重,扬州府那边军力,自是抵挡不住的。
    政局混乱时期,曲家以稳妥为主,已经在陆续收缩生意了。
    父亲走前,曲筝再三请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曲老爷答应了她,又嘱咐沈泽打理好城中还在开着的铺子,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麟麟驶走,曲筝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沈泽则盯着她看,眉头深深锁着。
    他本以为曲筝脱离上京的氛围,回到江南,他才有机会走进她的心。
    如今回来一月有余,他发现自己错了,回来后,他更难走进她的心了。
    确切说,是谁都难以走进她的心了。
    扬州没有上京那种根深蒂固的门阀制度,商人真金白银的身份颇受认可。
    故而,曲筝即便是和离了,以她的家世和容貌,在扬州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她回来后,暗递定情信物的青年才俊,试探口风媒婆一直都没断过,全都被曲筝不动声色的拒绝了。
    她根本就不考虑再嫁的事。
    沈泽一直以为,自己和那些外男不同,可是几番试探下来,曲筝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告诉他,他和那些人没有不同。
    他痴痴的看着曲筝完美无瑕的侧颜,心里抽抽的痛。
    *
    转眼已是月底,地面已经有了暑气。
    这日,曲筝正和曲芙在凉棚里陪曲母吃茶。
    花妈妈带着管家走过来说,扬州府县丞求见。
    这些官场上的事一向都是父亲应承,曲筝对管家道,“父亲如今不在家,麻烦你老人家和沈泽好吃好喝的招待这位县丞大人,并告诉他等父亲回来,亲自上门拜访。”
    管家道,“县丞大人说,他不是来找老爷的,是专门来找大小姐的。”
    “找我?”曲筝疑惑,她一个女子,平时和官员们没有交集啊。
    曲芙在一旁拧着眉头道,“县丞大人,难道是京城来的那位探花郎?”
    管家也不知,只道,“年龄确实不大,我看着也面生,没准是新来的。”
    曲筝对这位探花郎也好奇,跟着管家来到前院。
    “谢玉!怎么是你?”曲筝看到那人,失口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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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再相逢◎曲筝见到谢玉又惊又喜,忙请他进正堂。
    两人相对着入坐,曲筝看他清瘦的身形穿着深蓝色官袍,颇有少年如玉的气质,忍不住抿嘴一笑,“你这个探花郎,真是名有其实。”
    谢玉低头,脸上一丝慌乱的窘迫,原则上这是他第一次和曲筝独处,对上她的视线又赶紧收回,“曲姑娘过奖了。”
    幸好此时曲家仆人端了茶来,他浅饮了一口,才把那颗蹦到嗓子眼的心压回腔子。
    曲筝见他有点不好意思,等他放下茶碗才接着道,“你不受外界影响,十年如一日潜心苦读,这个探花是你应得的,我真为你高兴,还有谢绾呢?她考的怎样,官配何处?”
    她身上总散发着一种令人亲近的气息,寥寥两句就让谢玉放松下来,声音也自然许多,“谢绾考中女状元,进了公主府做事。”
    听到谢绾和前世一样高中女官考试榜首,曲筝心里的喜悦又增添了一份,只是听到公主府她忍不住心里一揪。
    偷着回江南前一天,曲筝去了公主府一趟,彼时谢衍刚射杀了顺安帝,消息还没有放出去,清乐并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已死。
    清乐因为顺安帝炼万血丹和他大吵了一架,见到曲筝还在数落父皇的不是,但可以看出她还是担心他的,顺安帝再有悖人伦,毕竟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曲筝不敢想,知道顺安帝是被谢衍所杀,清乐公主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可以确定,顺安帝死后,谢衍一定会善待清乐,却没有办法抚平清乐心里的伤痛。
    想到这里,曲筝心里就久难平静,清乐是无辜的,她不忍清乐受那样的伤害。
    谢玉也是个聪明的男子,见曲筝面色突然沉下来,就知道她应该是在担心清乐公主,于是主动说道,“谢绾进公主府没几天,清乐公主就跟着萧将军去边关了,留谢绾照管公主府日常事务。”
    曲筝心里一惊,“萧景行带走了清乐?”
    谢玉颔首,“听谢绾说,知道陛下薨了后,清乐公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谁来都不开门,直到萧将军出现,她才愿意从屋子里走出来,之后萧将军建议公主跟他一起去边关,跳出这个伤心的环境,公主同意了。”
    曲筝慢慢的点了点头,“萧景行这个做法很好,否则清乐公主在京城那样的环境里,很难走出来。”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清乐出生时顺安帝还是个泥腿子,清贫的生活造就了她早慧的性子,后来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公主,前后两种撕裂的生活给她的心灵造成了强烈的冲击,她其实一直没有办法融入真正的贵族生活,故而被说是老姑娘也一直没有招驸马,内心唯一的寄托也就是那不靠谱的皇帝父亲了。
    顺安帝去世,若不是萧景行关键时刻拉清乐一把,不敢想象她会变成什么样。
    谢玉跟清乐公主没有什么交集,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还是听谢绾说的,不过他见曲筝面色缓和,心里也跟着轻松,“你大可以放心,我听谢绾说,公主跟萧将军走的时候,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曲筝眼里的沉郁这才消散,而后又问,“京中发生这么多事,国公府有没有受牵连?”
    谢玉徐徐道,“皇帝虽然薨逝,京中未曾大乱,民间虽然传说是公爷射杀了先帝,但并没有人到国公府找麻烦,甚至有不少人暗地里说杀的好,因为万血丹的事,先帝在老百姓心中就是一个残忍的暴君,都说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知道大家都好,曲筝心里安慰,顿了顿,才小心翼翼的问,“那...公爷呢?”
    谢玉闻言,薄薄的眼皮颤了一下,默默渡了一口气才平静道,“他...做了很多事,安葬先帝、缉拿萧国舅、绞杀凌霄道人、击退各路藩王、胡人也在他的指挥下节节败退,如今北鄢的稳定算是保住了,朝政也在恢复正常,否则我怎么可以这么快赴任。”
    曲筝没想到谢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做了这么多大事,他果然一如既往的精力旺盛,看来她临行前担心他的健康是多余的了。
    曲筝那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面色由白转红,这才想起来问谢玉,“你这个新科探花郎为何不进翰林院?跑这么远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岂不屈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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