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卿”冷冷一笑:“你们没人能除了我。”
    颜阙闻言,忌惮地后退了一步,与其他三位护法交换着眼神,已是投鼠忌器。
    这时“天印”又开了口:“段飞卿,你太高估自己了,若无把握,我岂会出现在你眼前?”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当日在客栈里的那杯茶,可好喝?”
    “段飞卿”的脸色唰的变了。
    “别忘了我天印可是出身唐门,要给你下个蛊,还不是轻而易举?”
    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一切又是那么天衣无缝。颜阙和三位护法立即冲了上去,“段飞卿”刚要运功,动作却一下子凝滞起来,生生挨了一剑,跪倒在地。
    他恶狠狠地抬头:“天印!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天印”大步上前:“那我就亲手除了你,还可以占个头功!”
    他一掌要拍上天印的天灵盖,却有人先他一步,将剑狠狠地刺入了“段飞卿”的身体。
    颜阙似笑非笑:“这是我教内之事,天印大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他猛地抽出长剑,鲜血溅了一地。
    “段飞卿”捂着胸口,恨恨地看着他,倒地不起。
    “天印”转头走出大厅,为防止露馅未曾回头看一眼,心里却很忐忑。颜阙这一剑是必杀之势,也不知道他能否熬过……
    “你是说,你跟天印彼此交换身份演了一场戏,就是为了让他金蝉脱壳?”初衔白有些担心:“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段飞卿的表情永远一片平静,只有语气微带忧虑:“他被刺了很重的一剑,只怕已伤及心肺……”
    “……”
    第82章 一家三口
    大漠之地的经常出现异常可怖的夜晚,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似要将人的灵魂掳走。
    颜阙对此却已习惯,他的脚边放着一只灯笼,烛火被狂风吹得飘摇动荡,每次都几乎要熄灭,却又总在最后关头亮起。
    眼前已经隆起一座坟头,他最后抛下一铲土,用铲背将坟头拍拍严实,口中念念有词:“段飞卿,不管怎样,你总算还做过衡无,而我则还要为此继续谋划下去,所以比起这点,你死的也值了。”
    他丢开铲子,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坛酒拍开,边洒在地上边笑道:“托你的福,如今圣教再不用受王朝挟制,那几个长老都势利得很,见你没了用处,自然也就不会保你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以后做上衡无,替你整治整治他们便是了。”
    一坛酒洒进,他五指一松,丢了坛子,愉悦地笑着离开:“安息吧,你早该安息了……”
    人已走远,狂风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坟头似乎也被这狂风撼动了,猛地一震,裂开一道豁口。
    一只手探了出来,牢牢扣住地面……
    段飞卿担心颜阙会追来灭口,快马加鞭,行了一日才稍有停歇。可怜小元还小,一路被颠簸便不舒服了,吐得厉害,一整天什么也没吃,小脸都瘦了一圈。初衔白将她抱在怀里,又开始心疼了。
    段飞卿看这样也不是办法,便将车赶离官道,停在一片林子旁,跳下车道:“你们等在此处,我回去找天印,他若能回来,你们才能尽早离开。”
    初衔白想跟他一起去,可是小元这样她又走不开,只好作罢。
    段飞卿这一走,直到天黑也没回来。初衔白不禁开始担心,但又想以他的武功修为应该不会有危险,才稍稍心安。
    没多久,前方传来明亮的火光,初衔白探出身子,以为是段飞卿回来了,却发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个个手执火把。
    她知道追兵到了,连忙抱着小元跳下车朝林中跑去。
    这不过是片杨树林,树木都很整齐,想要藏身也困难。她一直跑到尽头的一条小河边才停住,转头去看,火光又近了许多。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捉住。初衔白咬了咬牙,忍着刺骨的冰冷,抱着孩子趟入水中。
    水不深,却很湍急,下面又都是石块,并不好走。初衔白的脚扭了一下,不禁有些恼恨。自己如今这般柔弱,实在让她挫败。
    后面的追兵又近了,小元听到动静,害怕地往她怀里缩了又缩:“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她只凭一张脸认人,并没有弄明白段飞卿并不是她爹。
    “小元别怕,爹爹很快就来了。”
    “爹爹这次会救我们么?”
    “会的,放心。”
    初衔白已趟到河中心,双腿都冻麻了,咬着牙朝岸边走,身后传来了呼喝声。
    “天印的妻女在那里!拿弓来!”
    初衔白心中大惊,连忙加快速度上岸,后面已传来羽箭破风之声。她本想蹲入水中躲避,却有人凭空掠来,一把挟起了她。
    后方人声高呼不断:“快去禀报颜阙长老,找到天印了!”
    声音很快就退远了,初衔白被他夹着飞掠出很远才停下,牙齿已忍不住打颤:“还、还好你回来得及时,天印如何了?”
    段飞卿没有回话,转头看了看,指了一下右边:“走这边。”
    他看出初衔白体力不支,从她手中接过小元,一手牵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面走去。
    初衔白本觉得不妥,但自己实在是没力气了,只好任由他去了。
    走了一段,发现已经到了小河的下游,水浅的几乎只是一个小水滩。
    段飞卿观察了一下周围,大概确定了安全,找来干柴生了火让初衔白取暖。初衔白刚坐下来,小元就又开始呕吐,她想去处理,段飞卿已先一步抱着孩子到了水边。
    他将小元放在膝上,小心翼翼地抄了点水给她漱口,待她舒服了些,又脱下外袍将她仔仔细细裹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甚至还低头靠了靠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神情才放松。
    初衔白有些意外,搓着手说:“没想到盟主这么会照顾孩子。”
    段飞卿抬起头来,有些怔忪,忽然又笑了,并没有接话。
    “怎么,我说错了吗?”
    他摇摇头,抱着小元坐到火堆边,看了看她:“饿不饿?”
    初衔白摇头:“我现在……也跟小元一样没胃口了……”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段飞卿立即起身坐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动作做得太自然,初衔白却吓得一下子推开了他:“你……你这是干什么?”
    “你要病了。”
    初衔白微微一愣,就着火光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些细微的伤口,眼神扫过小元身上的那件外袍,正是天印做衡无时总穿的那件,一下子明白过来。
    “你……你……”
    她实在是意外,还以为他是段飞卿,没想到却是本尊回来了,难怪他每句话都说的那么短。
    “连我都认不出了?”他的眼里带着微微的戏谑。
    初衔白的脸有些泛红,唇有些发烫,嘴唇翕动,忽而有些头晕目眩。
    天印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将她拢入怀中:“果然病了……”
    小元怏怏地探出脑袋,担忧地看着初衔白,又看看天印:“爹爹,娘要紧吗?”
    “不要紧,有爹爹在。”天印眼神发亮地盯着她的小脸:“再叫一声爹爹。”
    小元撅了撅嘴,似乎不太甘愿。
    “娘醒了我再叫。”
    天印失笑,拥紧了母女二人。
    第二天初衔白醒来,第一感觉便是浑身疼得厉害。头顶有声音低低地问:“醒了?饿不饿?”
    她抬头,天印脸色温和地看着她。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些伤痕怎么来的?”
    “面具。”天印说太长的话还有些不流利,所以句子都很短。
    之前为了跟段飞卿互换身份,又不引起他人怀疑,他们每人都要戴上两张人皮面具,第一张易容成对方,第二张再易容成自己。但是用药水卸下时颇为费力,一不小心便会两张同时取下。唯一的解决方法是将第一张面具贴得十分牢固,几乎与肌肤不分彼此。不过这样一来,取下的时机就有限制了。
    取早了伤了自己的肌肤,取晚了又有可能再也取不下来。
    天印便是取早了。
    他也是没办法,若是再顶着段飞卿的脸在外行走,被魔教的人发现,事情便泄露了。而颜阙他们追杀自己应该不会太执着,只要回到中原,不影响他做衡无就行了。
    初衔白虽不知详细原因,多少也猜到了些,微微叹息:“这么多的承诺,这次你总算没有食言。”
    天印笑着起身,拉她起来:“走吧。”
    “这就走了?段飞卿还没回来。”初衔白转头看看来路,有些不放心。
    “他已经回去了。”
    “什么?”
    “我们分头行动。”
    初衔白这才明白。
    段飞卿这三年在外也不容易,之前在路上,初衔白问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他说的轻描淡写,却还是叫初衔白心惊。
    当时青云派出了奸细,他中了机关,又被衡无重伤,在地下困了很久。后来终于被一双兄弟救起,那二人却又是贪财之辈。他当时一身的伤,眼睛失明,双腿尽断,甚至连容貌都毁了,只剩任人宰割的份。还好后来遇到贵人相助,那人甚至还传授了他一身奇门医术……
    也难怪尹听风那样找他都找不到,想必他就是要等到自己完全康复才肯现身吧。
    初衔白跟着天印走出林子,又上了官道,将这段经历说给他听了。天印想了想,问道:“那个贵人是谁?”
    初衔白摇头:“我问了,但他似乎不愿说。”
    天印笑了:“那也许是个女子。”
    初衔白一愣:“你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
    天印伸手搂住她:“我的贵人只有你。”
    初衔白瞄一眼小元,轻轻埋怨:“当着孩子的面别这样。”
    天印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托了托小元的身子:“你娘醒了,可以叫我了吗?”
    “……”初衔白莫名其妙,你们在玩什么……
    官道上往来商队很多,他们跟着其中一支,终于进入了于阗境内,颜阙的追兵始终没再出现,看来可以放心了。
    为了给小元看病,三人在于阗多待了几天,再启程时,天已经开始落雪了。
    初衔白有些担心:“这天气不好赶路吧?”
    天印道:“始终要走,西域不宜长留。”他看了看天:“雇一个有经验的车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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