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汀闻言有些失望道:“你没有故事书吗?”
    顾休与忽而想到一事,踯躅道:“……顾回风给你过吗?”
    云晚汀十分诚实地点点头。
    顾休与:“……”
    他一面搜索,一面道:“当、然、有。”
    往常云晚汀听上两三个故事便会困倦,可今夜他听了六七个故事,却一忽儿亲亲小兔子,一忽儿揪揪被子,迟迟不闭上眼。
    顾休与低声问道:“都快一点了,睡不着?”
    云晚汀赤着双足,脚趾淡粉,原本在床边轻轻荡着,闻言点了点顾休与那个简陋草率的地铺,道:“……你要一直这么睡觉吗?”
    不知何故,他总觉得这床边的确该有点什么,但并非这个地铺。
    顾休与敏锐地嗅到小猫心软的信号,当即旁敲侧击道:“在这屋里,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床可以分你一点点,”云晚汀裹紧自己的小被子道,“但是你要盖自己的被子,而且要离得远一点。”
    顾休与登时合上电脑,拿了条新被子,坐到床另一侧。
    两位新人各自坐在床另一侧,两道呼吸声一粗一细,在寂静室内此起彼伏。
    云晚汀抱紧小兔子,先发制人道:“你呼吸为什么这么吵,小声一点,我都睡不着啦。”
    顾休与:“……”
    他踟蹰道:“你坐着……当然睡不着。”
    云晚汀立时躺下,背对着顾休与,脸颊一边挨着枕头,另一边挨着小兔子。
    他紧闭上眼,嗫嚅道:“……我、我马上就睡。”
    一秒又一秒,秒针似裹上了胶质物,每一次前行都艰难而缓慢。
    空气也仿佛混入了黏稠蜜糖,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沉重。
    顾休与只觉喉头刺痒,不由得咳嗽一声。
    装睡的小猫霎时间宛如被踩到尾巴,纤瘦脊背一弓,警觉道:“做什么咳嗽?”
    顾休与:“……嗓子痒。”
    云晚汀:“……哦。”
    他贴着小兔子,长睫细微地颤动着,如同蝴蝶惊慌无措地振翅。
    顾休与无声注视他片刻,蓦地一伸臂膀,单手便轻而易举将他掉了个个儿,面向自己。
    云晚汀:“……”
    顾休与揽住他后腰,带着他逐渐靠近自己,直至两道呼吸轻轻重重难分彼此。
    气息交融,云晚汀才察觉顾休与呼吸不仅沉重而灼热,还比他急促许多。
    顾休与凝视他,低声道:“害怕?”
    “我才不怕。”云晚汀立刻道。
    面对顾休与,他的确觉得危险,那种野兽盯来、如有实质的目光实在令他难以忽视。
    可又不是畏惧——如果他怕顾休与,就不会答应结婚了。
    粉色底画白色小猫的被子和纯黑色被子挤在一处,由于大小的差异,瞧着那床小被子似乎要被黑色被子吞噬掉。
    云晚汀小声道:“我总觉得,现在这一幕好熟悉。”
    腰后大手立时收紧,顾休与皱眉道:“和谁熟悉,顾回风,还是别人?”
    云晚汀:“……”
    他分辩道:“不是这个熟悉……唔!干嘛咬我耳朵……”
    顾休与叼住他柔软小巧的耳尖,可这么一叼,齿龈反而愈加发痒。
    他忍不住在那一小片软肉上磨了磨,勾住云晚汀后腰的大掌也越扣越紧。
    云晚汀不禁呜咽一声,在男人强势的掠夺之下沁出泪花。
    他目不能视,永远无法察觉身前人望过来的目光里饱浸着多少炽烈的爱意与占有欲。
    那床粉色小被子最终还是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最终孤零零地被遗忘在大床边缘。
    而小猫则迷迷糊糊地被拽入黑漆漆的大被子里,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细说究竟是哪里“好熟悉”。
    闪婚事件在热搜第一挂了一整日,云晚汀这边滚水入油,顾休与这边也没平静到哪去。
    顾氏员工们的大群小群全在七嘴八舌讨论boss婚讯,就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何一夕之间结为连理,能延伸出八百个缠绵悱恻的版本。
    可云晚汀毕竟还是大学生,自家老板却早已年过而立。
    二人究竟是真有情,还是各自另有所图?
    总助周箴训如往常一般早早来到公司,顾休与今儿要去视察酒店,有些文件得提前签好。
    可周总助敲门许久无人应答,不禁满心困惑地给顾休与发消息。
    俄顷,顾休与回过来简短的一句。
    【送我爱人上学,半小时后过去。】
    周箴训:“……”
    阎王结亲已是不可思议,阎王秀恩爱更是旷世奇闻。
    尤其这位阎王过往都一副对情爱过敏的冷血模样,周箴训往日毫不怀疑拉低结婚率必有自己boss的一份力。
    员工们的讨论他也都看了,对于老板婚姻没有感情基础的观点,周箴训原本便嗤之以鼻,看过顾休与这条消息后更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任何人都有可能以婚姻为交易,但顾休与?天上下红雨都比这靠谱。
    与此同时,顾休与正开车载云晚汀去往宣大。
    “御清都离宣大还是有点远,”他目视前方道,“我在临天榭那有套公寓,不过不怎么过去,最近抽空收拾了一下,等你放学我来接你,过去试试喜不喜欢?”
    半晌无人回答。
    云晚汀盖着毯子,椅背压得很低,脸朝向车门,半阖着眼睛,眼尾还染着未褪的湿红。
    被臭脸小猫无视,顾休与也不恼,给他掖了掖毯子边角,手背又被云晚汀一把拍开。
    顾休与低三下四道:“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云晚汀将毯子往头顶一蒙,抗议道:“那下次我说停你会停吗?”
    顾休与登即语塞:“我……”
    起床后顾休与跟疯了一样折腾一场,居然还不够,上了车之后又关门堵窗开始发疯。
    云晚汀委实想问他这么多年是否憋出病来了……心理上的!
    云晚汀声讨他时说的话可怜极了,愈发显得顾休与罪大恶极:“我都真的没有了,你还要碰。”
    ……其实还是有的,顾休与碰碰唇角,闷咳一声。
    云晚汀立即将小毯子裹得更紧,命令道:“你不准乱想!”
    眼前便是宣大南门,顾休与停下车道:“到了。”
    他正要去为云晚汀解安全带,云晚汀却马上道:“我自己解。”
    然而小猫过往二十年都是别人给系给解的,他对安全带所有的了解仅有系上解开时会有带子摩擦声和卡扣“咔哒”声。
    他指尖从肩头开始摸索,半晌都不得其法。
    云晚汀似乎完全忘记刚才是他自己说要自己解开的,又理直气壮地朝顾休与发脾气道:“你怎么还没有给我解开?”
    小猫倒打一耙,顾休与倒是一句回嘴都没有,老老实实按了下按键,安全带卡梢弹出。
    在云晚汀下车之前,他双臂迅速按住毯子两侧,讨好道:“晚上有场拍卖,有张古琴是北城吴老忍痛割爱的,我问过大哥,他说你会喜欢,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白皙尖俏的下巴仍紧绷着,云晚汀傲娇道:“你想取悦我呀?”
    “是,”顾休与忍俊不禁道,“谢谢你和我结婚,成为我的爱人。”
    “那还不够,”云晚汀抱过自己的杏黄色小双肩包,摸索出一支荧光笔,命令道,“脸伸过来,我要画一只小猫。”
    宣大校内琴房众多,云晚汀的原则便是挑光照最好的那间。
    他正在思索顾休与说的那张琴大概是什么模样,身侧便传来渐行渐近的足音。
    “汀汀!”
    来人大抵是疾奔过来的,气儿都没喘匀便道:“你和顾休与结婚是因为……喜欢他吗?”
    云晚汀如实道:“不是呀,是因为他会做好吃的。”
    顾回风万万不料是为这个,他顿时心急如焚道:“我做得不如他吗?那我也可以学!如果我能做得比他强,你就跟他离婚,行吗?”
    身后是一整面落地窗,云晚汀在和煦日光下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方道:“……我也不知道。”
    “顾休与,”他重复着这个名字,指腹随意拨了几下琴弦,措辞道,“总觉得他好熟悉。”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自然而然地依赖顾休与,并且更加娇纵。
    分明相处还不到一个星期,他便笃定无论他如何骑到顾休与脖子上称王称霸,顾休与都会无条件惯着。
    顾回风失意道:“我就不熟悉了?”
    云晚汀摇摇头,道:“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吃回头草的。”
    顾回风好似丢了魂一般,喃喃道:“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迟早有一天留不住你。”
    云晚汀:“……”
    “对了,”他将脚后跟支着地面,翘起足尖轻轻晃动,问顾回风,“你知道顾休与喜欢什么吗,他要送礼物,我可以回他一件。”
    “……”顾回风冷笑,咬牙道,“你给他一巴掌,他喜欢得要命!”
    半年后。
    晚上九点二十分,宣大最后一节晚课结束。
    一见云晚汀走出教学楼,司机老夏便迎上来招呼一声:“汀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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