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元嗓子里突然一梗,咽唾沫都疼,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出了棚子的范围,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这一眼能看完的顶楼,依旧没有看到季迁的人影。
    他逆着风站了一阵,发型被吹得乱七八糟的,耳边也嗡嗡作响,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季迁人呢?
    第51章
    “季迁。”
    “季迁?”
    “季迁!”
    周鼎元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和被套,一边音调拐了好几个弯地呼喊着季迁的名字。
    衣服和被套被雨水浸湿,还沾染上些许泥土,周鼎元怎么拍都拍不掉,他有些烦躁地喃喃自语,“真烦,又得重新洗。”
    这样的天气,湿润的衣服放着不管很容易阴干发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鼎元没心情顾及其他的,他顺手将衣服和被套放在了架子上,转头朝楼下走。
    “季迁!”
    周鼎元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他从顶楼又折回三楼,在三楼各个房间都找了一遍,确定没有季迁的人影,他又往楼下走。
    看到大开的家门,周鼎元在想季迁是不是出门了,虽然他明知道季迁在这里无亲无故,明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这样设想。
    他忙拿出手机拨打季迁的电话,电话里头冷漠的女声告诉他暂时无法接通。
    随后他又去抽屉里翻找备用钥匙,备用钥匙孤零零地躺在抽屉的最里面,明显是没有被人动过的。
    季迁既出门,又不在家里,他能去哪儿?他凭空消失了?
    周鼎元觉得这样的想法很荒谬,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但是……周鼎元的思绪一顿,季迁就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不可能……
    周鼎元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那太扯淡了,除非他跟季迁一样是神经病,不然不会相信大活人能人间蒸发,季迁肯定是出去了,他都是神经病了,出门的方式肯定刁钻,肯定不走寻常路,肯定让自己意想不到。
    年关将至,网上的订单暂时没有,但是有不少周遭的街坊来找周鼎元做衣服,几个老人围着周鼎元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但周鼎元明显心不在焉。
    “小周,你听到没有啊?”
    周鼎元一直盯着门口的位置,生怕漏掉任何一个身影,他敷衍道,“听到了听到了,你登个记吧,回头就弄。”
    老太太不信他的鬼话,“那你说说,我是要做什么?”
    “啊?”周鼎元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没有记在心里,他余光瞥到老太太手里的裤子,“腰改小一点嘛,听到了,你放那儿就行了。”
    老太太垮着脸,“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听,什么腰改小一点啊,我让你换拉链,你魂不守舍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周鼎元的心思确实没在这儿,他拿出季迁先前用过的笔记本,让这些老头老太太登记,等他们登完记,很快把堆在铺子里的人打发走。
    铺子里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天色也灰蒙蒙的,周鼎元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
    “周鼎元,如果有一天我回去了,你会怎么办?”
    周鼎元脑子里猛地闪过季迁昨晚的问题,季迁他来真的?他就算是要回去,好歹也跟自己说一声,就因为自己没有跟他好,他就一走了之,哪有他这样的!
    周鼎元在门口站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舍得关门,他又摸出手机,继续拨打季迁的电话,电话仍旧是打不通,他又给季迁发了微信。
    “你跑哪儿去了!”
    “你什么意思啊?玩离家出走啊?”
    “你要走跟我说一声啊!”
    几条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季迁的回复,周鼎元有点急了。
    “你用这种方式威胁我?”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季迁的微信一片平静,对话框上甚至没有出现过“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仿佛这个微信账号后没有号主,周鼎元好像在自言自语。
    周鼎元有种有气无处撒的憋屈感,他一拳砸在墙上,疾步走到门口,奋力将卷帘门拉了下来。
    妈的,季迁要是半夜回来,自己铁定不会给他开门,他这么能耐能出去,就自己想办法进来。
    既然季迁能走得这么痛快,他也不想磨磨唧唧的,显得他有多在乎一样,他该做什么做什么,没季迁他还活不了了?
    周鼎元怒气冲冲地上了楼,拿上自己的衣服准备进浴室冲澡,他进浴室前打开了房间的窗户,还特意没有关门洗澡,冷风直往浴室钻,这澡洗得他直哆嗦。
    等他发着抖从浴室出来,又从窗户伸出头去张望,冷风卷着地上的落石,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季迁还是没有回来。
    风吹动着周鼎元的发梢,沾了水的头发贴在皮肤上,经风一吹,格外冰凉。
    挺好的,不回来算了,季迁不回来,也没人会揪着自己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周鼎元顶着一头濡湿的头发往床上一趟,顺手拉过被子盖住脑袋,笑话,谁离了谁还活不了了?
    平时倒头就睡的周鼎元今天酝酿了好半天睡意,意识仍旧很清醒。
    黑暗中,他一把掀开被子,瞪着浑圆的眼眸,季迁真的走了?
    季迁家应该很远的,不然他早就回去了,他说过他父母都去世了,他还回去干吗?也没听他提起过别的亲戚啊?真有亲近的亲戚,季迁他出来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来找他,他明明是孤身一人的,为什么非要离开,他不是说他喜欢自己吗?就因为自己没跟他在一起,他就走了,有他这么喜欢人的吗!
    可是……季迁连钥匙都没拿,他是怎么开的门,他连身份证都没有,又是乘得什么交通工具,他真的坐黑车吗?他就不怕被人卖了吗?
    周鼎元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季迁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不信邪,再次拨打季迁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现在网络覆盖面积那么广,什么地方才能一直没有信号,他不会真的被人卖到什么山沟沟里面去了,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周鼎元脑子里全是季迁被关在阴暗狭窄的小房间的画面,他掀开被子,抄起衣服就准备下楼,不行,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自己得报警的。
    走到一半,周鼎元的步子慢了下来,自己怎么跟民警说呢,除了季迁的名字以外,他其他的身份信息自己一概不知,万一……万一季迁没有失踪,万一过两天又回来了,自己现在报警,被警察知道季迁是个黑户,季迁以后该怎么办?
    一瞬间,周鼎元没了法子,可他不能坐以待毙,思来想去,他拨通了周稷的电话。
    自从元旦那晚过后,周稷跟周鼎元一直没有联系,大半夜接到周鼎元的电话时,他有点意外。
    “喂?”
    周鼎元听到周稷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周稷,如果……如果你朋友是个没有户口的黑户……然后他失踪……也不一定是失踪,可能过几天会回来,但是现在我联系不上他的人,我要不要报警……”
    前面还是“你朋友”,后面直接变成了“我”,从周鼎元语无伦次的状态来看,他现在真的很慌乱,他有几个朋友啊,还是没有户口的黑户。
    “你是说季迁不见了吗?”
    周鼎元沉默不语,周稷是怎么猜到的?
    周稷真没想到周鼎元联系他会是为了季迁,“你试着联系一下他的家人,他的其他朋友,又或者去他的曾经住过的地方找找他。”
    “他父母都去世了,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和朋友,我不知道他之前住哪里……”
    周鼎元的声音越来越小,估计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荒唐。
    周稷有些无奈,先前知道季迁是个黑户,他就觉得很荒唐,周鼎元都三十岁的人,怎么还跟这么不靠谱的人做朋友,原本他是不想干涉周鼎元的事情,但周鼎元既然开口向他寻求帮助,他不得不说。
    “周鼎元,你就从来没想过这个季迁是个骗子吗?”
    怎么没想过,当初自己还报过警呢,可那也只是一开始,周鼎元替季迁解释,“可是他没骗过我,他还帮我挣钱呢,他就是脑子有点不好……”
    “一个没有户口精神还有问题的男人,那不是更可疑?”周稷冷静给周鼎元分析了一波,“你现在应该看看家里有没有财物丢失。”
    周鼎元没办法解释,周稷没有跟季迁相处过,可能通过自己的转述,季迁确实像是个神经病,但是他……可能有病,但是他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他喜欢自己算伤天害理吗?他顶多伤害了自己,把自己睡了就跑了,人渣。
    “什么都没丢,算了,我挂了。”
    周鼎元挂了电话,缓缓上楼,在二楼时没有停留,接着往三楼走。
    三楼季迁的房间,床上睡过的褶皱已经变得不怎么明显,周鼎元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悬挂着他给季迁做的衣服,床头还放着几本杂志。
    这个家里几乎没有季迁自己的东西,他留下的痕迹很淡,仿佛他没有来过一样。
    周鼎元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他俩朝夕相处这些日子,每一段回忆都那么清晰,季迁怎么可能没来过。
    周鼎元的视线停留在了床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蹲下身去,卷起袖子,努力在床下摸索着,摸了好一阵,也只摸到了一手的灰,他不死心,又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贴在地上朝床下张望。
    怎么会没有呢?他明明记得季迁给他买的戒指被他扔到床下,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周鼎元失魂落魄地起身到浴室洗手,一抬头,看到了季迁放在置物架上的手表。
    第52章
    回来得匆忙,离开了这些日子,公司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季迁,完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感慨太多,很快他便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因为强效药的特殊性,暂时还没有全面上市,季迁特别关注强效药的使用,他一边浏览着网上的反馈,一边询问严振关于购买强效药的人群以什么性别居多。
    得到的答案是alpha,季迁一点也不意外,同时,他看到网上有beta留言。
    “福音是全人类的,叫好的是alpha,吃药的却是beta,有没有一个人征求过beta的意见?”
    季迁滑动鼠标的手指停顿了下来,这药要是全面上市,意味着会有不少不愿意生育的beta会在alpha的淫威下变得跟omega一样。
    在研究强效药的时候,季迁从没有考虑过beta的权益问题,如果不是那场意外,让他去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了解到没有信息素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估计他到现在看到这种消息都不会动容。
    季迁继续浏览着网上的舆论,在这个alpha就是权利象征的世界里,beta为争取自身权益的声音也是极少数,也有可能很多beta都想反抗,但是他们没有作为,甚至在都不敢在网上表达任何言论。
    “用药的人还不算多。”
    季迁是陈述的语气,严振以为季迁是嫌他们的工作效率太低,解释道:“现在还是申请用药阶段,有不少人在观望,估计用不了多久时间,就能全面上市。”
    季迁的反应很奇怪,明显像是松了口气,没等严振开口说话,他抢在前面道:“暂停申请,强效药能收回的尽量收回。”
    “什么?”严振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迁侧头看了严振一眼,他知道严振听清了自己的要求,“按照我说的做,越快越好。”
    严振很想问为什么,但季迁的语气不容置喙,他只能将疑惑咽回肚子里,提醒道:“是不是得提前通知董事会?”
    甚至不需要严振安排会议,董事会的人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找上了季迁。
    强效药带来的利润很可观,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季迁中途叫停,势必引来不满。
    股东要求季迁给他们一个说法,否则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季迁一个人面对一群人,难免势单力薄,他把最近在网上看到的言论整理出来给董事会这些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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