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吹多了会得空调病。”
    许君莉无语:“你才多大,整的跟七老八十似的。”又才想起来, “汪梵呢, 不是陪你上坟去了么?”
    章玥:“他没上。”
    许君莉:“不是他送你去的吗, 他没上谁上了?”
    章玥:“简昆。”
    许君莉似被噎住, 表情不亚于撞见鬼。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他回来了?”
    “嗯。”章玥没说他去年就回来了。
    许君莉看着她:“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你就是死心眼儿,以前的事儿都过去多久了啊, 咱又不是没找过他,那不是他自己玩儿神秘么,谁也不联系。”
    章玥不说话。
    许君莉在她伤口上撒盐:“这突然回来了, 也不找你, 要不是你今天碰见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见,依我看,人早把你忘了。”说着又想了想,“但他对章叔还算有良心, 还知道去看看他, 那会儿谁不讨厌他, 尤其那些家长,就你爸挺照顾他,还老请他喝水。”
    章玥从服务生新换的托盘上又拿了一杯琥珀色的酒。
    后来走时她的双脚已有些不听使唤,树下有辆车远远按了声喇叭。她抬头,又看见汪梵从车窗伸出脖子来。
    “送你。”汪梵的热情像被冷水淋过的羽毛,已然蔫了大半。
    下午他送她回学校,临了也没要上电话号码。后来又去门口接她,结果她从后门溜了。
    “不用。”章玥指指另一边,“我有车。”
    “没喝酒啊?”
    “喝了。”她走过去拍了拍粉蓝的车脑袋,“没人查这。”
    说罢掀开坐垫拿出一顶头盔往头上戴了去,然后骑着那辆小电动像只小鹿般轻巧又麻利地从汪梵旁边驶过,连句再见也不说。
    汪梵一脸服气地坐了回去。
    章玥骑着小电动倒是快活不少,夜风吹散了酒气,脑袋也不疼了,心情似乎也好了点儿。
    刚毕业那会儿杨青霏让她出国,她拒绝了,潘锐让她进他公司上班,她也拒绝了。杨青霏问她怎么想的,她说她想离开兴市回这儿生活。
    杨青霏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还说她和她爸一样眼界小没出息。
    俩人为此大吵一架,杨青霏指着她的鼻子说:“走了就别回来!”
    她一走就是大半年,一点儿想念也没有,快活得很。
    隔天早上六点,刘岩下楼时简昆已在树下抽完两支烟。
    “这么早。”刘岩很意外,“你不是在这儿等了我一夜吧?”
    简昆像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
    他眼睛里有淡淡血丝,眼皮颇无力地充斥着困倦,眼下呈淡淡的青色。
    “你看上去一夜没睡啊。”刘岩又说。
    简昆:“睡了,没睡着。”
    刘岩:“字儿都签了有什么睡不着的。”
    他开车载他到路口的包子铺买了两屉小笼包。
    “约的八点?”简昆边吃边问刘岩。
    “嗯。”刘岩说,“人说点完货还要请咱吃午饭。”又补充,“可比汪梵那孙子靠谱。”
    简昆忽然觉得包子不怎么香了,过了会儿他问:“老薛什么时候回来?”
    刘岩:“昨儿刚和他联系了,下个月就回来,咱仨可算是凑齐了啊。”
    薛恒在隔壁市上班,公司今年有外派任务,他专门申请了调回来。
    刘岩读了个不知名的野鸡/大学,毕业后干过几样工作,不是和人起冲突就是被人骗,后来才跟着简昆干。
    提到薛恒他想起什么,看一眼简昆,过一会儿又看一眼。
    简昆:“有屁就放。”
    刘岩咽了一口包子:“我听说许君莉结婚了啊。”
    简昆顿了一下:“你后悔了?”
    “我后什么悔啊,我跟她又没什么,我是想说……算了……”
    简昆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刘岩又开口:“其实……”
    “算了就别说了。”简昆道。
    刘岩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他们赶去南市,销的是一批台式电话。这年头手机都玩不出新花样了,更别提座机,销货比登天还难。
    但要是容易的话,老板也不会把这活儿给他了。
    临近中午办完事,对方果然请他们吃饭。因为在南市,饭后俩人去了趟和平路。
    和平路上有幢旧楼,一层窗户上摆了两盆君子兰的那间屋子就是牛沭仁在南市的新家。
    他们到时是一留着寸头的年轻人开的门。
    “鑫哥。”简昆叫他。
    他叫牛鑫洲,虚长他们几岁,是牛沭仁儿子。
    “来了。”牛鑫洲引他们进屋,“货都交了?”
    “交了。”刘岩边说边往屋里探,“我那敬爱的牛主任呢?”
    牛鑫洲笑:“学校俩小屁孩儿老打架,牛主任家访去了。”
    简昆:“都退了还家访呢?”
    牛鑫洲:“你还不知道他,一辈子都爱管别人家小孩儿。”
    简昆把一盒茶叶放桌上:“给牛主任的。”
    “也不是白管啊,还能收礼。”牛鑫洲问他,“单子全签了?”
    简昆:“差不多了。”
    牛鑫洲:“能耐啊,要么张总说就看中你身上的这股子劲儿。”
    刘岩吐槽:“提这我就气,鑫哥你上哪儿认识的那汪梵,整个儿一无赖,昨天我们从新华路追到电厂才逮着他。”
    牛鑫洲吃惊:“都追到电厂去了?”
    刘岩:“是啊。”
    “他呀,家里挺有钱,我们领导朋友的儿子,之前我替领导去外地办事儿见过两回,就认识了。”牛鑫洲给他们一人倒了杯水。
    “我说呢,还开一跑车。”刘岩拿起水杯,“但他跑车都开了,那些单子还搞不定么?为这么个事儿东躲西藏,忒让人瞧不起。”
    牛鑫洲笑了笑:“干嘛非得瞧得起他,重要的是单子不都签了么。”又说,“他先前不签也是有原因的,他家虽然有钱,但拿主意的都是他老子,他就一花花公子,整天吃喝玩乐不上班,没权利决定这些。”
    刘岩惊慌:“那单子都给他不就打水漂了么?”
    “那不会,回家卖个乖服个软,老老实实让他爸骂上几句,该办的也都办了。”牛鑫洲喝了一口水道。
    当了半天听众的简昆终于发出疑问:“他很花吗?”
    牛鑫洲:“花的吧,这些富二代哪有不花的,听说前一阵儿还为了追一姑娘专门跑了趟意大利。”
    “卧槽。”刘岩说,“差距啊,咱还得努力奋斗啊昆儿。”
    简昆:“为意大利奋斗?”
    刘岩:“是啊,我只吃过意大利面,还没泡过意大利妞儿呢。”
    “怎么没让意大利面噎死你呢。”简昆说。
    刘岩拍了拍胸脯:“命大!”
    三人说笑了一阵。
    简昆又问牛鑫洲:“那汪梵没结婚吗?”
    “没听说,那作风,结了婚也照样花。”
    “意大利那姑娘追上了吗,现在是他女朋友?”他再度真诚发问。
    刘岩:“你管这些干什么,是打算嫁给他吗?”
    简昆极淡地冷笑:“我敢嫁他敢娶么。”
    刘岩乐:“那必然不敢,但你想嫁这件事儿我倒是可以替你安排安排。”
    正打趣着,门上一响,是牛沭仁回来了。
    五年过去,牛沭仁比从前又胖了些,爬了皱纹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头顶的白头发多了许多。他穿着一件宽松汗衫和齐膝短裤,腿上有条状似蜈蚣的疤痕,是当年留下的。
    “唷,牛主任回来了。”简昆率先站起来。
    牛沭仁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已换成一副老花镜,他也没伸手扶一下,任由镜框垮到鼻梁上,光着双有神的眼睛往屋里瞅了瞅。
    “小兔崽子来了!”他中气依然很足,声音十分洪亮。
    “您老处理完了么?”刘岩问他。
    “处理完了。”他换了拖鞋,“你俩吃了饭来的?”
    “吃了。”简昆说,“跟客户一块儿吃的。”
    牛沭仁:“晚饭跟这儿吃么?”
    说罢又想再换了鞋出去买菜。
    简昆:“不了,一会儿就走。”
    刘岩:“哎,下回再吃吧,现在是努力奋斗的时候,为了我的意大利妞儿。”
    牛沭仁顿了一下:“你说什么?”说着推了一把眼镜,满屋转悠着找笤帚,“你个不成器的玩意儿!努力奋斗是为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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