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垂眼望了望风筝,一仰脖子就嚎哭起来,嗓子粗砂一般。妙真忙劝,“算了算了,也不在什么礼不礼的。”
    愈发劝得雀香愤而不安,连声向四爷叱去,“除了哭就是哭,白壮得跟头牛似的!堆山填海吃那么多进肚,哪里都长,就只不长脑子,我看你就是头猪!猪长足了斤两还可杀来吃,拿你来做什么?!除了怄人,你还会做什么?!”
    说着,劈手拍在四爷臂膀上,一巴掌接一巴掌,打得“啪啪”震天响。
    妙真眼见她面皮紫胀一副怨气森森的泼妇相,不免想到她当年小姑娘的时候,动辄便做出副伤感悲愁的模样。
    她总想自己身上带一点凄艳的悲情,来牵痛世人的心。然而日子果然过成了一出悲剧,与她最贴近的丈夫,也不过是个傻子,并没有能力把目光倾注给她的哀愁悲愤。连那三个丫头也只作没瞅见,或许是习惯了。总之对于她“来之不易”的悲哀,根本就没人留意到。
    看来命运从不肯偏爱谁,妙真想,它是穷追不舍地追着人乱咬,咬着谁不过是迟或早的分别。她看着雀香,才惊觉自己是逃离苦海了。
    雀香打火了四爷,四爷横手把眼泪一抹,也反手打她。良恭一瞅架势不对,他小孩子心性,哪知轻重?便横到中间接住他砸下来的拳头,“四爷,可不兴打人,你难道不知道,胡乱打人天黑了夜叉要来揪小孩子的耳朵去下酒!”
    四爷将信将疑,瞪着眼道:“你哄我!”
    “哄你我是你儿子!”良恭偏着脖子给他看,“看我这条疤,就是小时候乱打人,夜叉来割耳朵落下的。”
    四爷凑近了细看,仍有点怀疑,“你的耳朵还好好长着呢!”
    “那是后来我改好了,夜叉又捏了个耳朵还了我。你别学我,要好好的,后头再改,岂不平白挨一刀?”
    四爷渐渐信了,隔着良恭横雀香一眼,一脸不忿渐渐妥协下来。
    恰是此刻,妙真憋不住笑了声,不是笑四爷,是笑良恭那些哄小孩子的话。她想自己犯糊涂的时候,良恭不知道怎么天马行空地哄她来着。
    给雀香听见,以为是嘲讽她,心下起了好大的火,恨不能在这太阳底下将她撕个粉碎!
    不能行动,倒是四爷那奶妈赵妈妈又急头白脸寻了来,听见说雀香大庭广众打了四爷,便跑来一把拉住她,“你打他!把他托给你,就是叫你哄着他伴着他玩,你倒打他!要没他,你进得了我们黄家的门?走,你跟我倒太太跟前评理去!你是哪门子不得了的人敢打他!”
    不由分说,死拉硬拽地拖着雀香去了。几个丫头忙上来也哄着四爷去了。妙真直瞅着众人在那苍翠草皮地里拉扯,感到那油绿绿的颜色荒得厉害,心里也荒得很。
    她不由得向良恭贴近了些,挽住他的胳膊嗟叹,“雀香这一去,恐怕在黄夫人跟前讨不着好,他们原就不喜欢她。恐怕讨她进门,就是给这长不大的小子做个终身的老妈子。”
    良恭没她这些感慨,不过笑笑,“与咱们什么相干呢?”
    妙真心道也是,总归不与她相干,那是人家的日子,她只是个看客。她收回眼瞅他,“你倒还会哄孩子呢。”
    “你犯了糊涂,我就是这样哄你的。”他洋洋散散地瞥她一眼,拉着她往花架底下回走。
    “我犯糊涂时也是这傻模傻样的么?”
    “你不是傻,是疯!”他笑,“比他可厉害了百倍千倍,跳起来就要杀人。我可算是知道了,从前你那间屋子里为什么一件利器也没有,是老爷为了防你伤人自伤。不过近两回好了许多,也不吵吵要杀人了,就是说些傻话疯话,也不过两三日就醒过神来了。”
    这是好的迹象,请了郎中来诊断,郎中虽然说不清,也道没准发病的日子短着短着,兴许往后就不再发了。妙真给他握着手,觉得是他的功劳,亏得他温柔耐心地担待了她这些年。
    她把脑袋歪在他肩上,斜眼看着头上纷纷扬扬的碎白的花瓣,笑着,“要是果真能好了,你就是那味医我的药。”
    良恭笑瞥她一眼,“可别给我封这么大的功,要是好不了,岂不是我的罪?”
    “你这人,说话永远不中听!”
    他笑着笑着,郑重而温柔地歪下脸来亲她一下,“你发发善心,也生个孩儿给我哄。我哄孩子最在行的,可不能把我这天赋埋没了。”
    妙真禁不得有些动摇了,只在心下,嘴上仍说:“此事再议。看你效忠我那颗心是不是经年不改吧。雀香妹妹说的,男人乍富就变坏。”
    “我坏么?我坏起来的时候,你高兴得哭呢。”他脸上挂出来霪邪的神色,一味歪着眼看她。
    妙真脸皮给花架下滗下的太阳烤得红透了,踩了他一脚,“不许白日宣.淫!”吼得她自己先吓一跳,忙捂住嘴,怕给人听见。
    两个人才走到屋里,就分别有人来请。小厮是黄大爷打发来请良恭往街上去的,丫头是黄夫人遣来,说是请妙真往上房里去吃茶。
    妙真换了衣裳跟着去,原本还奇怪这会赵妈妈拉了雀香到上房去告状,上房里必定是在理论家务,偏来请她个外人做什么?走在路上猛地领会过来,恐怕就是专门请她去坐着看雀香出丑,变着法叫雀香面上难看。
    她想借故退缩,不想已走到这里来了,躲是晚了。跟着丫头进去,果然看见婆媳妯娌都在里间,唯独雀香立在跟前。大概她进来前黄夫人说话说得重,压得雀香脑袋低低地垂着。却在听见她进来的时候,她的脑袋抬起来了一点,想是不肯给她看见她的怯弱。
    这会想必是训斥完了,黄夫人抹着眼泪地指给妙真坐,就坐在大奶奶二奶奶中间。她调了调嗓子和气地说:“想你才在屋里吃过早饭,你丈夫要往外头去,你一个人在屋里也是无趣,就叫你过来娘儿们说说话。都不是外人。”
    这“不是外人”就算承上启下,继而又抽抽鼻子道:“你是雀丫头的姐姐,许多话我不好说,免得人家说我一味的偏着儿子,不体谅儿媳妇的难处。才刚赵妈妈说在园子里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你做姐姐的,替我劝劝雀丫头。小两口子,做什么在外头打来打去的?”
    言词里虽没有偏向,可四爷没在这里,说来说去还是雀香的不是。叫她来是要她公断雀香这不是,娘家人说话总还有点公道嚜。但她未必不清楚妙真与雀香关系不大好。
    妙真呵呵笑了两声,反劝,“太太不要伤心,小两口打架也是常见的,谁家两口子不闹一下?”
    黄夫人道:“是也是这理,可我们四哥那样子你也瞧见了,他们不比别家小两口子。我们四哥是不大聪明,可心地很好,小孩子家心能坏到哪里去?偏雀丫头要去惹他,他打起人来又不知道轻重,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我常说让着四哥些,她当着面还肯听,背着人,又不让一点。”
    听来听去,像是谁家大人在说道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事,到底还是怨雀香待四爷不够好。她无非是要雀香毫无怨言地担待她的儿子。哪个女人做得到?妙真心里虽然为雀香抱屈,到底不好说什么,只是呵呵陪着笑脸。
    笑声刺着雀香的耳,比方才黄夫人教训她的话还觉重些。她完全把头抬起来了,瞟妙真一眼,觉得妙真是隔岸观火的人,而她在这岸深陷水深火热。她不来看就好了,不至于恨她,偏她又来目睹了她白惨惨的生活。
    自来她们姊妹就不对脾气,这下倒好,彻底单方面地结成了仇怨。
    妙真在椅上给大奶奶二奶奶拉着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觉得是在笑着批判她。耳朵里嗡嗡的,仿佛天罗地网似的嬉笑,她忽然难以忍受,拼着尖利的嗓子哭出来,“还要我怎么让?还要我怎么让?!你们厉害,你们怎么都不去管他,只把他推给我!给他讨个媳妇、从此你们肩上的担子就卸下来了,要死要活都凭我去,只要他是好好的,死活随我!”
    屋里遽然似雷声轰鸣间隙里的安静,静得惴惴的,不知所措。都以为雀香还有话要嚷,因为都知道她这几年的苦闷远不止这几句话能概述得完全。
    但她喊完这几句就蹲到地上去了,把脑袋低在裙里,只看到她那还有些稚嫩的后脑勺在抖动,哭得泣不成声。像只大雨中没处藏身的雀儿。
    未几她跑了出去,回到房里仍扑在床上哭。哭一阵,渐渐懊悔起来。才刚在那里当着这些人大喊大叫,虽没指名道姓骂谁,可谁听不出来,是把黄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放过。明日太太还不知要怎样教训她呢。给老爷知道,又怎样呢?他们会不会休退她回家?
    家是回不去的,这几年,她爹娘因给她错配了婚姻,一个推一个的错,愈发吵得不可开交。这一吵,把成亲几十年的恩恩怨怨都彼此检算了个遍,账还扒不完,谁还想得起她?
    第109章 109番外·流年(四)
    ◎“要是生出个黄四爷怎么办?”◎
    雀香想想后果是没处可去, 不由得不后怕。再顾不上哭了,忽然从床上翻起来,打发金铃往上房去探听消息。谁知金铃不一时回来, 领着几个小厮把前几日太太赏她的那副琉璃屏风也抬了进来。
    一架绿琉璃台屏,掺着些鹅黄, 上有芙蓉鸟雀彩绘,是前几年人家送黄夫人的生辰礼。黄夫人一向锁在库中不舍得摆,上回说要赏她, 多半是敷衍的话。却在大闹一场后给她抬过来。雀香摸着黑檀边框, 心里总算觉得安定。
    恰逢三个丫头外头领着四爷回来,四爷一见屏风就很喜欢,直绕着打转, 又笑又闹。雀香把金铃拉到卧房里说话, “太太怎么说?”
    金铃道:“我只在廊下问太太屋里的丫头, 不想太太听见我的声音,叫了我进去, 不但没苛责, 反问我你回来后怎么样。”
    “你怎么说的?”
    “我就照实说,说你哭得厉害。太太就当着大奶奶二奶奶, 妙真姑娘的面吩咐人随我抬了屏风回来。嘱咐我说:‘回去告诉你们奶奶, 我知道她也难, 一家人谁不体谅她?趁她大姐姐在这里, 叫她好生松快几天,四爷的事且不要烦她, 叫赵妈妈多照管吧。’紧着问过了妙真姑娘, 叫你这几日搬到妙真姑娘屋里去睡, 这屋里的事暂且不要你管。”
    雀香那根快要绷断的弦松弛下来, 又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妙真是客,早晚是要走的。她一走,她还得搬回来继续照管四爷。此刻太太对她如此体谅,还不是为了要她往后任劳任怨,再没话说。
    但有什么法子,眼下有一点好处就算一点,反正她注定是把一生葬送在了这里。她忙吩咐金铃替她收拾点日夜起座用的东西,逃似的往妙真那里去。
    妙真恰好由黄夫人那里回来,进门就看见雀香在小隔间的榻上吃茶,和点翠说着闲话,旁边箱笼上搁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皮。
    先在那头黄夫人就问过妙真的意思,想要她劝劝雀香。妙真本来是客,又是雀香的姐姐,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正好呢,我还可以和雀香亲亲近近说几日话。”
    没承望她人还没回来,雀香先到了,急得逃难似的。
    她笑着踅进去,打发点翠去瀹茶,坐下来打趣着缓解彼此间的尴尬,“你方才在你们太太跟前发了那通火,我还担心你们太太回头责罚你呢,谁知又叫人赏你东西,可见还是体谅你的苦的。”
    难堪的场面一过去,雀香这会又不那么恨她了,有些话也只能对她说:“体谅什么,还不是要我往后安安生生伺候她那个傻子,这时候当着大家的面,先拿点好处堵我的嘴。”
    “不管是为什么,你总算免了一顿罚,还得了些好处嚜。”点翠进来,妙真剪断话头不说了,笑道:“你们家里你比我清楚,卧房里有张架子床,也有张罗汉床。我让你睡大床,要不要把被褥换一换?”
    雀香虚推,“我睡罗汉床吧,大姐姐还睡大床。”
    “这是你家,你反还和我客气啊?”
    “原就该让让客人的嚜。”
    话虽这样说,她心里却想睡大床,隐秘地想着那床是良恭睡过的。所以妙真稍一坚持让她,她就不再推了。妙真叫点翠换被褥,她又拦住,“还换什么呀?难道大姐姐睡过的还不干净?我横竖就睡两三日,懒得费事。”
    妙真也就依她,叫点翠将罗汉床铺上。不一时良恭回来,还不知道这事,妙真另向他说明。当着雀香在这里,不好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便大大方方道:“黄夫人另着人给你收拾了间屋子,我叫点翠把你的衣裳收拾了几件,一会就来人领你过去。”
    良恭一听就不高兴,当着雀香也没露出来,“那好,正好你们姊妹说说话,我也好清清静静把黄老爷的画赶着画出来,大爷二爷来往也方便。”
    只得雀香一个人高兴,也不轻易泄露,向良恭微笑着点头,“真不好意思,叫你们夫妻分居。”
    良恭笑着摇摇手,没说什么,眼也没看她。坐了会,黄夫人就打发人来请他往外头去了。他走时丢下个眼色,妙真领会,追到洞门底下问他:“什么事?”
    他瞅她一眼,又往旁边瞅去,“你是不是听见要生孩儿,故意把你妹子叫来屋里睡的?”
    妙真翻着眼皮,“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爱叫她一个屋里住着啊?不见得我和她有那样亲热。是他们家太太的意思,她才刚当着大家发了通脾气,他们太太又不好当面苛责她,就想叫我私底下劝劝她。我们是客,我还能不答应?”
    “噢。”良恭听后点点头,又掐她的脸,“孩儿这事你可躲不掉。”
    “谁躲了?!”妙真打下他的手,走回去几步,又踢踢踏踏追出来,悄么说:“咱们不会生出个黄四爷那样的孩子吧?我可见不得他那条大鼻涕虫!”
    良恭忽然笑起来,“听这意思,你是肯了?”
    妙真脸上一红,“什么肯不肯的,我从没说过我不肯,我不过是担心……”
    “总不能因为担心要死,就不活着了吧?”
    妙真就笑,难分难舍的把手塞进他手里,“你别处住,可得想着我啊。睡前起来都得想一遍!”
    “一遍哪够,怎么着也得想个百八十遍。进去吧,日头大。我往外头逛去,给你买好东西带回去。”
    “看见好缎子给姑妈买些捎回去裁衣裳。我还要几把苏绣的扇子,苏绣的鞋……”说着,口头开下个礼单,叫他置办齐全。
    一时回去屋里,雀香笑着眼问:“你们说什么啊叽叽咕咕好半天。”
    妙真笑而不答,雀香便自己猜想。夫妻间到底有什么秘话她也不得知道,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良恭总不会像小孩子似的吵闹那些零碎的小玩意,他是个体面丈夫,丈夫对妻室能有什么交代?
    夜里她睡在他们夫妻睡过的床上,想着良恭是睡在里头还是外头。不知道,她索性躺在中间,拉着被子细细嗅,从香味的浓淡上来分辨。有股草木清香那边是良恭在睡,他的枕头撤去了,她拽着脑袋下的枕头挪过去一点,被那淡淡的清香包裹着,觉得是睡进他的怀抱里。一个正常成年男人的怀抱。她这辈子都与这样的怀抱无缘了,只能靠一丝丝气味的线索去猜想,去体会。
    这想象非但缥缈,也短暂,她知道过两三天,她又得睡回自己那张冷硬的床上去,睡进一口既郁塞又空虚的棺材里。旁边还有她的陪葬品,一个粗糙庞的人形玩具,她也是他的玩具。
    忽然妙真在罗汉床上问:“你在那里吱吱嘎嘎地滚什么?”
    雀香立时不敢动,好像偷她的东西给她抓住,满心难堪,也忍不住想更深去试探。在黑漆漆的夜里,羞耻自尊都让一点,胆子进一点,“大姐姐你也没睡着?是边上没人睡不惯么?”
    妙真觉得好笑,“你也没睡着,难道也是因为边上没人?”
    雀香不答应,妙真觉得是戳到了她的伤口,又懊悔,翻个身笑说:“以前做姑娘时我都只惯一个人睡,成婚了,边上有人睡几年,又有点不惯一个人睡了,你说怪不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良恭这几年一夜没在别处睡过?”
    妙真倒还认真想了想,“还真没有,就是有时候吵架,他在脚踏板上睡。”半夜趁她睡着了,又抱着枕头爬上床。她笑,“你没去过我们凤凰里那房子,拢共就两间睡房,一间他姑妈住着,再一间就是我们住,吵架了也没个去处,总是在那屋里打转,眼对眼脸对脸的,所以吵架也不过个把时辰就好了。那屋子先还漏风,角落里有两片瓦裂了,雨大的时候还漏雨。我们成亲前头,他找了泥瓦匠把屋子重新弄了一遍,倒还安安生生在那里住了几年。”
    “你们也吵架?”
    “吵,怎么不吵?”妙真想起来,多半是自己不对,但当着他是不肯承认的,只能和别人说说,“我这小姐脾气,茶冷了要吵,烫了要吵,偏在这些芝麻绿豆的事上不肯体谅人。都是爹娘乳母早年把我惯坏了。”
    自己检算前非,忽然心里一软,决定明天往那屋里去陪良恭吃早饭。
    将睡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帐子里有一声轻叹,似乎把帐子吹得膨膨的,架子床鼓成一个空虚的世界。而隔绝开来的外头的长夜,在妙真看来,虽然同样是空茫茫的没有边际,却充满着热情和喜悦。
    次日起来,妙真匆匆梳洗就往良恭那屋里去。碰上七山从黄家厨房里提了饭来,正在八仙桌上摆。良恭随口一问:“你在里头吃过早饭没有?”
    “没吃呢,就是赶着出来和你一起吃。”
    良恭看她一眼,不由得笑了,“你不陪着雀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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