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会在意空气吗?没人会在意吧。
    乔鲁诺·乔巴拿在非常年幼的时候注意到,那时他的名字还是汐华初流乃,自那时起,周围陪伴他的就只有安静的空气。
    安静到几乎不存在,初流乃只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周围没有人,没有生物,不存在他人的呼吸,全世界就只有自己一个。
    寂静的白天与黑夜,都只有他一个。
    从四岁到十二岁,周围唯一陪伴他的唯一不变的,就只有空气。因为只有空气,于是他变得沉默。他一直沉默。
    这是他的本心吗?有时他自己也不清楚。多说没有用,与其诉之于口,不如多想想办法去解决。
    嘴巴变成被利用的武器,而不是向外展示的窗口。
    十四岁的乔鲁诺,像往常一样翘课去“赚”外快,饱餐一顿,站在海岸不远处的高台之上,蔚蓝的天与湛蓝的海,柔和温暖的海风吹起他的刘海,轻抚他的脸颊,挠得他心痒。
    真美啊。乔鲁诺伸一个懒腰,享受居住在那不勒斯一天里这最惬意的时刻。纵使过去幽暗,但那早已过去。
    转眼之间,有一个人跑向海岸,乔鲁诺以为那是一个与他同样享受海风的人,她却跑到断崖处,脚下丝毫没有刹车,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
    乔鲁诺立即翻越栏杆,从断崖的另一边碎石小路寻去,找找那人有没有出事。
    “喂!”
    那人半沉在水面下,没有浮上来,无论乔鲁诺怎么喊对方也听不见。顾不住自己的衣鞋,乔鲁诺跳下水,游过去把对方捞上岸。
    “喂!醒一醒!”
    乔鲁诺拍打女人的脸,但是对方没有反应。心跳与呼吸都停止,口中没有堵塞异物,这是单纯的窒息。乔鲁诺当机立断,为其进行心肺复苏。
    对方睁开了眼。
    “没事吧?可以说话吗?有意识吗?”
    乔鲁诺提问三连击,对方眨了眨眼,也回给他“Nothing,thanks,bye  bye”三连击。
    似在刻意躲避他,对方起身立马离开。这让一直以来很受欢迎的乔鲁诺略感诧异,对方明显避开的眼神与行为,乔鲁诺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难道自己偷过她的钱包?
    可是自己没有被哪个亚洲人抓到过,如果有,应该会很有印象才对——本地身材很有料又打扮朴素的亚洲人几乎没有。
    乔鲁诺思考了几秒钟,很快就丢掉这件事,因为不重要。
    第二次遇见她,是在第二年的三月。
    那天正下着小雨,乔鲁诺在便利店买一把透明的廉价临时伞,单手转起伞柄,让下落的雨水在弧形伞面上向四周旋转。
    嘴里吹起口哨,上个世纪黑白古铜色的爵士乐,乔鲁诺跳过一个路口的水坑,听见不远处飘来一阵与他口哨不同调的朋克乐。
    乔鲁诺寻着不知是哪方语言的歌声找去,是一家琴行。亚洲人开的店,门边贴着招聘员工的告示,以及组建乐队的招募。
    站在木台上的是之前那个坠海的女人,那副身材与不加修饰的装扮,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还是与之前那样浑身湿透,白色的长袜被随性地沾上污泥,但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那里脏了,只会觉得她可能跑跑跳跳在哪里摔了一跤。
    花瓣一样的裙摆,在她剧烈的摇晃中绽放生命的力量,她甩开湿答答的头发,全身都在发光。
    人是可以发光的吗?这是乔鲁诺脑袋里闪现出的第一想法。
    鼓声结束,她的声音未停,手中弹奏的吉他节奏转而放缓,从朋克转为爵士乐。
    “I'm  going  down  to  St.James  Infirmary...See~~~~~my  baby  there  she's  streting  on  a  long  white  table,she's  so  sweet  so  cold...”
    平步上升的长腔令他的头顶发麻,进而她又变得温柔,对待情人般地轻声呢喃,悲恸而忧伤。
    “Let  her  go,let  her  go...”
    情人已死。
    又是不带停歇的转调,台风欢快扬起,俏皮得如同在呈现童话故事中牧羊的小女孩。
    “Marry  had  a  little  lamb,little  lamb,little  lamb.Marry  had  a  little  lamb(玛丽有只小羊羔),it's  fleece  was  white  as  snow(它的羊毛白如雪)...”
    乔鲁诺听着,心想,为什么这个小羊羔的存在是过去式,因为它被制成羊羔肉(abbachio)被吃了吗?
    烤羊排很好吃。
    乔鲁诺默默地想待会要不要去吃烤小羊排。
    乐声突然断了,她从台上走下来,放下吉他,朝自己这边走来。乔鲁诺停止晚餐的想象,抬眼看这个人。
    因为自己堵住一半的门口,她想要出来,就会撞到他。她没站稳,乔鲁诺抬手拉她一下,她微微回头,说谢谢。
    乔鲁诺想把自己的伞给她,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但她急匆匆,他话还没出口,这人就跑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着急地躲,自己有那么招人讨厌吗?不过这没什么,自己以前一直都很招人厌恶。
    乔鲁诺重新捏回伞,吹起口哨,没在意,找烤羊排去。
    原以为这只是不经意的偶遇,却不曾想,这个人会跟踪自己。
    倒也不算跟踪,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跟踪……总之没有再湿漉漉的那个人在他身后十几米的位置,并且当他卖掉广濑康一的行李,一脸呆滞。
    有点好笑。
    她几乎保持“跟随——呆滞——跟随——呆滞”的状态,傻乎乎的,乔鲁诺跳上屋檐甩开广濑康一,从另一边跳下去。
    没人跟上,那人应该不至于也翻墙过来,乔鲁诺观察一番,放下心,走向附近的车站。
    ……她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啊。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车站?巧合吧。可她抱着笔记本东张西望的样子,就是在等人。
    啊,看过来了。乔鲁诺立刻撇去头,装作没发现。
    一同跟上车的还有一名黑手党——对方自报家门,布鲁诺·布加拉提,因为怀疑是他干掉了他们老板的手下(的确是自己干掉的),于是前来调查。
    “抱歉,我不认识。”
    乔鲁诺眼睛也不眨地撒了谎,傻子才会承认自己刚杀过人。
    对方显然不相信他,几次对话之后,那人揍了他一拳,乔鲁诺因重击低下了头,嘴里突然有异物感,吐出来,居然是人的手指!
    是被他杀掉的泪眼路卡的手指,这个人……和广濑康一同样拥有超能力!
    自己的脸上被拉开金属拉链,乔鲁诺立即认清这个事实,这个人与自己同样拥有奇特的能力,再继续这样下去不行,必须用自己的黄金体验来对付他!
    虽然不清楚黄金体验打到人类身上会怎样,但只能一试了!乔鲁诺操控黄金体验一击击上黑帮分子,他承受这一击,并说出他是替身使者。
    “你说我是什么替身使者?”乔鲁诺有点听不明白,并且,他感到几分奇怪,对方似乎没有过强的攻击欲,先前只是在试探他。
    但以防万一,乔鲁诺还是一拳揍了过去,一拳再接着一拳,对方被揍到了车厢后排,刚好倒在那个女人的脚边。
    女人扶起那名黑帮,掏出纸巾给他擦脸,距离亲近地说着话,这两人认识?
    乔鲁诺还在警惕观察,那两人的交谈他听得半懂不懂,什么剧本发展、又打又不打的。
    最后她说打吧。
    难道说这个女人是黑手党的高层领导?
    名为布鲁诺·布加拉提的黑手党听她的话跟他打,他不得已,见招拆招,并在对方离开列车后跳下车追上去,打算给对方一个了结。
    却没想到,对方竟会为吸食毒品的儿童产生动摇,布鲁诺·布加拉提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乔鲁诺就收回自己那最后一击。
    如果能成为同伴,那就不要成为敌人。而与对方交谈过后,乔鲁诺确定这一点,对方是个忠诚且负责任的好人,既然自己想要在组织中攀登,获取同伴的信任则必不可少。
    在布加拉提的推荐下,乔鲁诺来到他的上级波尔波的底盘,一座监狱,在那里获得试炼的“考卷”,要他守住这只打火机的火苗,24小时不允许灭。
    乔鲁诺一路保护火苗,多次有惊无险,但那个广濑康一居然找到了他的宿舍,怎么在这个时机,他的护照自己本就打算还给他的!
    然而火还是灭了。
    重新点燃后的火焰引来藏匿于影子中的替身,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关系不错的老爷爷死在它的手下,乔鲁诺心情差到了极点,更不巧的是,那个广濑康一又追了过来,在不了解情况下认为是他杀的。
    太阳正在落山,如果不抓紧时间解决它,自己和广濑康一都性命不保。乔鲁诺向其解释,好在对方听进去,但在中途,那个女人也闯了进来,现在是三个人的性命不保。
    她还一副在状况之外的表情,似乎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乔鲁诺来不及想她的事,与广濑康一按照计划移动到校舍外面,却不想,那替身早已进去鸟的影子中追上来,从树影之中抓上他的脚。
    千钧一发,黄金体验将那棵树快速生长直到枯萎,让那替身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成功被消灭。
    伤脑筋……自己还能成功加入组织吗?
    广濑康一说出替身并未消失,这是远程自动控制型替身,本体不仅没有损伤,很可能连发生了战斗这件事都不知道。
    乔鲁诺不可能让广濑康一给他口中的承太郎先生打电话,波尔波的背后是整个盘踞那不勒斯的黑手党,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能听我说几句吗……?”那个女人用着非常之不流畅的意大利语,朝他们走来,“拥有箭的是一个黑手党,身为替身使者的敌人会很多,既然承太郎在调查箭的下落,乔鲁诺也需要助力,那么两方合作,对彼此都没什么损失吧?”
    乔鲁诺皱起眉,“你也是组织里的人?”而广濑康一问她是不是替身使者。
    她全部否定。
    不管她怎么说,乔鲁诺都坚持自己的主张,广濑康一也被乔鲁诺说服,不认同她的话。她平静的表情一瞬间变了脸色,那双眼神让乔鲁诺以为她下一秒就要杀了他们两个。
    乔鲁诺紧绷后背,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那一瞬间的杀气仿佛只是错觉,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她去追广濑康一,乔鲁诺拾起打火机,算是明白所谓的试炼是什么。这只打火机会不会再灭已经不重要,因为监视这只打火机的“考官”已经消失了。
    第一步告一段落,夜里乔鲁诺躺回床上,想起今天白天见到的那几个人。
    ……那个女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嘛,如果是组织里的人,过几天应该还会碰面吧。
    晚上做了一个梦,可能是睡前想着那个人,梦里出现一个非常相似的人。
    自己不是一个人在睡觉,那个人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身边,柔软的、安静的存在,身体在一呼一吸之间起起伏伏。
    乔鲁诺抬起身想凑过去看她是谁,可梦境不受他控制,对方的脸埋在枕头里,梦里的自己又不愿意打扰她。
    ……
    好舒服。
    忘记现实里的事,乔鲁诺沉浸在梦境的感受,将那个人抱进怀里。手感超级软,是好抱枕。
    等等,自己的手在摸哪里?!快停下!
    意识挣扎,但是无论怎么也无法得到梦境的掌控权,梦境自顾自地推进,乔鲁诺眼睁睁看自己的手将她的身体翻面,又将熟睡中的她身上穿的的睡裙掀起。
    ……等等啊!
    乔鲁诺感到一阵诡异的羞耻,梦境将这本不可能出现在梦里的心跳声放大数十倍。
    自己在干什么啊,就算自己想当黑帮巨星,也不是为了做这种事啊!
    她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等等,这是梦,自己在大惊小怪什么啊。
    乔鲁诺大脑里的思路头一次如此混乱,呜呜呜地坐过山车,自己这双手又放在对方的……
    乔鲁诺知道那里是哪里,但是一点也不愿意想。
    一想不就是承认自己就是这么猥琐的一个人了吗!
    被迫感受对方的身体,梦里的触觉微弱,传递到的更多是情绪上的感受——很舒服。
    就像是太困了一头扎进枕头,乔鲁诺埋在他自己一点也不想说的那个地方,有点想再睡过去。
    不,还是赶快醒吧……
    梦中的自己终于抬起头,乔鲁诺想能不能放开她啊,结果自己不仅没有放开,还亲了上去。
    乔鲁诺∶……
    这肯定不是自己,自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自己可从来没接过吻,梦里却相当熟练。舌头与对方纠缠,她还没醒,舌头软软的像是回弹又回缩的果冻。
    会醒的吧,自己这么用力她肯定会醒的。乔鲁诺想想就尴尬,趁对方睡觉猥亵还被当场抓包,自己都想给自己甩几巴掌。
    “嗯……”
    对方挣扎几下,真睁开了眼。
    “乔鲁诺……”
    她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生气,反而对着这里微笑。
    开心又心满意足的笑意,声音也带着小钩子,双手攀上自己的后背。
    梦境彻底不可描述。乔鲁诺半是清醒半是沉睡,难道,梦里的设定是情人?可是为什么是她,虽说自己碰过她的身体,可那是在急救,自己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不管乔鲁诺怎么想,梦里还是做到了最后。
    乔鲁诺骤然惊醒,身旁哪有什么人,自己怀里抱着的不过是棉被。
    难怪手感那么软,因为这就是被子。
    心底莫名失落。
    身下也怪怪的,乔鲁诺想起梦里最后一秒干的事,心道不妙,坐起身掀开查看,发现自己真的……
    呃。
    他有几分头绪,是因为自己平时一直忍着,才会做这种梦?果然平日应该抒发掉,不能累积。
    乔鲁诺想尽力忘掉梦里那种感觉,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于下午归还打火机,拿到组织徽章。第二天,与布加拉提约好见面,然而到了见面地点,不只布加拉提,那个人也来了。
    ……还不想这么快就见面。
    乔鲁诺在内心哀叹一声,她还向自己讨要徽章。她不是说她不是黑帮成员吗?乔鲁诺看了眼布加拉提,布加拉提眼神示意给她。
    乔鲁诺给她,她举起手机拍照。布加拉提用英语混杂意大利语问她,这个也需要记录?她也用英语与意大利语回复,因为好奇,而且说不定以后会遇上假的。
    她拍完照,徽章还给乔鲁诺,指尖接触到乔鲁诺的手心。
    某不可描述的梦之回忆被唤醒。
    乔鲁诺握紧手,跟在两人身后,脑袋不可控地想起乱七八糟的,与此同时,黄金体验的能力被触发。这是他昨天下午归还打火机时在波尔波冰箱里留下的能力,将他的手枪变为香煎,只要波尔波吃那根香蕉,就会形成“自杀”。
    既然杀害那位无辜的老人,那就一命还一命吧。
    乔鲁诺回过头,发现自己前面的人正在看自己。明眼瞧出对方面上流露出害怕的情绪,乔鲁诺一时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或是感觉到了他的能力。
    话说,从第一次见面起她似乎就认识自己,之后的表现更像是了解,可她又说没有替身能力,难道是别的超能力?像是读心术、预知什么的……等下,如果她有读心术,岂不是知道自己刚刚对她?
    ……
    乔鲁诺的心情变得异常抽象。
    问布加拉提接下来去哪,布加拉提回答带他见自己的队友,也就是未来的同伴。
    “那她呢?”乔鲁诺问出口,而布加拉提却不知怎么回答。
    结果布加拉提说她是场外援助。
    这不就是没说吗,一听就知道布加拉提是随便编的应付他,不过见布加拉提如此为难,乔鲁诺也不便追问。
    接下来,布加拉提讲起热情黑帮,她只在一开始插了句嘴,之后就默不作声。乔鲁诺安静听布加拉提讲完,布加拉提转而关心起她。
    乔鲁诺感觉自己目睹一场情侣之间一方闹别扭一方安慰,她是什么心情乔鲁诺不知道,但布加拉提肯定是喜欢她,一和她说话,态度和语气全变了。乔鲁诺只觉此时的自己头顶发亮,有种走在路边莫名被踢了一脚的感觉。
    结果到了地方,乔鲁诺更感自己好多余,如果自己没猜错,这里的纳兰迦·吉尔卡和盖多·米斯达也喜欢她。
    不过乔鲁诺不觉得这有什么,她看起来人很好,虽然不擅长表达(意大利语很烂),但是非常细心,知道纳兰迦·吉尔卡关心她,提前准备了他喜欢的东西,把纳兰迦·吉尔卡感动得痛哭流涕。
    而在纳兰迦·吉尔卡与她拥抱的时候,那个叫盖多·米斯达的人用敌意的眼神盯着两人,当她推开纳兰迦·吉尔卡,他又扬起微笑,而她把礼物给纳兰迦·吉尔卡,他又皱起脸。
    这支队伍的关系真是复杂。好在有布加拉提管着,布加拉提拥有威望,不只队里的人听他的,普通居民也会笑着对他打招呼,拜托他帮忙或是想要打好关系。
    不过这份威望在她身上不起效就是了。
    乔鲁诺沉默地在小队里,观察友方与敌人,将周围人的情报记进心里。因为他杀了波尔波,小队得到了波尔波一百亿里拉,布加拉提接管波尔波的位置,并接下原本属于波尔波的任务,保护老板的女儿。
    大家躲在一处秘密基地,乔鲁诺与布加拉提在二楼看守老板女儿的房间,能听见一楼的吵闹声。
    “你为什么还没懂!我都讲多少遍了!你脑子是猪脑吗?!”
    “福葛,你冷静一点!”
    一楼的福葛在发飙,米斯达在劝架。身旁的布加拉提叹了口气,这种事似乎发生过很多次。
    那个人说了几句,但声音小,乔鲁诺听不清。福葛很快就被她安抚下,但没过多久,发飙的又成了米斯达。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以前怎么能这样对我!”
    不,应该说他是在哭诉。
    “秀恩爱一边秀去。”坐在一楼楼梯口的阿帕基不耐烦。
    “我早和她分手了!”米斯达怼回去。
    没在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她似乎离场了。米斯达与纳兰迦又聊起天,刚刚发生的争吵都像是不存在。
    “乔鲁诺,我能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布加拉提忽然开口,乔鲁诺说可以。
    “你和她认识吗?或是说有血缘关系?”
    这个问题把乔鲁诺问迷了,“没有,不认识。”
    “嗯……”布加拉提流露出苦恼的表情,“虽然你看起来不像是个亚洲人,但是你们两个真的很像。”
    “……?哪里像?”
    “神态,语气,你们连动作的幅度都很像。”
    “……??”
    乔鲁诺一时不知说什么,想了想,“这种可能是性格比较像?”
    布加拉提若有所思地点头。
    虽说布加拉提没再问,但乔鲁诺记下这件事——自己真的和她很像?
    可他完全没觉得哪里像了。
    乔鲁诺平时没在意自己的神态与动作,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照镜子,谁会注意这个。但在布加拉提说了这件事后,他开始在意。
    仔细观察一下,的确有很多不同,大多数人的眼神不加遮掩,不如说是很难遮掩,晚上乔鲁诺与别人轮班,找了块镜子,对镜观察,自己有一双直率且明朗的眼睛。即使自己不去表达,别人也会因为自己这不加遮掩的坦率而信任他。
    布加拉提眼睛里的她也是这个样子?还是说他看到的与自己眼睛里观察到的不一样。
    现实没有时间给乔鲁诺思考这种东西,第二天就遭遇敌人,下午前往车站,拿到老板给的“移动工具”进去休息。
    刚一进去她就趴上沙发,瘫在那上面,她比老板的女儿还游离天外——这里确实没她什么事。
    但是这个姿势,这个埋头的姿势……真的很像……
    乔鲁诺很难不想入非非。
    纳兰迦与米斯达轮流站岗,其他人暂时休息。阿帕基坐在她旁边,再旁边是福葛,乔鲁诺坐在拐角的另一边。
    “喂,你怎么了?”
    乔鲁诺还未睡着,就听见阿帕基的声音,他在对那个人说话,而那个人的身子在打颤。
    “喂!”
    阿帕基的呼唤声引起大家的关注,乔鲁诺起身,看见被阿帕基挡住的她的身子,她的手正紧扒她的左腿,那上面仿佛有什么东西,那上面确实有东西。
    为什么她的腿上会有黄金体验的力量?
    ——严重的血腥味。
    喘息、哭泣,与呻吟。强烈的压抑感,空气中的氧气都随之稀薄。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是从她的周身发出的。
    她受伤了吗?可她的腿上属于自己的力量更为强烈,乔鲁诺想要证实,于是过去脱下她的鞋与袜,但她的腿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伤口。
    是黄金体验的力量,这股力量附着在她的整条左腿上,为什么会这样?乔鲁诺完全想不明白。
    “乔鲁诺!既然是你的力量,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我在想了。”
    身后的纳兰迦急切地催促,乔鲁诺也有点着急。不知什么原因自己的力量会如此折磨她,这本不是用于伤害人的能力,可她却因为这份能力看上去好痛苦。
    先把上面的能力解除吧。
    乔鲁诺这么单纯地想着,却不想她大叫出来,自己手里也不再是她的腿,而是一根金属棍,直直地插在她大腿截断的裂口处,血液丧心病狂地奔涌而出,大家都吓到了。
    “怎么会这样!她的腿!”
    “乔鲁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乔鲁诺也很困惑,“我只是把在她腿上的力量解除了而已。”
    因为太痛了,她将身子撞得东倒西歪,伤口因她的乱动更加扩大,乔鲁诺只好把力量送回去,赋予那根金属棒生命,它又变回那条形态正常的腿。
    可她更是痛苦,尖叫声与喘息几乎挤满整个空间,如同被某种无法接触的东西袭击,乔鲁诺一瞬间几乎要丧失属于自己的意志。
    当她昏过去后,那份窒息感与令人不安的血腥气才随之消失。
    自己的力量修复了她的身体,却不能与之融合,只能攀附在她的体表,作为被排斥的异物。
    乔鲁诺起身,与大家视线相对,大家都流露着近似劫后余生的表情。
    “刚刚的那个是什么?”纳兰迦颤抖着眼瞳,“我以为空气要塌了……”
    阿帕基的身体摇摇欲坠,他似乎受到的影响最大,捂着额头,脸色发青,跌坐到沙发上。
    “她是有奇怪的能力没有说吗?她隐瞒了那么多东西,肯定不只有知道未来这么一点。”
    阿帕基笃定道,转眼直视布加拉提,布加拉提张开嘴,一副为难的表情,但什么也没说。
    布加拉提应当是知道什么。
    “福葛,你怎么哭了?”
    纳兰迦的声音,乔鲁诺回头,大家都看向福葛,而福葛竟然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什、什么?”
    福葛自己都很诧异,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甚至声音都在哽咽。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
    “福葛,你该不会是被吓哭了吧?”
    米斯达坏笑着嘲他,福葛大喊怎么可能?!
    但他的表情又难忍起来,眼泪一个劲地掉。
    “怎么回事啊……”
    他难以理解一般地念叨,不停地擦眼泪。
    黄金体验的事还没解决,乔鲁诺有些担心,但是太累了,短短几秒,乔鲁诺就倚着沙发睡过去,而在这短短的白日休眠中,竟足以做一场梦。
    一个什么也听不懂的世界,四周都是黑发黑眼的亚洲人。不远处的街边有个供小孩玩耍的沙坑,几个小孩闹着,其中一个男孩把另一个女孩绊倒。
    乔鲁诺以为他们是在打闹,结果那几个男孩抓起沙子,砸到她的身上,更甚者还抬起脚踹她。
    这太过分了。乔鲁诺走上前去,把那几个欺负人的小孩揪起来。那几个小孩乌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他手里挣脱掉跑开。
    乔鲁诺望着他们逃跑,回过头,伸手想扶女孩起来,但手伸过去,却接触不到。
    那女孩似乎也看不见他。
    乔鲁诺无法苏醒,也离不开这条街道。这个小女孩总来这里玩,等她的爸爸接她回家。
    说是玩,这也算不上玩,她大多时候都在发呆,直到有别的小孩子过来,她才和小孩们一起玩。
    偶尔会发生欺负人的事,乔鲁诺把欺负人的小孩赶一边,就这样日复一日。
    非常的无聊。
    像被梦境里的某种意志所感染,就如同之前晚上做的那场梦,乔鲁诺不受控地产生不属于自己意志的想法,而这一次,乔鲁诺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是来自于别人的情绪。
    乔鲁诺看向身旁的女孩,梦境里不变的,除了自己,就是她了。
    她长大了,趴在阴暗小房间的被窝里。家人进来说了几句,她回应几句,家人又将门关上。
    她就一直在这里躺着。
    乔鲁诺这次掀开她的被子,看清她的脸——这不就是那个人吗?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这个?
    房间太暗了,阴郁的情绪,发霉的气息,乔鲁诺拉开窗帘,想让屋外明媚的阳光照耀这里。
    “不要拉开窗帘。”
    她突然道。
    乔鲁诺回头,她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头发和眼睛。
    “拉上。”
    “可是这里很暗。”
    “拉上。”
    “……”
    乔鲁诺没听从,不但没有,还把窗户打开。
    女孩默然看着他。
    “……乔鲁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句话他也想说。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还用说吗?这是正常人都会去做的事吧。
    可是,也可能不是,可能是回忆起了什么,所以想要弥补。
    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特别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孤单地缩在被窝,感受被子的拥抱。
    自己的周围只有空气。
    漆黑的房间,安静的空气。无论怎么哭也不会有人回应,无论怎么倾诉也不会有人听到。
    “请出去看看吧。”乔鲁诺温柔道,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温柔,“外面天气很好。”
    “不要。”
    她的脸还是闷在被子里,露在外面的眼角滑出一道泪。
    “讨厌太阳。”
    “讨厌阳光,我讨厌白天。”
    ……
    天地晃荡,乔鲁诺感到一阵揪心。
    “I  hate  giorno.”
    一时惊醒。
    列车遭遇敌人的攻击,乔鲁诺没时间思考梦境,尽全力分析现状,小队赢得了胜利。
    出现在梦里的她此时还在熟睡。
    都说梦是现实的投射,是因为自己觉得她讨厌自己,又在想自己和她哪里像,才会做这种梦?
    乔鲁诺与米斯达前去威尼斯拿取老板藏起的光碟,成功击败敌人。治疗好受伤的米斯达,他望向海面上初升的太阳。
    他依然觉得太阳很美好。
    也为自己的名字为“白天”而自豪。他想成为这样的一个人,能够扫除黑暗,为社会与大家带来真实的光明与希望。
    她还在睡。明明自己和她不熟,但是现在莫名理解了大家为什么对她这么包容。
    抵达马焦雷岛,老板就在这座岛上,乔鲁诺想要在此揭开老板的真面目,却被阻止。
    而站在一旁的她表情很崩溃。
    不清楚她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但布加拉提没有骗他,她的确有一定的指导作用,乔鲁诺在她的指挥下成功救下布加拉提与特里休,同时,也放走了老板。
    黄金体验的能力又在她的身体上发作。
    乔鲁诺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治愈的能力在昨天与敌人对战时才获得,可她早早便有了,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难道她的能力与迪亚波罗一样,是时间系,能够操纵时间?她是从未来来的?
    可是大量逆转时间,需要的精神力无比巨大,就目前的观察,她并不具备这样的精神力。
    乔鲁诺旁观她因为黄金体验的能力而忍受疼痛,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是自己的能力,自己却无能将其缓解。
    尤其当她说从几年前就是这么痛,乔鲁诺难以想象她是怎么撑过来的,以至于都没仔细想黄金体验的能力怎么能从几年前就到她的身上。
    又解决两名敌人,在前往撒丁岛的飞机上,却遇上最为棘手的敌人。乔鲁诺不得已舍弃自己的双臂,痛昏过去。
    “乔鲁诺……”
    有人在温柔地抚摸自己。温柔地,像是很久以前,幼年时期渴望的某种……
    “睡吧……”她轻声道,“会好的,安心睡吧。”
    她轻缓的呼吸就在自己的鼻尖,平稳的,还有心跳。乔鲁诺有一种得到氧气的感觉,与空气不同,是更为重要的,更有意义的东西。
    自己就在她的怀抱里,就在她的身体里,如同那个梦境的实现,她轻拍自己的后背,又轻声哼起歌,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乔鲁诺沉沉睡过去。
    他什么也没有梦到,没有疼痛,没有危机与紧迫感,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醒来之时,就听见她在强调游戏里的魔法师有多么多么的强。
    ……有种从幻想中跌入现实的感觉。
    看米斯达为了让她不生气,在她周围转圈圈,乔鲁诺觉得好好笑。
    特里休带来他的手臂,并觉醒了替身。虽然敌人造成的伤势严重,但被特里休及时挽回局面,面对父亲造成的困境,特里休成长了。乔鲁诺猜她应该是想摆脱迪亚波罗的。
    之后的事都按照她说的发展,在撒丁岛通过阿帕基替身能力的调查,得到迪亚波罗的面容,在电脑上查询,结识波鲁那雷夫。两帮人分头行动,米斯达与纳兰迦作为诱饵当烟雾弹,乔鲁诺毁掉敌人的直升飞机,布加拉提分解还未反应过来的两名敌人,福葛用能力将他们毒死。
    非常的简单轻易,简单到与之前的战斗不相匹配。没有提前商量,大家却按照她提供的方案做。乔鲁诺觉得这不是因为这个方法多么有效,更可能是当时她的状态不对劲。
    如果不能惩罚这两个人,她就要发疯了。
    接下来就是去斗兽场找波鲁那雷夫,前去与米斯达、纳兰迦汇合的路上,福葛突然发问,就这样杀掉那两人,她会高兴吗?
    布加拉提说不一定。
    本该死掉的他与阿帕基都活了也没见她高兴,更别说那两个死掉的人。
    汇合后前往斗兽场,一路提防粉头发的人,却还是被老板发现。波鲁那雷夫被迫现身,不知不觉间,乔鲁诺昏睡一觉,醒来后,自己在那个看自己不顺眼的阿帕基的身体里。
    ……现在他看自己更不顺眼了。
    之后发生了特别重要的事,乔鲁诺特别没有参与感。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斗兽场的地面上,自己的身体在之前就被布加拉提以防万一在腰间一分为二,现在只能等布加拉提回来将他的身体合上。
    乔鲁诺难得静下心来思考战斗以外的事,无人的空气让他回忆起许多。
    他看见一些虫子,血红色的虫子,乔鲁诺不讨厌虫子,它们是平等的生命,那些虫子一蠕一蠕地爬过来,在他身边停下,镶有可爱眼睛珠的虫子向他摆头,像是在对他打招呼。
    它们从被钢链手指分开的截断面钻入他的身体,乔鲁诺没有排斥的感觉,这副场景很诡异,但他莫名觉得……这样没什么。
    那些虫子是他的幻觉,等布加拉提他们赶到这里,虫子的感知消失了。
    老板成功被打败,而乔鲁诺明白,这个位置大概与自己没关系了,胜者为王,由布加拉提打败,自然由布加拉提得到。他觉得在布加拉提的带领下,这个社会应该会变得很好。
    回去的飞机上,布加拉提叫醒了他,乔鲁诺过去,发现她的手受伤,虫箭就插在她的手心,一看就很痛。
    “不开心吗?终于完成重要又艰巨的使命,你为此应该烦恼了很久吧。”布加拉提问她,而她沉默了好久。
    乔鲁诺听到一段往事,一段丧失自我意志、没有尊严、只为别人生存的往事。
    我讨厌白天。乔鲁诺想起梦里她说的那段话。因为一到白天,她就必须起床,必须踏出这道门,必须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别人的世界,关她什么事?那时他听到这个人的心声。如果别人不在意她,她又为什么要在意别人。
    “你喜欢唱歌吗?”乔鲁诺问她,“之前在琴房听你唱过,你会弹吉他?”
    她说会点。乔鲁诺问起音乐的事,当时他就觉得好听了,但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动画片的插曲,她邀请自己去她家看。大家聊起看过的动画片,又聊起童年往事。
    她很快就睡着了。大家先送她回家,接着安置好特里休,再去解决黑手党的事。
    如他所料,被支持的是布加拉提。众人向布加拉提效忠,但不是所有人都持有真心,首要解决的就是掌握毒品链的小队。
    乔鲁诺与米斯达被派去找那个人——康诺罗·穆罗洛,她的邻居,曾经为情报小队的队员。如今布加拉提打算任命穆罗洛担负解决毒品小队之责,与福葛成为搭档。
    找到那人时,她也在。她分明很困,却还陪在他的身边,亲手给他喂饭。身旁米斯达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差。
    穆罗洛接受新任老板的委命,几人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乔鲁诺对她说起看动画片的事,她说,今晚就去她家里面吧。
    还可以在她家里睡。
    “诶?!”
    三个男人都表露出震惊,虽然他和米斯达都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男人。穆洛罗震惊一下就结束了震惊,米斯达抓紧乔鲁诺的双肩,把他拉去一边,警告他。
    “她非常没有常识!你知不知道!”米斯达一副恨不得把他杀了,“你不许对她出手!不许!!!”
    米斯达要是不说,他根本没往那边想好吗。
    “我知道了。”乔鲁诺无奈,米斯达总算放开了他。
    乔鲁诺跟着她进入她的家——她是一个非常重视规则的人,而这个规则由她制定。与常理意义上的不同,乔鲁诺认为进入一个人的房间首先要得到对方的准许,而她在意的则是对方有没有换鞋。
    与其说是规则,不如说是影响,因为她说拖地很麻烦。她不管别人在不在意,反正她在意。
    所以乔鲁诺没办法用以前学到的社交方式应对她,她无法理解。之前他就发现了,别人对她说话,她要么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理解对方的意思,要么单字一个“哦”,要么干脆闭嘴。
    电视机播放着《贝蒂小姐》,乔鲁诺看着,觉得这是色情片。
    这个动画片处处充满了色情暗示。
    乔鲁诺指着里面穿着暴露衣服在树干上摆动身体的贝蒂,问∶“为什么这里面的人一直在动?”
    她呆滞一阵,不确定道∶“因为是橡皮管动画?”
    鉴定完毕,米斯达说得对,她真就一点那方面的常识都没有。
    再播放几部动画,一部比一部……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啊,suger  daddy都出现了。乔鲁诺移目看她的反应,结果她只在因大灰狼的搞笑花枝乱颤。
    乔鲁诺觉得这个人好神奇。
    她不是和米斯达恋爱过吗?怎么会一点也不懂。
    “All  the  chicks  are  crazy  for  a  certain  burly  wolf(所有的小妞都迷恋那只魁梧的狼)~A  real  sharp  curly  curly  wolf(真正棱角分明拥有卷毛的狼)~”
    “All  the  babes  in  town  trail  him  around(镇上所有的姑娘都围着他转)~Just  to  hold  his  paw  and  sing(只求握住他的爪子歌唱)~”
    “You  send  the  shivers  up  my  spine(你让我的灵魂颤抖)~And  when  you're  near(每当你靠近我的时候)~  I  just  can't  sit  still  a  minute  I'm  so(我几乎每秒坐立难安)~”
    灰姑娘充满暗示性的眼神与动作配上这歌词,还不够明显吗?车轱辘都撵到脸上来了。
    乔鲁诺再次试探∶“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喜欢狼吗?”
    “?”她歪头,“因为喜欢狼?”
    这是一点没深想啊。动画明显在指男人都是大色狼,而年龄大的女人喜欢年轻小伙子。
    “哦,我懂了!”她笃定,“这里的人都是福瑞控!”
    啊?什么毛迷?
    这次轮到乔鲁诺听不懂了。
    看完这些她就去睡觉,什么也没有发生,米斯达真是想多了。乔鲁诺睡一觉,第二天被厨房的锅灶声吵醒。
    “还想睡吗?要不要去我屋里睡?”
    她腰间系着围裙,扭过脸来。此时阳光正好,正对面是绿油油的叶子枝。
    “……不用了,谢谢。”乔鲁诺缓缓摇头。
    她好温柔。
    没有事可干,她教他怎么制出兔子苹果,身子靠过来,手覆在他的手上握菜刀去切。呼吸就吐在他的耳边,他感觉自己耳朵有点烧。
    早餐很丰盛,就是辣度有点……
    她拿来一杯水,乔鲁诺仰头狂灌,她说给他换不辣的,乔鲁诺说不用了。
    “如果下次……”
    她开口说,但是又停下,不知是在想什么,神情变得迷茫。
    “下次再来吃饭的话,吃不下的要直接说哦。”
    她又弯起眉眼,浅浅地微笑。
    来世,若有缘份——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谁说的、莫名其妙的语句。
    乔鲁诺停下水杯,出神地看着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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