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把康熙搬出来,现圣母皇太后原德妃就瞬间门安静。
    连说自己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许多朝堂大事,皇上自去与文武大臣们商量便是。
    商量么?
    胤禛并没有打算商量,他打算在他登基大典后,就直接令人宣读。
    是的,登基大典。
    虽然大行皇帝还未发引,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是君王可以日代年,让一个国家缺少最高领导人二十七日也极其危险。
    于是,便有了灵前即位的便宜之计。
    就在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也就是大行皇帝康熙丧后第八日。
    新皇遣官祭告天地、宗社。衰服谒几筵行三跪九叩礼,祇告受命。然后再御侧殿换礼服,就是前头他生辰宴时,康熙曾命人专门准备的那套龙袍。
    只一见,胤禛的泪珠子就扑簌簌地流下来。
    为他更衣的苏培盛赶紧劝:“奴才的好皇上啊,今儿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掉泪。”
    胤禛却只摇头:“月前还与皇阿玛一道共贺生辰,父子相得,言笑晏晏。转眼便天人永隔,让朕如何不感伤难过?”
    守在一旁的虎威为他递上帕子:“逝者已矣,皇上多思无益。只想着先帝爷对您的嘉许与期盼,这天下,交给雍亲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这一句,还不够您好生努力一生吗?先帝爷英灵不远,您可仔细珍重,让他老人家安心才是。”
    胤禛接过帕子拭泪,言虎威弟弟说得是,我记下了。
    之后果然迅速收敛情绪,配合苏培盛换衣。
    可把苏培盛给喜得,看虎威那眼神就跟看救命恩人一样。
    经过这点小插曲之后,换好礼服的胤禛又出去向太后,行了三跪九叩礼。然后乘辇出乾清门,御中和殿,内大臣等职事官行礼。
    再御太和殿,王公百官上表行礼如仪。
    因还在大行皇帝孝期内故,所以不宣读、不作乐、不设宴。康熙当年即位的时候,还给王公赐茶呢,胤禛这连茶都没赐。
    只见了见人,就又还宫,脱去礼服,再把丧服给穿上,还就苫次,继续为先帝守孝。
    同时颁诏天下,定明年为雍正元年。
    如此,这简单的登基仪式就算完成。属于康熙的时代宣告结束,雍正的时代缓缓到来。
    登基之后,新皇便下旨尊其生母德妃乌雅氏为圣母皇太后。
    将大阿哥胤禔封为直亲王,七阿哥胤祐封为淳亲王,八阿哥胤襈封为廉亲王,九阿哥胤禟为海亲王,十二阿哥胤祹为履郡王,十三阿哥胤祥为怡亲王,十四阿哥胤祯为容亲王,冠勇公法士尚阿为冠勇郡王?
    前面那几位倒也罢了,都是皇子阿哥。
    也都多多少少于国有功,或者与新皇私交甚笃。如今新皇登基,加恩自家手足倒也无可厚非。
    但冠勇郡王?
    自大清建国以来,除了最初的定南王孔有德、义王孙可望跟被先帝爷亲自下令剿灭的三藩外,可就再没有非爱新觉罗氏的满汉王爵了。一时间门,反对声四起。皆言冠勇公虽功劳盖世,但其一门三公显赫已极,诚不必再行加恩。
    连虎威自己都跪了:“皇上能如此爱重,奴才自是万般感激。可诚如诸位大人所言,咱们钮祜禄氏一门三公,显赫已极。诚不必……”
    没等他把逊谢之词说完,雍正就先摆手:“冠勇郡王不必多言,皇考在世时就曾欲封你为郡王,可阿大人固辞,此事才终未能成,让皇考一度深以为憾。如今,朕就要为他补上。”
    果然,把康熙抬出来之后,反对之声骤停。
    至于钮祜禄氏一门三公?只肃着脸表示:“钮祜禄氏虽一门三公,但每一个都是浴血奋战,为大清立下赫赫之功而来。第一代一等公额亦都位列开国五大臣,战功之著举国称道,百世流芳。着其子孙,传袭爵位乃是太·祖爷对功臣的嘉许之意。而冠勇郡王与靖远公之功,诸位也都亲眼所见,该没有什么疑义吧?”
    他这目光环视四周,被注视之人一一低头。
    还是胤俄第一个接话:“没有没有,皇上圣明。功则奖,过则罚,如此赏罚分明,才更好激励人心。哪有因为功臣家世显赫,便不给应有奖励的道理?”
    “远的不说,若没有冠勇郡王当年一枪攮死噶尔丹,皇考必然再有第三征。届时要劳多少民,伤多少财才能解决了那个心腹大患?不能说没有冠勇郡王就平不了策妄阿拉布坦,但换个主去,肯定没有办法这般干脆利落。有数的枪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事多拖一天,国库银子就要多消费一天。无数士兵战死沙场,亿万百姓饱受战火侵扰……”
    号称学渣的敦亲王口若悬河,细述冠勇郡王这些年的功劳。
    夸皇上至诚至孝又肯给礼遇功臣,实在是天下之福,我等之福。有了冠勇郡王这个例子,还愁后来者不能奋勇杀敌恪尽职守吗?
    对对。
    武威头号小迷弟庄亲王连连点头,说敦亲王所言极是。
    有此佳例,一些自忖爵位已经到顶,再怎么也是徒劳的咸鱼们也该努力翻身,不再尸位素餐了。
    胤俄:???
    既然对,你小子又何故捅我刀子呢?!
    全大清第一躺平派的敦郡王心中不爽,特想给这不识趣的小子一顿组合拳。可上有老庄亲王爱子如命,下……
    下这小子长得好看,身手更好看。
    他根本就打不过。
    无奈何之间门,也只有一个眼刀子飞过去,让他好自为之。但有他们哥俩一唱一和,也算打开了话匣子,让更多人参与到赞同的行列来。
    于是,新皇尚未登基,对诸皇子的封爵就先下来。冠勇郡王当仁不让地拔得头筹,成为其中最受关注的存在。
    其父九门提督、议政大臣阿灵阿力辞被拒后,当堂求告老。
    满朝哗然。
    默默为阿大人竖起大拇指,太刚了!当殿叫嚣,挑衅新皇?啧啧,一朝君子一朝臣,你还当是先帝爷时期,对你万般看重的时候吗?
    敦亲王、庄亲王、康亲王等当场劝他冷静,千万别赌气。
    阿灵阿特别认真地道:“诸位王爷与大人们不必相劝,老夫心意已决。钮祜禄府一门三公,原就煊赫已极。如今我们父子四人同朝,还个个身居高位,实在有些不合适。”
    “皇上惩罚分明,奴才无话可说。只因自己得遇明主,日后天下之才不虞被埋没。只是,奴才生于康熙九年,算算如今五十有三。虽年不算高,但五十五年头上曾罹患重病差点撒手人寰。后虽经爱妻调理,恢复大半,可到底伤了根本。求皇上体恤,准奴才告老。”
    说着,他还就撩起袍子,冲着胤禛的方向跪了。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阿大人至忠至诚,为了推拒皇上厚恩而不惜以辞官相要挟。
    连他三个好儿子都殷勤相劝。
    只有胤禛哭笑不得:姨父这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
    前头约定好了,尘埃落定后,就放他自由。结果,自己还没有登基呢,他老人家这就来见缝插针,要求兑现承诺了。
    准是不可能准的,至少现在不能准。
    胤禛上前,亲手把人扶起:“爱卿身体康健,龙精虎猛,何谈一个老字?不信咱们俩往这一站,不明就里的,准以为你更年轻些。”
    虽然他生于康熙十七年,算算跟姨父差了八岁之多。
    但姨父婚姻和顺,子女孝敬。
    整日里无忧无虑的,比实际年龄小了很多。而他呢,自小就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中,在生母和养母之间门做夹心饼干。
    长大之后,夺嫡之争,更是烽烟四起。
    太子两立两废之后,所有皇子又都重新进入备选。明争暗斗,合纵连横,恨不得睡觉都得睁着只眼。
    后来他被迫向皇考坦诚心事,正式成为皇位继承人后全面监国,更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既要殚精竭虑地处理好国事,让皇考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承担起大清江山。又要把握好其中尺度,不让他老人家有自己被架空之感。
    又要展露,又要收敛。
    其中尺度简直难如登天,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稍不留神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不能自己身死,妻子儿女也都别想保全。
    这样难心的日子一过数年,还因为衣不解带地给先帝侍疾、守丧清减了太多。看起来,可不就比实际年龄大多了吗?
    跟阿灵阿站在一处,还真他更老成些。
    但群臣哪敢大大咧咧的就这么直说了呢?纷纷彩虹屁,说皇上至诚至孝,这些日子侍疾又是守孝的,日夜操劳,难免憔悴。
    接着话题就转到诸王与群臣一道劝说皇上,别再席地寝苫。
    务必好生保重龙体,以天下万民为念上去了。
    谁还在乎到底是阿大人瞧着年轻,还是皇上瞧着年轻呢?自然而然的,阿大人这个辞职想法就无疾而终了。
    气得他回去就跟淑宁念叨:“那么大个皇帝呀,竟然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早早就说好了,等尘埃落定之后,就放我自由,由着我带你四处游山玩水。结果呢?事到临头,他竟然还说我身体健康,龙精虎猛,瞧着比他还年轻些。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我比他整整大了八岁,八岁啊!”
    淑宁只笑:“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因为你太急躁了?皇上还没进行登基大典呢,怎么好就真罢了你这个先帝的心腹重臣,还是在这么个疑似威胁的场景之下……”
    她话还没说完,阿大人就开始委屈上了。
    问淑宁到底是哪一派的,说好的夫妻一体呢?他这辛辛苦苦的求告老,也是为了与她相依相伴啊!
    摊上这么个老小孩,淑宁还能怎么办呢?
    只好仔细哄着,言说等新皇登基了,他再提个辞职不迟。若还不许?那就再辞咯!既显示你的去意坚决,也体现皇上的爱重老臣,苦苦挽留。
    留一段佳话,不也是彻底给你的臣子生涯做个完美总结吗?
    阿灵阿啧了一声:“什么完美不完美的,我看你啊,就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一心一意只为你那大外甥考量呢。”
    淑宁皱了皱鼻子,特别夸张地道:“我就说是什么东西这么酸,原来是我家夫君又醋了呀?啧,你说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斤斤计较呢。甭管出发点是什么,总归对咱们一家子好的,不就是大大的好事儿吗?”
    “可……”
    “可什么可啊?你都是当了郡王阿玛的人了,好歹宽容雅量一些。我那大外甥外冷内热,最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只要咱们一家子初心不变,好日子在后头呢!”
    什么功高震主,赏无可赏唯有赐死的,在她大外甥这就不成立。
    虽然梦中的年羹尧、隆科多都……
    没什么好下场。
    但也有十三的铁帽子王,常务副皇帝啊。
    所以只要初心不变,不负于他,日后他也定不会相负。
    因为这份笃定,淑宁对于自家好大儿这个郡王之位特别坦然。只仔细交代虎威:“你四表哥对你这般看重,你也该为他鞠躬尽瘁,竭尽所能。虽然他前头全面监国数年,相关经验丰富。可毕竟皇权更迭,其中各种繁琐又关乎紧要。旁人如何且不必说,你们父子两个可得多尽心。”
    虎威边答应着,边告自家阿玛的小黑状。
    言说他身为自家人,在他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试图激流勇退,太不仗义。额娘不妨多劝导一二,莫让阿玛犯糊涂。
    就算要早早赋闲,享受山水田园之乐,也好歹等着哥忙完了先帝发引,正式接管朝政了呀。
    现如今,他才刚刚仓促即位,家小都还在雍亲王府没来得及安排进宫呢。
    太后还未移宫,先帝爷那些妃子们还都住在后宫呐!
    提起这茬,淑宁心中便是一凛。
    梦中,她那好嫡姐也不知道是过于惊喜,还是难以置信,说了句钦命吾子克承大统,实非吾梦想所期。还却了封号,拒绝迁宫。
    被雍正的反对党们抓住机会,大肆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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