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太皇太后捏了捏圈椅的扶手。
    舒筠再笨也看出太皇太后眼底的惊愕,她慌了,“皇祖母...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昨晚起先是疼了些,可后来实在舒服,今晨就更快活了,只是很快活这样的话在老人家跟前讲,过于不知廉耻了,舒筠支支吾吾急得要哭。
    太皇太后见舒筠眼底蓄了水光,连忙镇定下来,“没有,哀家只是随便问一句,无碍的。”
    舒筠听了这话并没有好受,明显是在安抚她,只是她有些惧怕太皇太后,不敢多问,局促地垂下了眸。
    裴钺与太上皇议了几句朝政,朝舒筠瞥一眼,就看到小姑娘委委屈屈的很难过。
    他起身走了过去,来到太皇太后跟前锦杌坐下,顺带自然而然牵起了舒筠的手,
    “皇祖母,筠儿年纪小,天真烂漫,不太懂的哄人,不过她是个实诚的姑娘,您多担待。”
    这话一出,太皇太后差点心梗。
    舒筠实诚,就意味着她说了真话。
    事实上这么多年裴钺不近女色,连个暖床的宫女都没有,太皇太后便有些担忧,只是裴钺文成武就,英武睿智,太皇太后不能随意去破他的面子,故而不敢问。
    立后这桩事,他更是在昭告所有人,他的私事和家务事,谁也不能染指。
    前段时日立后风波不断,如山的折子压去御书房,也不见他变了个脸或处置什么人,但他事成了,无论是雷厉风行抑或是润物无声,无一例外,他都达到了自己目的。
    这样一个出色的帝王,若在那事上被人怀疑,太皇太后不敢想。
    “没有,她很好。”太皇太后给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裴钺也没太当回事。
    午膳就在慈宁宫用的,将喝了茶,刘奎派人递来消息,说是边关来了几张急递,裴钺便先行离开,临走时问舒筠,“下午敬茶礼我不能陪你,你一个人可以吗?”
    舒筠是长辈又是皇后,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舒筠心里还记挂着太皇太后的事,早就将裴江成等人给忘了个干净,“当然可以,您去忙吧,您总不能日日陪着我吧。”她俏皮地笑了笑,甚至还依赖地按了按他掌心。
    裴钺受用极了,抬手刮了刮她鼻梁,便放手离开。
    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瞧着二人在门口腻歪,相互看了一眼。
    太皇太后忧心裴钺圆房,太上皇忧心待会敬茶,母子俩脸色都不好看。
    舒筠折回来,两位老人家不约而同浮现笑容,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舒筠也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无知无畏,看到裴钺坚定沉稳的眼神,她便觉得这个世上只要有他,其他的都没什么大不了。
    又高高兴兴回来陪着太皇太后说话。
    舒筠不会凑趣聊天,她就打络子给老人家看,她纤手极为灵巧,红色的绸绳很快在她手里变成了一个如意结,太皇太后看着舒筠,心生佩服甚至是羡慕。
    人活成她这样也是一种福气。
    她不懂得烦恼,也不会自寻烦恼。
    太上皇等舒筠打完一个络子便问她,
    “等会儿几位王爷携家眷入宫给你请安,你可备好赏赐了?”
    换做以前这种事他绝不会开口,实在是舒筠过于没心没肺,太上皇担心她准备不周全。
    舒筠果然睁开圆啾啾的眼珠儿,“啊,”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什么,连忙朝随同而来的老嬷嬷看了一眼,“备了备了。”
    太上皇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没上心,差点变脸。
    那一贯伺候裴钺的老嬷嬷立即跪下来接话,
    “启禀太上皇,陛下和娘娘已吩咐奴婢备好敬茶礼。”
    太上皇冷笑道,“是你家陛下让备的吧?”
    这本该是女方操心的事,显然裴钺替舒筠代劳了。
    舒筠羞愧地垂下眸,别说是敬茶礼,就是嫁妆大部分都是裴钺操持的,太上皇朝嬷嬷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晓。
    舒筠确定自己今日惹了两位老人家不高兴,络子也不打了,就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不敢吱声,像个犯错的孩子。
    太皇太后反而被她这副模样给逗笑了,笑起来一时没止住,
    “你呀,就当养了个女儿吧。”这话是跟太上皇说的。
    太上皇往舒筠觑了一眼,娇滴滴的,水灵灵的,眼尾仿佛沾了露珠,活脱脱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指望舒筠当一个合格的皇后是做梦,罢了,人家皇帝要宠着惯着,他能奈何。
    “总归有人操心,我便当个睁眼瞎。”
    将屁股一挪,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太皇太后笑道,“不聋不哑,不做阿翁。”
    太上皇被这话给说服,又挪了回来。
    这回就是舒筠都给逗笑了。
    不多时,六位王爷的家眷在东华门碰了个正着。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脸色都一言难尽。
    唯独淮阳王沉着脸默不作声走在最前,大家一向以他为首,窸窸窣窣全部跟上。
    临川王妃平日与淮阳王妃走得不算近,甚至偶尔相互攀比起过龃龉,今日却她却摸到淮阳王妃身旁,妯娌二人相视一眼,有苦难言。
    “长嫂,您行事一向有章法,您瞧往后这事该怎么办?”
    淮阳王妃闻言叹了一口气。
    从立后到今日也有两月有余,淮阳王妃始终难以想象当初被她嫌弃退亲的女子,一跃成了当今皇后,还是她的妯娌,这么邪门的事怎么被她撞上了。
    心里归呕血,面上还是维持住端庄,
    “人家是皇后,是君,咱们是臣,君臣有别,能有什么不好办的。”
    言下之意恪守臣子本分,别把舒筠当妯娌处。
    临川王妃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她就是心里不得劲,“你说她和陛下何时相识的?”
    这话一落,淮阳王妃深深看她一眼,“你难道还没明白吗?”
    她朝不远处眼神发木的裴彦生努了努嘴。
    临川王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么说当初儿子那道卦象十分蹊跷!
    皇帝这是夺妻啊!
    临川王妃顿时跟在油锅里煎似的,一会儿觉得自己占理,颇有些趾高气昂,一会儿想起裴钺的身份,又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又憋又闷,苦不堪言。
    淮阳王妃看她那副不得劲的模样,心里莫名舒坦了些。
    好歹舒筠是他们淮阳王府不要的,但临川王府就不一样了。
    妯娌们习惯了相互拉踩寻对方的不痛快,临川王妃心里拗了一会儿后,猛地想起一桩事,
    “我忽然明白成儿为何被遣去喝西北风,原来是陛下看他不顺眼哪。”
    让你嘚瑟。
    淮阳王妃登时脊背一紧,完了。
    裴钺或许对裴彦生还能生出几分宽慰,对于裴江成只会毫不留手啊。
    这可怎么办?
    刚刚一点点庆幸得意瞬间化成无边的恐惧。
    裴钺想要打压淮阳王府,简直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临川王妃见淮阳王妃成了惊弓之鸟,舒舒坦坦回了自家王爷身边。
    淮阳王妃从容不住了,三两步跑向前试图去拉淮阳王的衣袖,“王爷....”听着就是哭腔。
    淮阳王面色冷漠也不看她,“做甚?”
    王妃忐忑道,“王爷您想想法子,咱们该怎么办哪,陛下...陛下发配成儿是有缘故的?”
    淮阳王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扭头扔了个她一个阴沉的冷笑,
    “你才想到吗?王妃,立后圣旨过去了两月,你现在才知道自己处于何等境地吗?”
    淮阳王妃差点哭出声,厚着脸皮上前拽紧了王爷的袖子,淮阳王碍着已入了宫没有当场甩开她,不过脸色却极其难看。
    王妃苦笑道,“成儿好歹是您的世子,妾身这么多年服侍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万不能坐视我们母子到万劫不复之地,您可得帮帮我们。”
    淮阳王神色疲惫叹了一声,摇头道,“本王自身难保,哪顾得上你们俩。”当即轻轻甩开她,快步上了白玉石桥,往慈宁宫方向去。
    舒芝是最后一个踏进慈宁宫的。
    此前她还在为成为皇家长孙媳而洋洋得意,如今却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费尽心思抢来的婚事,人家不屑,转身攀上高枝成了当今皇后。
    一想到往后要跪在舒筠跟前看她脸色,舒芝心里就呕得慌,她辍在最后灰头土脸进了殿内。
    无论方才在外头是何心情,进了慈宁宫,个个眉开眼笑,一团和气。
    两位王妃也是人精,进来行礼时笑容满面,掩饰情绪的功夫已炉火纯青。
    太上皇都有些佩服儿媳们的本事。
    但他最担心的是裴彦生。
    裴江成躲去陇西没回来,裴彦生却在京城,本以为今日孙儿借口生病不进宫,不成想裴彦生还是来了。他神情低落,目光发木,不过眼神并未乱瞥,举止也很妥当。
    淮阳王妃心里跟下刀子似的,面上却还装出一脸热情,她老脸还得要,只能拿舒芝去讨好舒筠,便吩咐儿媳妇道,
    “芝儿,快些给娘娘磕头。”
    舒芝平日还算个有城府的,今日表情实在有些绷不住,扭扭捏捏跪到了舒筠跟前,
    “臣妇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磕完这个头就好了,舒芝心里这样想。
    可惜有人不放过她,二房一个儿媳妇生得一副玲珑八面样儿,赶在舒芝起身前也麻溜地跪了过来,嗓音清脆高昂,
    “侄媳妇给七婶婶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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