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清言抱着孩子去了香韵坊两天,歇业前货都点完了,他去把全年的账算了,该付的付,该收的收。
    冯老三在年前最后又跑了一趟京城,清言把年后初八和十五的货提前都备好了,店里也都布置了。
    这一年的分红都算清楚,让李婶和秋娘过了目。
    申玟则有一份沉甸甸的大红包,作为这段日子辛苦的犒劳。
    今年年景比去年还好些,这两年风调雨顺的,安安稳稳,不仅是他们,就是柳西村的其他村民,日子也一年比一年好过了。
    到年根底下,邱鹤年出钱,让三幺从邻村买回来一头活猪,两人一起把猪杀了。
    院子里搭了个土灶,灶里柴火就没断过,热水烧了好几锅。
    李婶、秋娘和申玟都在,两个男人用火把猪毛烧掉,她们就用刀子和刷子把猪皮弄干净,把分割下来的猪肉拾掇了。
    猪血接了两大盆,秋娘她们把猪肠子翻过来细细洗了,油脂都摘了出去,猪血调好味儿,灌了好几根血肠,放大锅里煮了。
    那头邱鹤年咣咣地把猪排骨用斧子剁了,那边三幺在处理内脏。
    猪头砍下来冻上,留着二月二龙抬头时吃。
    当天的晚饭就是香喷喷的杀猪菜,热腾腾的酸菜五花肉和血肠、粉条炖了一大锅,三幺种的稻米颗粒饱满,白米饭一粒粒的像有一层油一样,两样搭配在一起吃,香极了。
    因为要看着金豆,清言这一天只能抱着孩子在旁边看看,趁金豆睡熟了,想帮帮忙,李婶就把他往回赶,说还是再等两月再干体力活,不着急。
    这一天都累了,一大锅的杀猪菜一顿就吃光了。
    回去的时候,邱鹤年把给各家的猪肉都分好了,各自拎回去。
    今年还是在邱鹤年这里过年,跟申玟说好了,也让他过来一起,老王家的人就齐了。
    二十九那天,秦兰一家三口回来了。
    邱鹤年和清言照例去李婶家一起吃了饭。
    今年和去年不同,囡囡又大了一岁,是个有点懂事的小姑娘了。
    家里还多了个金豆,大人吃饭喝酒说话,他在床上躺着,不时应和似的“啊啊”两声,像在跟大人唠嗑似的。
    囡囡把饭吃饱了,就跳下椅子,咚咚地跑过去床边看弟弟,小小声地在那跟他说话,还想拉他的小手,可金豆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头一下,就给甩开了。
    囡囡就回头看向清言,问道:“金豆怎么不下来和我玩呢?”
    清言笑着冲床上的金豆道:“邱晓青,你囡囡姐姐叫你下床玩呢!”金豆手脚蹬动,还真的像跟他爹说话一样,又“啊啊”了两声。
    大伙一听都笑了起来,邱鹤年和任孝干了一盅白酒,刚放下杯子,清言回过头,下意识看过来,就见邱鹤年双眸里透着愉悦,正盯着自己看呢。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儿,兰姐找清言说话了,他便收回了目光。
    只是又过了一会,清言感觉到桌子底下,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握住,轻轻捏了捏。
    清言抿着嘴笑,回握住那只粗糙的大手,面上两人都不显,只在桌下手指穿插着,像编了麻花辫。
    晚上抱了孩子回家,才把金豆放床上,打开襁褓让他自己玩着,邱鹤年就一把抱住清言的腰,将他压倒在床褥上。
    邱鹤年今晚回来路上走得很稳,但清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喝得有些多了。
    清言老老实实被沉甸甸的身体压着,抬手摸对方的眉眼和鼻梁,邱鹤年定定看着他,看了一阵,大手就伸进了袍子里。
    他醉意上涌下手没个度,一下子就把清言抓疼了。
    清言哼了两声,握住他那只手腕,说:“好疼。”
    邱鹤年看着他说:“抱歉。”力气是收了,手却没离开。
    清言抬头贴在他耳边,声音很低地问了句话,邱鹤年盯着他点了点头。
    清言仰头看了眼金豆,把拨浪鼓塞到了他的小手里,他就紧紧攥着不撒手,偶尔他晃动小手时,就咚地响一声,他觉得很新奇。
    孩子暂时安顿好了,清言便推了推邱鹤年胸膛,说:“去隔壁屋。”
    邱鹤年“嗯”了一声,手却不肯拿出来,清言红着脸给他拽了出来,两人跌跌撞撞地去了隔壁。
    才进门,邱鹤年就从清言背后把人抵在了墙上,袍子一掀,玉杵被抽出来,便进了去。
    太急了,清言不适应地咬着牙,腰被握得很紧,想躲也躲不了,就硬生生受了。
    这边才没多大一会呢,隔壁屋子里就有熟悉的吭哧吭哧要哭的声音了,清言身体一僵,说:“金豆可能是饿了。”
    男人在他耳边沙哑地道:“很快。”
    清言闭上眼握紧拳头忍着。
    眼看着那边吭哧的声音变大了,这边还是不行,邱鹤年的唇寻到清言的,热切地亲他,清言温顺地张开嘴唇,尽力迎合着他。
    亲完了,邱鹤年脸贴在清言颈子上,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像在急切地祈求什么似的。
    清言锤了一下墙,用了些力气推开他,让他背后靠墙,自己半跪到了地上……。
    过了一会,清言往后退了一下,抹了抹嘴角,连忙起身拿布巾简单擦了擦,就拢好袍子,去隔壁屋给孩子喂奶去了。
    等把小金豆喂完,拍完嗝让他睡下了,这时候,邱鹤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显然是酒醒了不少。
    清言看了他一眼,便扭头不搭理他。
    邱鹤年坐到他旁边,去握他放在床褥上的手,清言把手挪开了,没让他碰。
    等过了会儿,清言听见身旁没动静,便转头过去看,就见男人正看着自己,眸子里都是浓浓的歉意。
    清言嘴唇瘪了瘪,起身坐到他大腿上,扑进双臂张开迎接着他的怀抱里,两手搂着他脖颈,把脸埋进他颈窝里,小声哼哼着,“你都把我弄疼了。”
    邱鹤年心疼地抱着他,一遍遍说着抱歉。
    清言娇气得很,但脾气也好得很,该揉的揉了,该亲的也亲了,好听话也说了,他就不生气了,抱着男人的脖颈,眯着眼睛享受着对方粗糙的大手摩挲颈后的舒适感觉。
    邱鹤年低头亲了亲他额角,低声道:“以后我再喝多了,你便把我关在门外,别让我进你屋。”
    清言抬头看他,实实在在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邱鹤年逗他说:“那我一直敲门你怎么办?”
    清言眯着眼睛说:“敲一下,罚你一晚不许进屋,你就使劲儿敲吧!”
    邱鹤年笑了起来,把他揽紧了,晃了晃,又说了一次“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再不喝这么多了。”
    第124章 荒狼
    年夜饭的饭桌上,除了猪、羊、牛、鸡肉,还有螃蟹、虾,清言还让邱鹤年在县里的南方饭铺子,订了他们家一大锅有名的鲈鱼脍。
    这玩意只听人说过美味极了,这么一锅价值不菲,平日里是舍不得吃的,过年了就吃一回。
    接近午夜时,外面爆竹声响成一片,已经睡着的金豆被吓醒了,大声哭了起来。
    清言把他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他不哭了,但放是放不下去了,只要后背沾了床,就要瘪嘴,就是放他喜欢的摇篮里也不行。
    家里人多,他好奇地挨个儿看着,父亲把他接过去时,他就盯着父亲的脸看。
    邱鹤年抱着孩子让清言好好吃饭,他说再不喝多,今晚就真没喝多少,到了量了就没再让三幺给倒酒。
    三幺正喝在兴头上,劝了一次酒,见他确实不喝,也就没再劝,自己坐下慢慢喝。
    现在老王家这三家凑一起,家里没上一辈儿了,张罗事都是他二哥拍板做主,就跟长辈差不多,三幺不敢像和哥们儿那样闹他。
    年夜饭吃完了,都收拾好了,互相说说吉祥话,就散了。
    清言和邱鹤年却并没歇着,他们给金豆穿上厚实的小棉袄棉裤,虎头帽和虎头鞋都穿好,包被也包了两层,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脸蛋。
    夫夫两抱着孩子去了外面河边上。
    后半夜路上也还有人,都是有孩子的人家,或抱着或牵着孩子出门来了。
    柳西村过年的传统是在守岁后,带孩子去河面上滚冰,在冰面上打几个滚儿,滚来下一年的康健平安。
    北方冬天天气严寒,这河也并不深,这时候冻得实诚,不用担心不安全。
    每年三十当天,村长会让人过来把河水最浅的那段的积雪清理出来,把冰面露出来,村里人也不需要通知,每年都是在这一块,一个跟着一个,自然是知道的。
    夫夫两到了地方,只见河面上一簇簇油灯灯光闪烁着,已经有很多孩子在冰面上打滚儿了,一边滚一边哈哈笑着,还有人在放烟花,不时将天空点亮,空气里有淡淡的火药味。
    尽管后半夜天气很冷,但这热闹的场面好像让人忘了寒冷。
    夫夫两找了块空地,把马灯放下,邱鹤年把怀里的金豆放到冰面上,孩子好奇地在襁褓里蹬腿儿,父亲的大手扶着他肩背,护着他的小脸儿,让他在冰面上滚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清言在旁边跟其他的家长一样,孩子一边滚,一边念叨:“不好的都滚走,好的滚上来。”
    滚完冰,烟花放得越来越多了,邱鹤年也把带来的两支烟花放了。
    烟花腾地一下窜上天空,在半空中炸开,缤纷的颜色瞬间映在冰面上,漂亮极了。
    带着孩子看完烟花,邱鹤年抱了孩子,让清言把戴了手闷子的手放到自己臂弯里扶着,一家三口小心翼翼离开了冰面,回家去了。
    ……
    年后的初八和十五花灯节,清言都去了店里,金豆交给了他父亲带。
    这一年的年初又是个好光景,百姓们手里的银钱渐渐多了,街上的各类铺子生意都不错,各家掌柜的都笑得满面红光。
    香韵坊生意尤其得好,人太多时,怕上楼下楼的出事故,清言不得不让来帮忙的三幺组织排队入场限流。
    过了十五以后,清言又在家待了一个月,一月中金豆满三个月了,他就天天抱着孩子去店里了。
    金豆会翻身了,大大的脑袋领航,小小的身体跟着,脑袋一歪,就翻了个个儿,李婶看得直笑。
    这时候只要他醒着,就得有人看着,清言要是忙,店里其他人便帮他看着,奶羊就养在店铺后身,每个都练成挤奶的能手了。
    ……
    一月底时,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最开始是县里的茶馆里,有从大北方过来的说书人,说过年前,边境有荒狼族人出没,劫掠了边境那边一些牧民的牛羊,还劫去了几个女子和哥儿。
    风雨关那边年都没过,爆竹更是没放,整个春节期间,城墙内外都在戒备。
    当时茶馆里听了这消息的人都变了脸色,那两年的战事,对木陵县乃至下面各村的百姓,虽说不上是灭顶之灾,但实实在在地挨了两年饿,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日子谁都不想再过了。
    大的吃苦也就算了,家里的孩子也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饭吃不饱,身体长不起来,都矮矮小小的,爹娘能不心疼吗。
    但这到底只是一个说书人的说法,也许并不可信。
    县里的富户开始频繁去县衙打听,新来的县太爷什么都不肯说,都给打发回去了。
    富户们敏感地发觉可能真的不对劲,私下里便暗暗做起了准备。
    很快,连普通百姓也觉出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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