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莽原皱皱眉,迟疑地朝里屋走去。
    他借着屋外雪映的光,打量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邹大山。见他并没有任何异况,刚想转身离开。一只手突然从床下伸了出来,一把拽住了邹莽原的裤脚。
    邹莽原呼吸一窒:“谁!”
    下一秒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从床底下猛地爬了出来,将邹莽原的惊叫捂在了嘴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收网
    “别说话。”勒在邹莽原脖子上的胳膊不断发力,捂嘴的手也不留一丝缝隙,哑声威胁道,“敢把人叫来,我就掐死你。”
    邹莽原的眸子颤了颤,听话地点了下头。
    那人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力道:“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懂了?”
    邹莽原又缓缓点了下头。
    捂他嘴的手这才算是松开了,邹莽原忙大口呼吸了几下,转身朝那人看来。
    对方戴着帽子,一双刀似的眼睛藏在深帽檐下面。右眼眶边还有道蜈蚣似的疤。
    “黑皮箱里的东西呢。”男人问。
    邹莽原张张嘴:“我不是已经给你们了么。是那些来闹事的人要抢,你可以去找他们要。”
    “少他妈装蒜!”深帽檐目露凶光,“我要的不是钱!”
    他说着,毫不避讳地坐在邹大山停尸的床上,随手就在床单上摸着。
    “邹大山带回来过一个神像,你见过吗。”
    邹莽原低着头,闻言眸底划过一丝暗光。
    神像……
    是之前一直放在龛柜上的那个?
    今早他把邹大山的遗照和那神像调换后,顺手就把这不保佑人的东西扔进了后院不远处的化粪池。
    但他不能说,否则眼前这来历不明的人指不定会先杀了他。
    邹莽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额上落了滴冷汗,点点头说:“好像见过。”
    “在哪儿!”
    “我、我得找找。”
    “找。”
    深帽檐坐在床上,从兜里翻出烟盒。叼了根烟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此时,他的手同样也在微微发颤。
    覃建军被以寻衅滋事抓进派出所,现在其他人都已经放出来了,唯独就他没有。深帽檐深知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他必须尽快找到东西立刻离开柳安。
    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之中明灭着。
    邹莽原战战兢兢地问:“我能开下灯么?太暗了。”
    “少废话!快找。”深帽檐咬着烟嘴,起身到外屋拿过了龛柜上熄灭的蜡烛。将其再次点燃立在床边。
    邹莽原佯作翻找,把里屋的柜柜角角全都来回翻了一遍。
    深帽檐看了眼时间,脸上的焦躁更甚。
    “还没找到?!”
    邹莽原后背一僵:“里、里屋没有,好像在外屋。”
    深帽檐抬眼打量了他一番,阴沉道:“你小子最好别给我耍花招。”
    说着举过蜡烛,跟着邹莽原挪向外屋。
    邹莽原见深帽檐俯身插蜡,眸光蓦地一聚,拔腿便朝大门跑。
    邹家的大门今天被撞坏了,不用开锁就能直接跑到街上去。
    深帽檐见状暗骂一声,趁邹莽原只差一步便能逃脱时猛地抓着他的头发又给拖了回来,死死按在地上。
    接着挥起一拳打向了邹莽原的侧脸。
    邹莽原的脸登时就高肿了起来。
    “妈的白天就是你小子搅局坏事,现在还敢逃跑。”深帽檐掐紧邹莽原的脖子,把他的头狠狠往地上撞,眼中布满血丝,“东西呢!老子的神像呢!”
    邹莽原眼冒金星,后脑勺的接连撞击让他止不住的恶心,浑身都开始瘫软。
    就在他即将丧失意识前,身上骑着的男人突然被一脚踢翻了。
    烛火倒在一边,火光垂死跳动。
    邹莽原认识这个人,是在不远处开修车行的杨志祁。
    邹莽原连滚带爬缩到了墙角,瞪大眼看着杨志祁和那个男人在火光中扭打在一起。
    戴深帽檐的男人显然不是杨志祁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风。
    杨志祁几技猛拳直接将男人揍到没了还手之力,掰着他的胳膊将他压在了桌子上,牙咬的肌肉都在颤抖:
    “十年前的五月二十号凌晨,你和覃建军在杜陵山的山道上被一个警察拦住。他开始只是在出其他现场的途中看到你们后车盖没关好,好心提醒。你们担心盗墓的事迹败漏,在他的车上动了手脚,让他连人带车翻下了悬崖,伪造成一起意外……”
    深帽檐瞳孔放大,惊慌地大吼:“你说什么!什么警察什么盗墓!老子听不懂!”
    “那是个西汉的韦陀金铜像,你们说什么都不会让邹大山独吞。我就知道你们有一天一定得回来!”杨志祁边说边跟着又是几拳,打的男人鼻血喷涌,“得知邹大山时日不多,你们就想趁他死前,从他嘴里套出杜陵山汉王墓的具体地点,但邹大山直到死都没有告诉你。你们不甘心,就想起码要将金铜像带走。”
    “你他妈到底是谁!”
    杨志祁没说话,眼神在火光中熠熠凛动。
    他隐没在这小县城一晃就是十年。事到如今,他总算收集齐了全部证据,拼凑完整了所有碎片,像蛛网上最沉得住气的猎捕者,静待这些蚊蝇落入网中。
    “韦陀像已经交给警察,覃建军也被依法拘捕等待进一步调查。”杨志祁定了定,“警察马上就到。黄家贵,你逃不掉了。”
    被叫黄家贵的男人闻言,突然哑声笑了起来。
    嗓音在没有一丝生气的屋中显得分外瘆人。
    “原来是寻仇的……”黄家贵的鼻子还在出血,门牙也被打掉了半颗,嗓音嘶哑,“你说那个小警察,他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干嘛非要来查我的车?这不是妥妥找死嘛?”
    “闭嘴!”杨志祁暴喝出声,挥拳又要打。
    黄家贵突然神情一凛,找到空隙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硫磺粉,一把扬向了杨志祁的眼睛。
    杨志祁闷哼一声,顿感眼睛传来剧烈的疼痛。
    黄家贵趁势从腿腕处拔出一把弹|簧|刀,朝着杨志祁的胸口就扎了上去。
    “去死吧——!!”
    刀尖泛着寒光捅向杨志祁,被他徒手抓住了刀刃。
    鲜血顺着掌缝不断涌出,黄家贵咬着牙继续拼命发力。
    就在双方陷入生死僵持之际,杨志祁觉得他的体力正在迅速流失时。一技闷棍狠狠砸向了黄家贵的后颈。
    黄家贵甚至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便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覃子朝抄钢管的手仍没有放松,江闻皓则是迅速上前把那把弹|簧|刀踢远。
    杨志祁闭眼深吸口气,片刻后才彻底泄力瘫坐在地上。
    覃子朝没先顾着跟他说话,返身抽了黄家贵腰上的皮带,迅速将他的双手捆紧。这才快步来到杨志祁跟前,和江闻皓一起把他扶了起来。
    “没事吧祁叔。”
    “呵…”杨志祁低哑地哼笑了声,喃喃低叹着,“好小子、好小子……”
    东方隐隐有了要亮的趋势。
    警笛声在破晓前响彻天际。
    ……
    *
    至此,覃建军和黄家贵彻底落网,他们很快便交待了所有的犯罪事实。
    原来二人连同邹大山在内曾经是一个盗墓团伙,彼此间都拿捏着对方的把柄,相互制衡。
    后来邹大山跟两人闹掰拆了伙,黄家贵便和覃建军一起离开了柳安。这些年一直不断辗转于各个城市,偶尔也还是会接上几单生意。
    但他们满脑子心心念念的依然还是柳安杜陵山内的汉王墓,以及被邹大山私吞的这尊韦陀金铜像。
    于是,一切都如杨志祁所说的那样。在得知邹大山患癌时日无多后,两人便重返柳安。一来是想拿走金铜像,再来便是想逼邹大山告诉他们汉王墓的地点。
    关于杀害梁果并伪造意外的事,两人起初还想抵赖。但在面对杨志祁这些年所收集的一桩桩证据时,终是哑口无言,只得认罪。
    再然后,在杨志祁的帮助下,警方很快发现了杜陵山的那做汉王墓,立刻将其保护起来,并联系了相关部门。这件事一时间被传的沸沸扬扬,让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柳安县彻底风光了一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
    冬日迎来了一个艳阳天,看守所内,覃子朝隔着玻璃再次见到了覃建军。
    相较于之前的两次,此时的覃建军明显蔫了许多。
    覃子朝这才发现覃建军的两鬓已经花白了,脊背也变得佝偻,弓着腰整个人都显现出一种老态。
    见到覃子朝,覃建军愣了愣,随后在管教的看守下坐在了椅子上。
    覃子朝看到他的手上戴着手铐,垂在两腿间。
    时隔多年,两人总算有了面对面好好说话的机会。但覃子朝全程都没有开口,只是用沉冷的眼神盯着他。
    覃建军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对于这个突然一下就长大的儿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嘴唇反复张合了半天,问了句:“你妈没来啊?”
    “她不会见你。”覃子朝冷声道,“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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