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幽静的书屋中,青衫书生,面如冠玉,神色清雅,已经在看书等候。这便是楚云溪的学堂了。
    小云溪跑到门口,见先生比她来得早,赶紧止住脚步,跟在后面的小丫鬟差点儿没止住,撞上小姐的后背,又赶紧后退了一小步。
    小云溪将手放在腰间,微微下蹲。小丫鬟也紧随着行礼。
    “弟子问先生好。”
    年轻的先生看了过来,只微微浅笑,并未因她们来迟而责备。
    “好,坐吧。”
    “谢谢先生。”
    两个小女娃心里一喜,赶紧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见她们准备好,先生这才开口道:
    “先生今日,要考考你们此前所学。下面这个问题,由溪儿作答。”
    小云溪站起身来,小小的人儿认真道:
    “是,先生。”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当作何解释?”
    小云溪听完先生的问题,一脸自信。
    “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孔夫子说过,如果大家都讨厌一个人,一定要好好考察他。如果大家都喜欢一个人,也一定要好好考察他,才能对这人的人品下定论。”
    此时的小云溪不知道,她先生的这番教导,对她将来的人生有多么重要。
    人生若是一帆风顺,很多道理便会被抛诸脑后。唯有遇到坎坷,经历磨难之时,才会又想起来。
    师徒三人谁都没发现,屋顶之上,一块瓦片被挪动了半分,云霄国的小太子君凌云,凉薄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论语》?即便是男童,通常也要八岁以后,才会学到《论语》!
    小太子以为他会看到楚家这个小丫头,摇头晃脑地读着“人之初,性本善。”
    不成想,他的未来太子妃,还不到五岁,竟已经学了《论语》!
    小太子心道:定是死记硬背,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那先生也是点点头,眼中都是对这个小弟子的欣赏之色。又柔声问道:
    “溪儿可知道,这是为何?”
    小太子的嘴角不自觉挑起,这下儿看这小丫头如何作答。
    小云溪却点点头,认真道:
    “溪儿知道,先生说过,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想知道一个人的好坏,该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探寻真相,不能人云亦云,盲目从众。”
    小云溪说得头头是道,人云亦云,盲目从众这种词,都是信手拈来,可将屋顶上的小太子惊得不轻。
    这小丫头竟能完全通晓其意。回答起先生的问题来,神采飞扬。如此才智,倒是配得太子妃之位。
    君凌云原以为,自己五岁读完四书,已经够早了。
    如今看来,他倒是一刻也不敢松懈了,免得被未来太子妃给超了过去,岂不丢人!
    先生夸赞道:
    “溪儿的功课,从来都没让先生失望。”
    小云溪笑嘻嘻地坐了下来,她身边的小丫鬟,却是紧张地眼眸轻眨。
    “先生说的那什么饿,什么茶,什么好,什么烟?她怎么好似听过,又好似没听过?”
    “小莲。”
    “是,先生。”
    小丫鬟赶紧站起身来,只是小手有些无处安放。
    先生看到她这样子,非但没生气,眉眼似乎更柔和了些,出题道:
    “你来背一背,《三字经》第一节。”
    屋顶的小太子君凌云微微挑眉,一样的先生,一同上课,却一个考《论语》,一个考《三字经》?这可真是因材施教了。
    这位先生看起来,非同寻常,不知可有参加过科举?
    小云溪歪头笑看向自己的小丫鬟,朝她眨眼。
    先生看似严肃,实则最是温柔,可不会为难她们。
    这一小动作,却被屋顶上的人尽收眼底。原来宫外的小丫头,是这般灵动有趣的吗?不似他在宫中见到的人,都是木讷守礼的。
    小莲被问到了自己会答的题目,也是心中欢喜,摇头晃脑地背了出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先生点头,语重心长道:
    “小莲要记住,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可只要小莲能一直保持善良的本性,就已经能超越很多人了。”
    能超越很多人?小莲记住了先生的这番话,认真地点着小脑袋。
    “先生,小莲一定会做个善良的人。”
    先生很满意,回身走到自己桌边。
    “今日你们两个答得好,我们不学其他功课了,先生要奖赏你们。”
    他说着,从自己桌下,掏出一个小食盒,放到了桌面上,朝两个小丫头招手。
    第768章 番外 缘起 (二)
    小云溪和小莲眼睛一亮,赶紧凑到先生的桌前,看着先生打开了盖子。
    “是果脯?给我们吃的吗?”
    见司空玉浅笑点头。两个小丫头笑嘻嘻地伸出小手,各自挑选了一块自己喜欢的。
    “谢谢先生。”
    果脯入口,酸酸甜甜,小云溪先是酸得眯了眼,后又满足得眉眼弯弯。
    那脸上洋溢的幸福和开心之色,让屋顶上偷看的君凌云沉醉。
    这等真情实意,欢声笑语,在严守规矩的冰冷皇宫中,他从未感受过,竟能令他心中,泛起波澜。
    “真好吃。先生,我们明日不要学四书了,您教溪儿弹琴好不好?”
    小云溪趁着先生心情好,赶紧提要求,她可是听过先生的琴音,比教她琴艺的女先生,弹得还要好。
    先生却没有一口应下。他如今是见不得光的人,连他的姓氏司空,都不能为外人道。
    听琴知心,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不知能不能控制得了自己的琴音。
    见先生犹豫,小云溪赶紧凑到先生身边,拉起他宽大的袖子晃了晃。
    “师父父~,溪儿想跟您学琴,您就教给溪儿嘛。”
    司空先生看着小云溪噘起的小嘴儿,哪里还能说出个不字,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
    “明日你若是再起晚来迟了,日后都莫要再提与我学琴一事。”
    小云溪喜笑颜开。
    “小莲,明日提前半个时辰叫我起床。”
    半个时辰?小丫鬟抬眸想了想,那是多久?该什么时辰叫小姐起床?
    她这一抬眸,可将屋顶上的小太子吓得不轻。君凌云轻轻盖上瓦片,闪身而去。
    直到回到皇宫,他眼前还时不时浮现出那小丫头甜甜的笑脸。
    近侍跟进来提醒道:
    “太子殿下,您还有奏折没批完,下午还要练武。”
    “知道了,拿来吧。”
    看着面前的奏折,君凌云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将那样活泼的小丫头,拉进这冷冰冰的皇宫之中了。
    他摇摇头,赶走不该有的思绪,快速地批阅起面前高高的奏章。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见了底。
    “把这几本给父皇送去,其他的就不必了。”
    “是,太子殿下。”
    近侍刚要走,君凌云又吩咐道:
    “本宫想吃果脯了。”
    “是,太子殿下,属下这就去取。”
    近侍纳闷,太子殿下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怎么突然想吃果脯了?不过既然是殿下要的,他去取来便是。
    君凌云眼眸深深地看着宫外的方向。
    直到午膳摆好,他要的果脯却还未呈上来。直到他用饭用到一半,近侍才匆匆回来。
    “太子殿下,您要的果脯。”
    “怎么去了这么久?”
    君凌云虽然还是个孩子,尚未变声,那语气,却已经能让人心头微凉。
    近侍赶紧跪地请罪。
    “太子殿下恕罪!刚刚萧贵妃也说想吃果脯了,御膳房的果脯,先一步送去了绯烟宫。属下是出宫,去春晖楼买的果脯,这才耽搁了些。”
    春晖楼虽然不大,特色小吃却是一绝。
    君凌云却在想绯烟宫!这么巧,他一说要吃果脯,那一位也想吃了。还将御膳房的果脯都要了去!
    小太子的眼眸危险地眯起,看来他这东宫里,不干净了!
    “其他人都退下。不许靠近殿门三丈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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