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的!”
    “可是我怕啊!”
    青鸢鼻尖一酸,慨然地叹了叹:“你们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他...总之我不能看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凝着她沧桑的眼眸,梨霜咬了咬唇:“所以,你其实还爱他?”
    “爱吗?也许吧...”
    青鸢眼底似烟云掠过,扶着腰缓缓起身,梨霜忙站起来,强撑着将她扶住。
    青鸢深吸了口气,温然浅笑:“好啦,能见到你我也无憾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他...失望。”
    “如此,我便放心里。”青鸢眸中一松,朝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举步朝三太子行去。不远处,三太子身形一晃,已到近前将她扶住。
    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形,梨霜眼眶骤酸,不禁想起她和银川,之前他们也是这般,爱着恨着,又互相扶持着。
    可终究那只是过去了...
    她扯了扯唇,眼眶蕴满了悲凉的泪水,转眸,一步一步,走到补天石旁边,硕大的晶石足有银盘那么大,晶莹剔透,泛着夺目的光滑。
    “银川...”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气息,如同那人的眉眼、脸颊以及胸膛。
    不知为何,当她触到它的那颗,晶石光芒一烁,发出细微的震动。
    梨霜眸光乍亮:“银川,是你吗?”
    她满脸希冀,然而晶石光芒瞬间收敛,沉静的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梦。她心口骤凉,却不死心,忙从墟鼎里拿出召魂幡,以灵力催开,然而白幡招展,却无半点光影与异常,平静的如同一面普通的旌旗。
    梨霜身形一晃,整个人好似坠入了无尽的冰渊,从头凉到脚底,眸中浮浮沉沉,似刀绞着。
    果然,连一丝元神都感应不到了。
    终究是她妄想了,妄想了...
    她扯了扯唇,抬手挥去白幡,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悄然滑落,“吧嗒”一声,落在晶石上。
    梨霜拂了拂光滑如缎的石面,,含泪笑了笑:“银川,我要走了,去守护我想守护的人,走走那些年我们走过的路,看看我们曾看过的风景。”
    “你放心,我梨霜是打不死的,以后我会吃好喝好,就和以前一样,百毒不清、百折不挠,说不定在半路上,我就捡着一个如玉郎君,过得和和美美,再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孩儿,你可别羡慕哦?”
    她笑着,眼眶越来越红,泪水越涌越多,湿透她的脸庞。
    末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松开手,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后褪去。
    然后,眸光一锐,攥紧拳头,头也不回地朝远处飞去,寒风凛冽,发丝飞舞,一滴泪顺着眼角飞迸,随风落在晶石上。
    只见晶石一震,白芒陡盛,俄顷间又平静如常。
    回到西荒后,阿烈匆忙迎上来,张了张唇,眼眶却湿了。
    梨霜笑了笑,锤了锤他的胸口:“怎么了?我回来,你还不高兴?”
    阿烈连连摇头,咬着薄唇,眼眸闪过复杂之色:“我以为山主不回来了...”
    银川以元神修复补天石的事,在三界已经传开,同时流传开来的,还有他与曾经的壁月仙子,如今的西荒妖王之间,那段纠缠了数万年的情缘。
    有人说,在她还是紫萸神女的时候,就已经和银川暗生情愫。
    也有人说,银川一心爱慕的只是他师傅,梨霜不过是个替身。
    但更多的人坚信,银川挚爱的只有梨霜,无关她是谁的转世,更无关她有多隐秘的身世。
    至于上任天帝,已沦为众人唾弃的对象。如今三界安定,新任天帝有东周帝君暂代,直至新的三界之主降世。
    “谁说我不回来了?”梨霜莞尔一笑。
    阿烈攥着拳头,眼皮微垂,掩去了眼底的晦暗:“他们都说你守在琅琊台,八成是要给银川帝君殉情。我上天找过你,可天界戒备森严,琅琊台更设下结界,我如今妖气深重,根本靠近不得。”
    梨霜怔了怔,露出慨然的笑意:“傻瓜,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哪里就那么容易就殉情了?”
    纵然她确信了自己如今对银川的心意,可心境再不复少艾时的浓烈深重,而是如同一坛陈年老酒,淳厚悠长,但不足以将人一杯醉死。
    听她这样说,阿烈眸光乍亮,倏地抬起头,握住她的手臂:“我就知道,山主才不是那种寻死腻活的人。”
    梨霜噗嗤一笑,揶揄道:“你可是西荒的继承人,怎么还么少年心性,我可不放心把西荒交给你。”
    “山主,难道...你又要走?”
    梨霜摇摇头,笑意温然:“如今你修为上虽有大成,但到底根基尚浅,短时间还看不出问题,时日久了,必定生变。所以我会留下来,统领西荒,待你能撑起这片天地,我再离开。”
    阿烈呼吸一凝,眸底明明灭灭,最终黯淡下去:“所以,你终究还是要走。”
    梨霜叹了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烈,世事无常,这世上多的是生离死别,你父亲如此,我亦如此。”
    阿烈抿了抿唇,垂下眼皮,不再言语。
    此后,梨霜全心全意扑在西荒,竭尽全力栽培阿烈,而她自己不仅勤修法术,更熟读典籍,勤学治国安邦之道,甚至从凡界请了有名的大儒,教授她与阿烈。
    起初,西荒众臣是震慑与她的武力,如今她将凡界那套心机谋算学了个十成十,渐渐显露属于王者的睥睨之气。
    而阿烈则既是她最得力的助手,更是一位藏锋于钝、老谋深算的狐狸。
    二人一前一后,将西荒治理的井井有条。
    十年后,阿烈已长成高大挺拔的英俊青年,心思稳重、手段果决,修为更是西荒中除梨霜外最高之人。因西荒王位素来是有能者居之,所以处置了几位叛臣后,阿烈顺理成章,成为新一任西荒妖王。
    望着龙座上,睥睨众人的青年帝王,梨霜露出深深的欣慰,笑了笑,翩然离去,只留给他一个模糊的身影。
    离开西荒前,梨霜去了沧凌的衣冠冢,拂着冷硬的墓碑站了好久,才默然离开。此后她循着记忆,从江南到塞北、从东海到南荒,黄沙万里、草原大漠,烟柳画桥、京街巷柳,每到一处,她都会寻找当地最有名的,祈求姻缘的地方。
    或是月老庙、或是三生石、抑或是姻缘湖。
    她会留下一颗,从月老那里求来的姻缘石,刻上银川的名字。
    至于为何不再刻上她的,因为她找月老的时候,月老曾说,她与银川乃天下少见的孽缘,纵然相逢,也是不得善终。
    所以,她只刻了银川一人的名字,纵然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有下一世了。
    而她偶尔也会去看看老朋友,西荒的阿烈、东海的青鸢,还有魔界的昊京,据他所言,白露所化的银龙已慢慢恢复只觉,偶尔还会睁开眼眸,虽只淡淡看他一眼,他已觉得莫大的欣慰。
    看着男子眼底的闪烁的微光,梨霜眼前不禁浮现出,昔年她看自己的模样。
    如此,甚好。
    她笑了笑,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
    除此之外,她每年都会去琅琊台,看一看那晶石,每当她触摸它的时候,她总是微微发亮,让她恍惚觉得,银川是不是还在。
    于是,她一次次拿出招魂幡,可等着她的只有失望,时日久了,她便习以为常,再也不试了。
    时光如梭,光阴轮转,天界花开花落了数百变,人间也过了几千年。阿烈终于娶了一位美娇娘,他们生了几个孩子,最小的公主名唤海珠,喻为海上明珠,年满十六岁的时候,偷跑出宫,居然和青鸢的儿子凑成一对。
    阿烈自然瞧不上这花团锦簇的少年郎,强将海珠带回西荒,这期间又是一段缠绵悱恻,终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太子和阿烈破天荒地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争斗数万年的仙妖两族,第一次细结秦晋之好,大婚之日,梨霜亲手给两人送了分大礼,目送他们走入洞房。
    一片张灯结彩中,她恍惚看到了,新郎回身,朝她笑了笑,眼眸如星,丰神俊逸,那一张年轻的和银川一模一样的脸庞。
    然后,他低眸,轻轻执起新娘的手,新娘抬头,露出一张如春水映梨花般的笑靥。
    那正是曾经稚嫩的她与年少的银川。
    刹那间,似潮水漫过她胸膛,浸湿了每一寸心房,她扯了扯唇,眼眶泛起一阵酸涩与欣慰,转眸,逆着人群往外行去。
    沿路熙熙攘攘,嘈杂纷闹,她却噙着笑,越走越远。
    忽然,她似乎与谁撞了一下,袖中的姻缘石咕噜咕噜滚到一旁,她没有察觉,依旧走着。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和的声音。
    “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梨霜瞳孔一震,攥着拳头,缓缓回身,烛光摇曳中,大红轻纱如烟云摇曳,不远处,一位年轻男子立在那里,长身玉立,白衣如霜,头上挽着洁白的发带,做书生装扮,一举一动透着儒雅的书卷气息。
    轻纱飘落间,露出一张俊逸出尘的绝美容颜,双眸明澈如泉,端端只这一眼,梨霜已停止呼吸,胸口紧紧地揪起来,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书生温然一笑,缓步上前,皎洁的面容似暖玉般,在烛光中蕴着浅浅的光晕。
    “姑娘,可是你的东西?”他伸出右手,露出一个圆润的浅金色石头,仅有鸽子蛋那么大。
    看着眼前的青年,梨霜瞳孔一颤,倒映出那张清峻如雪的面容,她鼻尖陡酸,凝固的血流开始奔腾,巨大的喜悦伴着酸楚在她胸腔里漫开,将她的心沾得满满的,带着一股清甜,浸红了她的眼眶。
    她深吸了口气,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接过。
    “多谢公子。”她笑了笑,攥着石头,拢回袖中,指尖似残留着那人的体温,微微发烫。
    然后默然转身,没入人海中。
    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男子眉心微蹙,低眉看了看手心,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凝了凝,举步追了上去。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梨霜,阿梨的梨。”
    作者有话说:
    总算完结啦,下本开《真千金嫁给偏执督公后》,预收《侯府寡嫂》求收藏,文案如下。同时感谢一路支持我的小天使,鞠躬抱拳!
    ——《真千金嫁给偏执督公后》文案——
    谢云知刚认回亲生父母不久,就被作为弃子嫁给了西厂督主时靖霄。
    时靖霄是权倾天下的权宦,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众人都道她必死无疑。
    为了保命,谢云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还日日拿个小本子记录他的喜好。
    “今日督公喝了九勺甜汤,蟹黄豆腐只吃了一勺,看来喜欢甜口。”
    “今日督公回来时,在栀子花树下多站了会,也许把花瓶的花换一下他会更喜欢。”
    “今日督公的病又犯了,还咬了我一口,但是没关系,他没事就好。”
    可藏的好好的本子还是让他发现了,望着时靖霄喜怒不定的神色,谢云知瑟瑟发抖。
    不料他却靠着椅子,慵懒道:“想知道什么,都问了吧。”
    谢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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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靖霄曾是九天之上翱翔的龙,一朝掉落尘泥,受人践踏,还不慎双目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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