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昨天才见过吗?”苏眠似乎是觉得自己刚睡醒的样子太过于邋遢,连忙将头往被子里埋了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与我之间还有什么害羞的吗?”容临轻笑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扒拉,又想起小姑娘薄薄的脸皮,只能作罢。
    苏眠在被子中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容临入定想了想,有些像年画娃娃,鼓着两个腮帮子甚是可爱。
    “再过几日便是元日了,马上便是我们认识的新的一年了。”容临想起去年的元日,冷冷清清,偌大的宫殿只有冷风吹着。
    本以为日子便是这样年复一年地过着,谁知会遇上苏眠。
    她带给了他莫大的欢喜,是漫长岁月里还能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元日,这么快了吗?”往日的元日便是苏眠最痛苦最孤单的时候,别人依偎在父母身旁,她却只能听着远处的爆竹声,想念娘亲还在身边的日子。
    又或者是厨房的柳大娘会偷摸塞给她一碗阳春面,再淋上几个葱花,便是一碗绝世美味的面了,是她辛苦岁月的唯一的糖。
    今年有了舅舅们,还有外祖父们,想来这个元日应当是十分热闹了,这么想着苏眠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憧憬与向往。
    “眠眠,你今年要来容府过吗?”容临心中挣扎良久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轻咬着朱唇,面上带了几分娇羞。
    若是有眠眠陪着,应当是个非常难忘的一天。
    “可是,眠眠想要陪着外祖父他们。”苏眠睁大了天真无邪的眼神,“若是连元日都不能陪着,想着外祖父与外祖母定会伤心的,眠眠应当要代替母亲陪伴着他们。”
    容临定定望着面前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成熟的苏眠,嘴角轻轻勾了勾,“好,那我也只能依着眠眠了。”
    随后如水般的眸子里蕴满了深情,苏眠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头顶冒着一连串的问号。
    “自然是与眠眠一同在顾府过年了,到时定会备上一份????????大礼。”
    容临笑得一脸的人畜无害,苏眠没忍住抽动了几下嘴角。
    她好像不记得有邀请过他来吧。
    不过只要一想着一年的年末,一年的初始,容临能够陪着她,她心中还是暖暖的,像是棉花糖化开了一样的甜滋滋的。
    容临等在外殿见苏眠洗漱好了才慢慢地走了进来,“一同去用膳吧,想来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自从胡桃不在身边,苏眠便开始学会自己穿衣。她纽扣的手顿了顿,满脸的吃惊,“还有谁在?”
    等到了前厅,见到汪成赵二都等在一旁,她微微有些惊愕,恼怒地捅了捅容临的胳膊肘,“这么多人你也不早些喊我。”
    “眠眠这些日子这么劳累,便是睡个懒觉又有谁敢说呢,是不是?”似乎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赵二摸了摸下巴上刚生出来的胡渣,爽朗地大笑了几声。
    苏眠在大厅巡视了几圈都未曾见到董牛,“赵大哥,怎么从昨日起便没有瞧见董牛了,他一切都好吗?”
    话音刚落,容临便给苏眠夹了个豆大的包子,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她的碗。
    汪成有些意味不明地瞧了容临一眼,慢声道,“听说是有了新的任务,不知被城主派去了哪里。”
    容临夹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果然小姑娘立刻炸毛了,“董牛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何要被派去别处?”
    容临这次直接用包子堵住了苏眠的嘴,脸色也变了变,“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了吗?”
    苏眠不明白容临的这一股气从何而来,但她接受到了对面汪成大哥的眼神,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算了,既然人在屋檐下,那还是得低头的,不然便是连一顿早膳都没得吃。
    “听清风说,你们明日便要回京了。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这些日子的相处,赵二似乎已经习惯了苏眠在耳边的唠叨声,小姑娘的机智聪颖确实是深深地吸引住了她。
    突然要走,竟还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赵大哥汪大哥,等你们重建好了安邑,将杨村的村民都接了过来,便可以来京城久住了。京城十分的繁华,比安邑还要繁华上几倍呢,还有很多说不上名字的美食。”
    苏眠提起京城,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只恨不得将那无忧客栈闻名天下的菜谱都一个个说个遍。
    容临见小姑娘好不容易来了兴致,也不想打扰她,见她眉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心中多了几分宽慰。
    又多了一份奢望,若是能永远地呆在这一片世外桃源,耳边没有外界的那些喧嚣吵闹该有多好。
    他有些厌倦了京城中的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突然开始向往杨村的平静却并不乏味的生活了。
    若是能一直在安邑也挺好的,小桥流水人家,一盏清茶,粗茶淡饭,岂不妙哉。
    苏眠说到兴奋之处,更是手舞足蹈,生怕汪成与赵二看不明白。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去一趟京城,去看一眼传说中的盛景,此生也算是无憾了。”听完了苏眠的话,汪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苏眠在京城等候你们的到来啊,到时候少不了汪大哥你的好酒,再点上一曲江南戏曲,当真是妙哉。”
    第194章 易主
    “等安邑之事有了回转,我们并真要应了你的约,到时候眠眠你可不要耍赖,不管我们吃喝拉撒,让我们睡在大街啊。”
    这些日子,汪成被她们连带着感染着,性格也外放了许多,偶尔也能和他们开个玩笑了。
    “那是当然了,若是我的荷包不鼓了,还有我舅舅们呢,他们可有钱了。”苏眠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远在京城的舅舅们猛地打了个喷嚏,突然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召唤。
    “再说了,若是外祖父家被吃垮了还有你们城主呢,他家大业大可不在乎你们花这点钱。”苏眠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狡猾,试图将容临拉下马。
    “赵二,想来你对安邑也早就了如指掌了吧,无论是风土民情还是大概的财政收入。”容临用指节轻轻地敲了敲桌面,问道。
    赵二不明白容临为何会这样问,但是城主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恩人,必定是知无不答。
    “昨日去实地探察看了一番,与汪大哥两人去乡野间看了看,约莫是了解了,这样也方便接下来的事情进展。”
    “是啊,若是我们不去实地探查一番还发现不了安邑城的隐患居然有如此之多,耕地不肥沃,远处的山水进不来,这都是往后要进行实施的。”汪成紧接着说了一句,从苏眠第一次见到汪成的模样不同。
    此刻的他似乎有了一种责任感,从前的他沉默寡言,以兄弟为首要。
    如今似乎是看透了,渐渐地也走出了这个迷局。
    苏眠就与容临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人分析着安邑城的情况,没想到才过了一日,两人竟有如此大的进展,实在是令他刮目相看。
    听得容临频频地点了点头,表示赞扬。
    “若说我将城主之位交于你们中的一位,你们可有异议?”容临在他们两人侃侃而谈之际,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汪成与赵二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摸不着头脑的迷茫。
    “城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一直以你马首是瞻,您曾见证了安邑的崛起,又亲手带领着他走向了繁荣,但是你要弃安邑城千千万万的百姓于不顾?”赵二只觉得此事有些互相矛盾,发出了疑问。
    “不,我此举更才是为了安邑城好,我平日里远在京城。京城中的一些事务早便让我脱不开身,我来安邑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哪里还有精力去问百姓谋实事呢。”容临此话确实是发自内心,满脸写着真诚。
    “赵大哥你从小生于安邑,父上又曾是村长,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早已了如指掌,想来你的父亲定是希望你能够遵从他的遗愿,为百姓谋求长远的发展,做实事。而汪大哥你也是,我早便看出了你心有鸿鹄之志,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岩洞能够容纳的下的,如今嫂夫人带着孩子已经决心定居在这里,若是你没有一份正经的工作,难道要让他们母子露宿街头吗?”
    容临的话多少触动了他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便是连苏眠听了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京城最明媚的少年,不愧是上过战场统帅过万军的人,每一句话都直插敌人的软肋,这让他们还如何能够抵抗得了。
    对于赵二来说,父亲的死一直是埋在心中深深地一根刺,如今被容临这么直白地挑了出来,便像是将自己的伤口裸露出来血淋淋地展现给了世人看,这让他的眸子里升起了一阵雾气,整个人的肩膀都松动了起来。
    昨日晚上汪成刚与秦岚为此事大吵了一架,秦岚也并不同意再住在岩洞中了,而他们这几年来花钱一直大手大脚,并没有留下什么积蓄。福儿也快到了读书的年纪,没有房子便是连私塾都不会收。
    容临见两人的面色微微有了几分松动,又加大了力度蛊惑道,“赵大哥世代守护着安邑城而生,想来早就有了担当。而汪大哥我在城南有一处不常住的院子,你与嫂夫人和孩子可以住在那里,附近便是安邑城最好的私塾,也方便孩子上学。”
    此话一出,两人哪里还有拒绝之理了。
    苏眠不由得在心中为容临拍手叫好,从未见过谁分析人心能够有如此的透彻,当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那赵二就只能多谢城主的抬爱了,一定不会辜负少主的信任,好好带领着安邑城的百姓走向繁荣昌盛。”
    “汪成也多谢城主的厚爱,若是往后有用到汪成之处,必定尽心竭力。”
    两人双手抱拳,齐齐地跪了下来。
    容临连忙上前回握住了两个人的手,嗓音虽然带笑但却带了几分认真,“你们往后的指责便是照料好安邑城,我将安邑城与百姓们的忧患都托付到你们手上了,我相信你们一定也干好,不好让我失望的。”
    容临安抚地拍了拍他们两的肩膀,示意他们轻起。
    “对了,赵大哥,你难道当了城主之后,还要再用赵二这个名字吗?就不怕被别的地方的人听了嘲笑,如今你可不只是代表着自己,你代表得可是整个安邑城的脸面啊。”
    赵二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脑袋,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看来往后还会有更多的问题再等着他们。
    “我不叫赵二,其实我真名为赵毅山。”
    从前他隐姓埋名是为了保护父亲的名声,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
    如今仇人已死,大仇得报,他心中也便再没有了疙瘩。
    “毅山,从前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可会介怀?还……”想起从前,汪成脸上满是愧疚。
    “汪大哥,我知道那些都不是你的本意,你本是个铮铮铁骨汉子,不过是被兄弟情所困,往后我便是你最亲的兄弟了。”
    听到了赵毅山这一番话,汪成这才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知道他们两之间的心结终于是解开了,往后便可以好好地为安邑城做出贡献了。
    终于解决了安邑城的事情,马上便能回京城了。
    苏眠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第195章 暴雨宁静的前夜
    “也不知外祖父他们怎么样了?”苏眠走时,家中本就乱成了一锅粥,如今想来定是好不了哪去。
    “听说皇上要在元日之前选出太子?”昨日她听舅舅提了一嘴,便记下了这句话。
    容临倒了一盏茶,外面湖面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茶香四溢,能清楚地瞧见屋子中升起的白气,小姑娘的手冰凉凉的,容临抓过了她的手,放在怀里贴着。
    “是啊,听说前些日子宫中大喜,添了位小皇子,此事便就耽搁下来了。”容临身穿着狐狸大氅,却似乎丝毫都不为这件事担忧着。
    “那你到了京城岂非就要忙起来了?”苏眠百无聊赖地撑起了下巴,年末将至,大家想来都会忙起来。
    “再忙都会来看你的,给你带京中最好的糕点与新做的糖葫芦。”容临宠溺地刮了刮苏眠的鼻子。
    苏眠抱住手翻过了身,“这些眠眠可以自己买,不必依仗别人,若是连一口吃的都要靠别人,岂非太过于无用了。”
    “眠眠此番好像成长了许多,连说话都变得有深度了。”容临微微抬了抬眼,露出了些许的诧异。
    自她来到杨村,又经过了安邑城的这些事,若是她还像从前那般天真不谙世事,只怕是自己都会觉得失望。
    “从前屋破漏雨,但是眠眠还是想着为别人撑一把伞。如今却觉得管好自家秧田里的庄稼,种好自己的麦子来得更为重要,因为别人或许并不在意你递出的这把伞。”苏眠轻轻掸了掸桌面上的灰尘,眼中滑过了一丝戏谑。
    “其实比起成长,我更希望的是你快乐。”容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愚蠢的快乐也是快乐,若是那样我宁愿自己通透豁达地活着。”无论是从行为还是言语,苏眠都成熟得根本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让容临瞧着十分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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