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里的其他几位夫子可还好?”沈诉诉问。
    “回皇后娘娘,都好。”苏太傅想,沈诉诉的学业结束,她离开之后,书院里的几位夫子都感觉年轻了好几岁。
    “里面那个,我侄子,聪明吧?”沈诉诉骄傲说道——其实顾明轩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小太子自然是聪明的……”苏太傅也疑惑为何是让皇上逝去兄长的孩子当太子,莫非……皇上没有如此看重这位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微臣与您是旧识,所以有些事,还是要提醒您一下……”苏太傅欲言又止。
    “他就是太子,我说的。”沈诉诉知道苏太傅要说什么。
    她将拿起桌上的糕点,端到苏太傅面前,笑眯眯地说:“院长,吃吧。”
    皇后娘娘递的,苏太傅不敢不吃,他一吃发现还挺好吃。
    他行礼之后便离开,顾明轩跑了出来,问沈诉诉:“皇婶,老师走了吗?”
    “走了。”沈诉诉看了他一眼,朝他招招手,“过来。”
    “好耶!”顾明轩兴奋地跑了过来。
    沈诉诉领他回了宫,她牵着顾明轩的手,看到宫里花园的树上结了一个个小橘子,看起来颇为美味。
    那小橘子是装饰用,实际上味道并不算太好,但沈诉诉看了眼馋。
    她近来有些注意形象,所以没有出手去摘,但有些事交给小孩儿来做,最为合适。
    “明轩,你皇婶想吃上边的橘子,你让宫人给你摘,千万别说是我要吃。”沈诉诉对顾明轩说道。
    顾明轩猛点头。
    片刻之后,顾明轩拽着宫人的袖子说道:“哥哥,我想吃这个。”
    被小太子叫了声“哥哥”,宫中侍卫受宠若惊,连忙把顾明轩抱了起来,领他去够树上的橘子。
    顾明轩摘了很多下来,捧到沈诉诉面前:“皇婶先吃。”
    沈诉诉想这小家伙还挺上道,接了一个过来,刚尝了一口,便酸得面颊都皱了起来。
    顾长倾下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看这样子,他都能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明轩被教导得守礼听话,定然是做不出乱摘果子这种事,但若有沈诉诉撺掇他,就不一样了。
    沈诉诉被酸得想要去找水喝,那边顾长倾从宫女手上接过茶水,递到了沈诉诉面前。
    她仰脖猛灌了一大口茶水,这才缓过来,顾长倾将她手里的另外一半橘子拿过来,对沈诉诉说道:“小孩儿胡闹,你也胡闹。”
    顾明轩:“?”
    他抱着怀里的橘子,有些可怜巴巴。
    沈诉诉牵起他的手,小声对顾长倾说:“我让他去的。”
    顾长倾也朝他伸出一只手:“牵我的。”
    沈诉诉瞪了他一眼,用另一只手牵住了他。
    “你怎么和小孩一样?”沈诉诉抱怨。
    “对呀。”顾明轩探头探脑说道。
    “皇婶,还可以继续和我说你在书院的故事吗?”顾明轩问。
    “好。”沈诉诉开始对自己当年的事迹添油加醋。
    晚上用膳的时候,趁顾明轩在闷头吃饭,沈诉诉低声对顾长倾说:“今日我爹来说,他说让明轩当太子不妥,被我打发走了。”
    “我没对岳父说,是怕他无法接受。”顾长倾道。
    “无事,他不在意这些。”沈诉诉轻声说道。
    “如此便好。”顾长倾点头。
    “苏太傅是平江书院的院长,说来也有些巧。”沈诉诉随口说道。
    “哦?”顾长倾有些惊讶,“我只是听说他在江南颇有些声望,便请了过来。”
    “他是个好人。”沈诉诉评价。
    “为何?”顾长倾问。
    “当年我失手把他的胡子剪了半边,他都没把我赶出去。”沈诉诉说。
    此时顾明轩已经抬起了头,看着沈诉诉,颇为惊讶。
    “小孩子不要学。”沈诉诉让他继续吃饭。
    顾明轩觉得,有沈诉诉在,他的皇帝叔叔果然没那么严肃正经了。
    他很珍惜这样的时光,因为等沈诉诉一走,顾长倾肯定又把脸冷下来。
    其实顾长倾一直是严肃正经的性子,只是失忆之后,与沈诉诉相处习惯了,后来在她面前也总是一副温柔宠溺的样子。
    “再拿个橘子给我尝尝,我不信。”沈诉诉对顾明轩伸出手。
    顾明轩从怀里把酸橘子掏了出来,递给沈诉诉,沈诉诉吃了一口,果然酸得龇牙咧嘴。
    “有这么酸?”顾长倾从沈诉诉接过半个橘子,一尝,皱起了眉。
    顾明轩难得看到顾长倾露出这样的表情,咧嘴笑了。
    一直闹得有些晚了,顾明轩缠着沈诉诉继续讲故事,沈诉诉也喜欢这个不管她胡说什么都会相信的小听众,她连声说好,还准备带着顾明轩一道睡觉。
    顾长倾说了声“不许”,便把沈诉诉牵走了。
    “皇叔叔,你太小气了!”顾明轩抗议。
    一旁温柔的宫女替他盖上被子说道:“明日皇后娘娘就来陪你了,殿下,先睡吧。”
    出了院门没多远,沈诉诉被顾长倾牵着,扁起了嘴:“顾南舟,你就是很小气。”
    “是,我很小气。”顾长倾竟然承认了。
    他一用力,将沈诉诉打横抱了起来,沈诉诉眨了眨眼,她脸皮薄,脸马上红了。
    她环着他的脖颈,将脸颊埋进他怀里,也乐得自己不用走路。
    “以前我也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阿兄事务繁忙,也没什么人带着我。”顾长倾对沈诉诉说,“莫要把孩子宠坏了。”
    好吧,他觉得沈诉诉这也不算宠,毕竟她对什么人都能使唤得起来,倒霉的顾明轩也被她哄得团团转,还给她背幼稚的黑锅。
    “哼,顾南舟,你就是嫉妒我给他讲故事,我要讲给你听,你又不听。”沈诉诉被他抱着进了浴室,她跳下来说道。
    “什么?”顾长倾替她将藕荷色的外衫脱了下来,问道。
    “比如那时候书院里有好多同窗给我写诗——都被夫子们没收了,他们看了说这实在是太不可理喻,还说这是情诗,我没看太出来,还没看清楚是谁写的,就再看不到了……啊——你你你,干什么?”
    沈诉诉惊叫一声,人已经被顾长倾揽到了怀里,她的衣衫半褪,有些惊慌。
    “在吃醋。”顾长倾咬着她的耳朵说。
    “你给我写的却扇诗,可是传遍了整个江南,你吃什么醋?真是小心眼。”沈诉诉说话间,那襦裙也被他轻轻一勾,落了下来。
    “顾南舟!我要洗澡!”沈诉诉宣布,“你别闹。”
    顾长倾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他的声音沉沉:“这里也可以,不影响。”
    “你你你——”沈诉诉一惊,人已经被他抱着,到了浴池里。
    他按着她的腰,领着她步入水中,温暖的水拍打着身体。
    沈诉诉羞恼的时候,就喜欢骂他,当然,不久之后,诸如“登徒子”“臭流氓”之类的词汇已被浴池里翻起的水波淹没。
    今夜月色倒是正好。
    第41章
    并肩行
    日子依旧是如此照常着过, 沈诉诉性子跳脱自由,自解毒之后,便不安分起来。
    但碍于她的身份, 也不好随意离开新都, 她为此与顾长倾提了几句。
    顾长倾说,等顾明轩大些了, 能担责任了, 便将皇位传给他,他陪她到外边玩去。
    沈诉诉觉得可以,于是期盼着顾明轩能早些懂事,就像在等待着韭菜长大。
    于是, 倒霉的顾明轩发现, 以前从来不关心他课业的皇婶也对他严格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问苏太傅他的学业进度。
    顾家的后代都要习武, 只是顾长倾没有将顾明轩送去终南山, 他亲自教导他武艺。
    数年后, 沈严来寻了沈诉诉,他说闻泽前段时间给他写了信,说他一人在西域经商, 十分无趣, 便邀请他去西域玩玩。
    沈诉诉一听, 羡慕极了,沈严摸了一把胡子说道:“你闻叔在西域认识了外邦女子, 就在那里定居了,这么些年, 也不见他回来。”
    “我想, 也该去看看了, 正好我还有些事没做。”沈严轻叹一口气道。
    沈诉诉问:“阿爹,什么事?”
    “是你娘。”沈严忽地开口说道。
    沈诉诉从未在沈严口中听过他说起自己的娘亲,或许是因为沈严怕提起此事,让她伤心。
    沈严猜测得没错,他刚说了这三个字,沈诉诉便吸了吸鼻子,似乎马上就要哭起来。
    “乖女啊,都这么大个人了,莫哭莫哭——红着眼睛回去,南舟又要来找我了。”沈严连忙拍了拍沈诉诉的背。
    沈诉诉手里拿着帕子,问:“阿爹,我娘到底如何,你至今也未说。”
    “我不说是怕你伤心。”沈严叹气,“我与她自幼订婚,是青梅竹马,我少时无心仕途,她却上心得很,她喜欢做什么,我便支持他,也入了仕途,一路追着她的步伐。”
    “她很聪明,这样的人总是引人猜忌,她遭人嫉恨,被下了那无解的毒药,我寻来名医救治她,却只能吊着她的一条性命,但那时候,她已经怀了你。”沈严的语速很慢,“我没能寻到传说中的解药,她将你生下之后,体虚而死,你也带上了些许毒药,但所剩毒素不多,还能活一段时间,只是身体会受影响。”
    “我以前喜自由,懒散不羁,我以为我只需要陪着她,爱着她就够了,但她死后,我却连给她报仇都做不到。”
    “受她提携,我任长安城县令一职,官职虽小,权力却颇大。我后来看了她留下的手稿,学会了许多,我变换容貌,查出当年给她下毒的势力,连根拔起,给她报了仇。”
    “杀妻之仇已报,我留在长安——权力的中心再无意义,便寻了个理由,带着你离开了长安,到了小小的长洲,带着你长大。”
    沈诉诉看了沈严许久,低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有些怅然悲伤,当年之事一定十分苦痛,但从沈严口中说来,却云淡风轻。
    她知道沈严不想让她伤心,只想让她快快乐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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