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柔和歇了过去,九霄是一片碧蓝透色的玉石,晶莹剔透,莹润温泽。玄青的云好似野葡萄冻子,放进寒酥里酸甜冰牙。
    弦月周身带了些斑驳,是湘妃竹的眼泪,弦月周身带了些坑洼,是黄沙找不到归路,跟着风儿流浪。
    芙妫麻木般上了王府的轿子,怔怔看着因为颠簸而晃动的碧色帘子,在月色下显示出苍凉般的灰。她有些疲倦,睫毛抖动,阖住了双眸数着自己经历的日子。
    一声斑鸠的啼哭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思绪收回,嘴角绽开了苦涩的笑容。不,记不清是多少个日子了,她就这样坐着轿辇,留下了无声的眼泪。
    可此时眼泪已如枯竭的泉眼,再也不会落下半分了。
    一时间周围气氛静谧到了极致,轿外仅有树叶相互哗哗敲打,衣料摩擦的声音。
    她漫无目的微微撩开帘子,以平静的目光看着沉炼景府邸里面的人。面上无半点愠色,却寒若冰霜。
    轿子平稳落了地,那碧色帘子的颤抖也停了下去,取而代之是微风的抚摸,可见柔情万般,而缝隙透来的清冷打破了轿内的沉寂。
    帘子被撩开,对上的是神情各异的茫茫众人,灯火在他们手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彩。
    绛紫色服饰的女子向她走来,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容瞟了一眼,却很快盖了下去,开了口语气尊敬道:“这边走…”
    借着皎色,周围建筑黑影无情笼罩了她,古铜色门钉排列有致,像是绞刑架上的钉子一般。
    她拖着海棠色的裙子,低头瞧着蹭上了灰的绣花鞋,寒风毫不留情浸透了她的骨髓,将她的交窬裙夺了又夺。
    动人的身姿,让风儿勾勒出她窈窕身形。她走的每一步对她都心如刀绞,却只是无语凝噎,默默承受。
    走了约半刻钟,人渐渐多了起来。芙妫认出了站着守夜的男子们,正是王城里面的人,那鱼鳞铠正显着寒色叫人心生畏惧。
    几经弯着,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却不见了之前守卫的踪迹。小院处宫人们各司其职,或烹茶或熏衣。
    侧院中室内还透出了温暖的灯火,妙龄宫女们正精细缝补衣裳,影子就投到了窗纸上,时不时还有几声压低的交谈传来。
    此人非富即贵,芙妫想。
    跨入略高些的门槛,身后的门骤然被关上,隔离了风儿的低吟,隔离了鸠鸟的啼哭。
    一入眼,便是层层纱帐堆迭,灯火在远处愈发明亮,近处仅能看到金石地板上放着的黑漆描金拖瓶。
    环顾四周,无限的恐惧将她覆盖。
    一声轻笑传来,似从暗夜中射出的利箭:“怎地不跪?”
    她熟悉般要跪下去,没有丝毫犹豫与迟疑,这三年磨去了她的锐气,带走了她的自尊。
    地板带了些冰凉攀附上了全身,她有些后悔没将纱裙垫在下面了。
    正是屈了屈腿时,那人又开口:“罢了,走近些来——”又是一如既往命令的语气,她还是不得不服从。
    身体每一个动作幅度都被无限延长,更是无限的羞耻。在那人看来,她恭敬的影子毫无违抗,乖顺可人。
    纱帐都被她轻松绕过,等到最后一层处,她的步履停下了,低着眉眼,娇弱跪了下去。
    “妾——见过大人……”芙妫声音虽清丽端庄,可尾音总是带些颤。有时明明是些重话经她之口,却叫人甘之如饴。
    他会做什么,要做什么,她心如明镜一般,男人都是一样的,她嗤笑自己。
    “你是那位虞王的公主?”高位上的男人骤然开口,加重了她已经裂开的心伤。
    虞国现在已经破灭了,三年前随着沉炼景的军队攻破王城,当地辉煌的王宫现如今已是废墟一片。
    一场大火掩盖了所有奢华的场地,一场大火覆盖了豪华王城的罪恶。
    委屈的情绪又涌入眼眶,鼻间一酸,一时的伪装平和都被眼前这一句云淡风轻的话撕碎,直至彻底分崩离析。
    “……正…是。”她支支吾吾答道,声音带了哽咽。欲要再说时,才发现自己已是艰难开口,眼泪打转湿糊了眼眶。
    男人仍旧专心致志看着手边的文书,目光轻扫了她揩泪的动作,打断了她的话:“也罢!那早已不重要。”
    “孤问你,虞王在时究竟如何奢靡?”
    这份自称,她有些明白了他的身份,能在王城自称孤的,只有申王了。想到沉炼景那莫测的表情,她觉得自己是个任人处置的物件。
    这突然的一问,她低声道:“不知……知是花椒涂墙,知是蜡烛作柴……”
    她只说了她知道的,其余的一概不知了。
    虞国王喜好奢华,曾让人旱季在庄稼肥地处修建跑马场,以作玩乐,竟嫌不够,又铜钱铺满地耀眼夺目。
    这段奢华他早有耳闻,自言自语感叹道:“灭国,只是时候问题了!”语气真挚,眉头皱了起来,感情全都融进了这段话里。
    这关他什么事,芙妫想。
    周身又是之前的静谧,烛火时不时摇曳,她的身姿被影子牵扯。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她的小腿已经开始酸胀,脑袋都有些发晕迷糊。
    开窗处传来的凉风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艰难再次睁开了双眸。
    她其实不想虞国怎么样,她只是觉得自己无依无靠罢了。
    有时她会安慰自己,无依无靠就了无牵挂,一辈子这样不如一死了之,可每一次寒凉的弦月总会提醒她内心的仇恨,那天发生的事情总会历历在目。
    这一个漫漫长夜没有温香如玉绵绵情,只有他的翻书声在她耳边反复不停。
    末了已是深夜,男子似乎有些疲倦,走下了主位走进了还在跪着的玲珑身影。她的心跳加速,感受到了逼近的稳重脚步,感受到了梅花的熏香。
    回过神来芙妫下巴已经被抬起,眼神仍旧恭敬下垂,也不知因为好奇还是别的原因,她鬼使神差抬眸对上男子炽烈视线,那男子便是申王——姜云骁。
    对上芙妫的脸,虞国宫宴记忆便翻江倒海涌入脑中,她这三年变得更动人了,之前矜贵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是无意间显露的媚然天成。
    芙妫显然对他没有多少印象,没有多大的反应。
    一瞬,他将热意充沛的手放了下去,挥袖正欲离去。
    “沉将军心意孤领了,替孤谢过吧!”
    她将身体伏地间,感受到背部被人披上了披风  ,显然还带着些体温,没有暗夜的冷。
    姜云骁没有再说话了,远去的脚步已经彰显了他的消失。
    申国王府——
    鲛纱帐层层迭迭人影模糊,丝竹管弦柔靡交织,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叹息声交缠重迭。昏黄眷恋的烛火暧昧不清地闪着,摇曳牵连的影子姿态怜爱。
    芙妫被粗暴地按在了地上,金石地面的冷漠冰凉从背部水红色刺绣的大衫传到了全身。
    “呃——”她惊呼出来,犹如黄鹂慨叹。
    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摔了出去,四肢都已经裂解抽离,她一双狐狸眼眼尾上挑,朱唇死死咬着流出了些血,愤怒地看向将她扔到地面的男人。明明这幅见不得他活着的表情,因为她的一双勾人的明眸,看起来似嗔非嗔的眼神,显得无比娇媚。
    沉炼景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眼角处泛着些血丝,看起来极为凌厉。天潢贵胄不容拒绝的威严和战场上一夫当关的戾气预备向她压来。他看见她惊慌的表情收起了刚刚的严肃,打量着她凌乱的衣裳和咬破的嘴唇,海棠红的裙子无比称她的瓷白肌肤,嘴唇上还有血珠欲滴,发髻蓬松,有些青丝散落到了她的胸口处,更显春光荡漾。
    芙妫见到他预伸出的手,忙要挣脱:“沉炼景,你叛国当死——”胸口因为恨意止不住上下起伏,那一片柔白也跟着颤抖。
    正是夜晚时候,圆月当空本该团团圆圆,可如今她已经无去无从。她的四周都是些巍峨高耸的梨花木桌箱椅柜,青砖泛着幽幽的光,婵光就这么从窗棂中无情地倾倒在了她的面容上,带了几分刚毅。
    沉炼景听见这话淡淡嗤笑,不顾她的动作和仇恨把她抱了起来。她体态轻盈,抱起她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她就这么在他的怀中被制住,一双大手感受着她的美好娇弱。因为她的大衫实在太过繁琐碍事,抱起来时就已经拖到了地上,她的单薄肩膀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感受到了凉意,她更加慌乱,张口就要咬到了他的小臂上。
    真轻,就像之前在宫宴中见的一样,他想。脑中挥之不去她楚楚可怜的姿态。
    她感受到了他怀抱中的炙热紧实,将她牢牢锁住。
    芙妫毫不留情咬了一口,他的玄青色袍子上还有些她的涎水残留。男人只是骤然加快行走的动作,她只能感受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没了意识,只剩下行尸走肉。
    须臾后她被他投入了浴池之中,一抹绯红的痕迹就从水面沉了下去,连带着她飘散的青丝离去。
    浴池里里外外都是用莹澈如玉的白石铺砌,池子四周的平台也是白石铺成的,池面雾气腾腾,笼盖四野。池角锐利,划过她的细嫩脚腕留下了长道的红痕,她眉头蹙起下意识闭住了眼睛。
    不知道去了哪里,突然的失重让她尖叫出来。随后口鼻处都被池水覆盖,半声尖叫也被堵了下去。慌乱间拼命挣扎吃了不少水,因为过度剧烈的动作,她感受到了疲惫不堪,动作幅度也在渐渐减小。她唇上的血珠已经溶进了水里,晕染开来从浓到浅,直至与池水不分清白。
    落入水中的姿态无比优美,飘逸的海棠红裙子在水里面柔逸飘洒,昂贵的天水碧丝绸的披帛在,随着她的招式一举一动牵连着她  ,几乎将她整个裹起。
    池边上的沉炼景高大威猛,就静静伫立看她动作的挣扎,面色的痛楚,以及那抹唇上的艳丽,他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对他犹如局外之人。
    恍惚间芙妫已经感到了丧命于此,意识已经飘飘荡荡走去了,头晕目眩,可因为耻意让她冷静不少,他看到了池边旁的黑影,她又感受到了他的凝视,那种属于男人的凝视。
    男人顺着每一边都设有的白石台阶,逐级进入到池子里。
    女人镇定下来,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又喝了几口水。拼了命地要向另一侧台阶处划去。她的身体在水中格外姿态轻盈,借着池边稍微用力蹬腿,身体就向另一侧飘去,犹如神女飞天,披帛随水流蜿蜒开来,乌黑的青丝全部散乱游在了水里。
    沉炼景已经完全进入了水池,他看见水中的她比素日还要洁上几分,媚眼含情半眯,浑身不染纤尘,宛若洛神降临。每一个凝视过她的男人都会在她身上找到属于他们的淫欲和贪婪。他眼底泛起了猩红,在水中迈着步子朝殊色走去。
    她乱了神,感觉到那抹注视消失时已经踏上了阶梯,恐惧让她肌肉紧绷,渴望呼吸却让她寸步难行。她努力说服自己踏完阶梯,借着水的力量托举她起来。甫一出水面,烟雾缭绕茫茫一片,水汽弥漫,暖意逐渐消散直至全无,因为光线骤然增亮,一时还难以适应,她用手遮住了半个眼睛。
    她最终完完全全逃离了那个水下的牢笼,站在了池边想寻找给他羞辱痕迹的男人,却什么也看不见,身下传来了刚刚的屈辱痛楚。布料泡在了水里面令她无法行动。身上的华服沉重,她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
    刚接触到池边的白石,她就又向前倒下。衣裳紧贴在她的滑腻皮子上,透出来了牡丹刺绣的肚兜,全身曲线玲珑诱人。她面容已经扭曲痛苦,用染着豆蔻的纤纤十指攀岩着冷冰的地面,仍然不改意志坚定往前,身后的温暖泉水是精心为她布置的牢笼,而她不愿意再忍受那样的屈辱。
    身后池边的沉炼景就看着她的精致曲线,小巧的面容,娇媚与天真混合,不甘受辱而扭动的腰肢魅惑着他,这是属于他在她身上映射的幻想,让他痴迷上瘾,念念不忘她的滋味。他只是稍微用了力气,由于池边残留的水,她轻而易举就又被拖了回去,十指在未湿白玉地面留下的水痕触目惊心。
    这次她没有因为失重慌乱了,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从脖颈滑落到了她的腰部,轻而易举将她托举起来。她讨厌这种触碰,对他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小人,叛——”他被这情态有些嘲弄到,用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颚,朱唇就轻微被翘起来了,强迫她吐出的话语及时收住。
    “别这样——”暗沉带有磁性的话语传来,令她腰眼处酸麻。
    圆月正当空,帐外的丝竹声不绝于耳,轻轻撩拨着他的神经。
    她只得拿手去推搡他,又因为不小心触碰到了他裸着的上半身而又紧张抽回手,只能靠在水中左右晃动逃脱他的禁锢。他的上半身伤痕累累,旧伤迭新伤不断,她最讨厌看见这些不美的东西。
    他浅笑,嘴角的玩味更浓:“来,为我跳一曲。”,他的两只手已经彻底将她的腰部笼罩,将她的唇靠近了他的,贴着她耳鬓厮磨。
    “疯子——”她朝他的胸口处吐了浊物,准备欣赏着他的嫌弃神色。他面无表情,用大手按住了她的发顶轻轻摩挲。一瞬间她就立刻被按到了水中,不能反抗且毫无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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