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罢了。
    听到这一句,李伯雍愣了今天的第二次。
    早无瓜葛?
    他确实没想到,傅家女与李樯断得如此干净。
    他看着李樯整日魂不守舍情根深种的样子,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藕断丝连的年轻人把戏。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那么,仍然在宫中哭泣不止的李樯就因此显得更加不值钱了些。
    李伯庸心中微叹,愈发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对着胜玉平静道。
    “原来你已经如此厌恶李樯。”
    胜玉没答话。
    她跟李伯庸没什么好说的,也并不想被对方通过自己的言语猜测心思。
    “既然如此。”李伯庸说道,“那带你去看个笑话,定会让你高兴的。”
    胜玉:“?”
    不管是带胜玉来治病还是带她来看笑话。
    总之,李伯庸将人带到后,自觉自己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将人放在太医院,就翩翩离去。
    他还有一堆政务没有处理,现在小皇帝也正是黏人的时候。
    根本没有时间搭理疯傻的侄子。
    来的路上,胜玉已经听了事情的大概,当场就是很震惊。
    震惊得忘了逃跑。
    当然,李伯庸随身带着十数大内高手,她既然被捉上了马车,也就没可能再逃掉。
    好在,她到太医院的时候,李樯比之前争气了些,已经没有在哭了。
    他还换了一个角落坐——从桌角坐到床角。
    胜玉走到门边,远远看着他,有些一言难尽。
    还是那个高大的身形。
    但看起来莫名有些弱小。
    仿佛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很好欺负的气息。
    他曾经装作委屈可怜,撒娇的技巧炉火纯青,但无论他装得再怎么像,明眼人依旧能立刻看出他掠夺的本事,就像藏在野兽柔软皮毛下的利爪。
    但现在却不用装了。
    仿佛皮毛被翻过来了,在风中无助地拂动晃荡。
    李樯一抬头,也看见了她。
    那双湿润的黑眼珠顿了一下,立刻睁得大了些。
    接着忽然抬起手,捂住他自己的胸口。
    胜玉走近的脚步一顿。
    莫非是被刺激得胸口疼?
    正犹豫该不该退出去的时候,李樯嘴唇颤了颤,大掌摸进了前襟。
    太医院空空荡荡,虽然他说话声音很小,但也清晰地传来。
    “你来拿这个了?”
    李樯从胸口摸出一方手帕。
    浅灰色的纹路,绣着远帆孤舟。
    胜玉无声“啊”了一下,原来这个帕子被他捡到了。
    李樯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已经认定她是来寻回失物。
    而他捡到遗失物并且据为己有了一段时间,现在看起来显然是有些心虚,又有些不舍。
    他把手帕放到了榻上,老老实实地将手帕抚平,意思是完璧归赵。
    但是眼神又流连在手帕上,像街头点着炉灶摆摊画的糖饼,糖丝熬好放凉时,黏得扯不开。
    胜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凑近了弯下腰,能更看清楚他通红的眼圈。
    胜玉心尖确实有些酸涩,飘过些许同情,毕竟李樯看起来真的很惨。
    但,太师说的没错。
    的确很好笑。
    一种莫名其妙的快乐漫上了心头,很快压倒了那点轻飘飘的同情。
    她捂着嘴低下头,肩膀一阵一阵地轻抖。
    她发现了。
    她确实没什么良心。
    第79章
    ◎“来找我一起除旧岁吧。”◎
    李樯并不算是真的变傻, 只是现在心绪无法自控,很容易陷入感伤之中。
    太医们向胜玉解释了一番。
    胜玉“哦”了一声。
    略有些遗憾。
    据说李樯这种状态至少还要维持三到五日, 这段时间内是完全没有办法见人了。
    ——毕竟谁也不想在一边汇报事务的时候就看到将军迎风落泪。
    其实按照胜玉的想法, 既然三到五日后就会自然恢复,那么放着李樯不管便是,毕竟爱哭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但太医们显然并不这么觉得,李樯身份尊贵, 在他们手里出了这种事, 他们哪敢怠慢。
    听说胜玉是李伯庸请回来的“灵丹妙药”, 可解李樯的心结, 太医们便齐齐围着胜玉好说歹说地劝, 一副要将天地都托付给她的架势,直念得她满头圣贤。
    胜玉抵挡不住, 这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她喃喃地说,太师找我的时候是说叫我来看笑话的。
    太医们面面相觑。
    既上了贼船, 一时也下不去。
    好在眼圈红红的李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 反倒弥漫着一种好拿捏的气息。
    胜玉犹豫一会儿, 终究没再拒绝。
    太医们大松一口气, 将大将军托付给这位姑娘,并嘱咐会有人来一日三顿地看诊, 争取让将军早日好起来。
    等人离开,胜玉默然地看着这个被交到她手里的大型哭包。
    过了会儿,她幽幽地说:“李樯,这就是报应,对吧。”
    李樯睁着眼睛看着她, 看得很认真, 似乎连眨一下都舍不得, 对她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但胜玉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傻”了,他能听见所有的话,自然也能思考。
    因此她也不管李樯是否有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
    “从前你最爱扮成小可怜,现在不用装了,可以哭个尽兴。”
    她故意逗他。
    但李樯这会儿莫名地很坚强,一滴眼泪也不掉。
    简直让胜玉怀疑太师在马车上说的都是骗她的,又或者,难道这场闹剧又是李樯更加完整高级的伪装?
    不过事实是,李樯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玩什么心计,他整个人被情绪掌控,这会儿没有掉眼泪是因为他正在心里偷偷地开心。
    看见胜玉,便已经高兴了几分,更何况他听见胜玉方才同外人说话,答应要留下来陪他三天。
    胜玉对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像个哑巴一样坐着,觉得有些无趣。
    便干脆托腮,将心里的念头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在装傻啊?”
    她随口一句,李樯脸色却霎时白了白。
    他嘴唇嗫嚅,冒出两个字。
    “没有。”
    干哑的声音像是打开了某个陈旧的木盒,一直沉默的李樯慢慢说起话来。
    “我绝对不会再骗你,我发誓。”
    胜玉眼睫眨了眨。
    我发誓。
    这种调调有点熟悉。
    李樯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难过地看着她,眼圈的红意加深:“对不起,我以前总是说谎,我知道你厌恶我,我应该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我忍不住。胜玉,你已经忘掉我了吗?我忘不了你。”
    胜玉呼吸放缓,没什么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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