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澜严阵以待,等萧墨视线与他一碰上,立刻启唇:“萧墨,我——”
    “我心悦你。”萧墨说。
    楚惊澜讶异睁大眼,手一抖,话停了。
    萧墨将信按在身前,噙着湿润的笑意看向他:“我心似君心,我心悦你,楚惊澜。”
    楚惊澜呼吸变得不稳,他眼圈慢慢红了,一点点朝萧墨走进,哑着嗓子道:“……该我来说的。”
    “你已经说了。”萧墨手里按着信,“我看到了,全部都看到了。”
    楚惊澜抬手试探着抚上萧墨的脸,萧墨不躲不闪,还朝他的手心贴近。
    像一场梦,楚惊澜想。
    他感觉自己手和心口要被烫化了,但舍不得松开手,他靠近萧墨,青涩又颤抖地在萧墨眉心上吻了吻。
    “……我心悦你,萧墨。”
    他终于将自己的心意说出了口,等候和相思都太苦,但好在,他等到的是两情相悦。
    周围的景色开始消散,萧墨若有所感,一下抓紧了手里的信笺,但信纸和甘草花也在慢慢消失,明知它们不存在,是到了散去的时候了,但萧墨的手还是下意识抓了抓,却没能抓住那封独一无二的书信。
    可他的手却没有落空。
    因为楚惊澜捧住了他的手。
    这缕神识也意识到什么,没有理会周围慢慢消散的场景,眼中只有萧墨的身影。
    萧墨动了动唇:“对不——”
    “我不听这个,”楚惊澜温柔又坚定地打断了他,“我想吻你,可以吗?”
    萧墨颔首。
    楚惊澜在萧墨的唇上碰了碰,一触即离,但他眼中尽是满足惬意,他抓过萧墨的手,按在自己身前:“带我走吧,我在此地太久了。”
    他被埋葬在这里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要忘了自己曾经许多温柔和许诺,还有自己的模样了。
    萧墨艰涩:“好。”
    楚惊澜在他手中化作了一个小小的冰白光团,就如当年在内府中,贴在小黑雾团身边的模样。
    景色如沙细细落下,消失殆尽后,萧墨身影出现在了楚惊澜识海里,那片枯萎的幽夜昙花丛中,至始至终没有移动过。
    萧墨俯身,将冰白团子送入幽夜昙里,那朵幽夜昙晃了晃,只见漆黑枯萎的色泽瞬间褪去,银蓝的生机重回花瓣,柔软地舒展绽放,而它周围几朵也收到影响,昂起头来,有了复苏迹象。
    那朵花晃了晃,似乎在和萧墨打招呼,萧墨笑着碰了碰它。
    而转身时,萧墨愣了愣。
    ——水潭里那朵红莲已经灼灼盛放,开得正好。
    且它周围已有不少新的红莲花骨朵冒了尖,一点点要把潭中的死气赶跑。
    盛开的红莲飘到水潭边,那朵最先复苏的幽夜昙恰好也在岸边,它微微垂头,伸展着花瓣,和红莲再度依偎在了一起。
    时隔三百年,它们重生,又再度重逢。
    萧墨按了按心口,立刻转身出了识海。
    他要从睡梦中醒来,他要立刻见楚惊澜。
    萧墨骤然睁开眼,屋外已是一片漆黑,屋内点了灯,而楚惊澜就坐在床边,轻轻看着他。
    见萧墨醒来,楚惊澜迎着他的眼神,若有所感,朝萧墨张开了手。
    识海里的变化,神识碎片的修复,楚惊澜自然也有感觉。
    那缕神识感觉到的温暖和澎湃的情意,此刻正充斥在楚惊澜心间,快要装不下了。
    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暖得几乎让他无所适从。
    他张开手,萧墨自然拥住了他,吻上了他的唇。
    楚惊澜不用再怕没有回应,那封早已湮灭在岁月里的信,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萧墨的答复。
    红绸暖帐,衣带渐宽,两人齐齐倒入榻间,呼吸也一起变得温暖起来,沾染彼此的温度。
    萧墨在受不住的时候微微偏头,但却被楚惊澜转过脸,凑上前,将他的声音一并吞了下去。
    萧墨抬手环住他脖颈,金链也被染热了,快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即便没有锁链,他们确实也锁在一起。
    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第114章
    曜日宗客舍内的床铺不仅宽敞, 还很结实。
    萧墨在卧榻上翻了个身,楚惊澜从外面提了曜日宗的食盒回来。
    神识的修复简直出现了超大进步, 即便不拿链子拴着,楚惊澜也能暂时离开萧墨从卧房到曜日宗伙房的距离了。
    离得不算远,虽然大家都辟谷,但曜日宗为了表示宾至如归的待客诚意,临时在多处客居附近安排了伙房,若有需要,可自行去取食。
    虽然也就三五百米的距离, 但对楚惊澜来说,真是很不容易了。
    而这种一觉醒来,楚惊澜带着食盒推门而入的场景, 有种让萧墨当真回到了映月宗时光的错觉。
    床经得起折腾,修士身体好, 也经得起折腾,只是身上慵懒的劲儿许久不散, 萧墨懒懒起身,穿好衣服,走到桌边。
    楚惊澜将菜品从食盒中拿出,伙房那边的弟子闲得不行,楚惊澜是他们第一个客人, 个个拿出看家本领做了许多好菜,但楚惊澜不知道他们手艺,因此只拿了一食盒。
    做菜的弟子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热情表示若是喜欢, 务必再来。
    能来招待贵客的, 自然能拿得出手, 萧墨看着桌上的食物,都是灵食,楚惊澜先给他倒了一杯琼露,润润嗓子。
    嗓子出声太费力,是该好好润润。
    萧墨喝了两盏,开口时声音还带着点微哑的余韵:“神识碎了那么多碎片出去,该早与我说的。”
    “碎了太久,埋得太深,我自己都要忘了。”
    楚惊澜给自己也倒上一盏,早在百年前,他自己都沉不去识海深处,也就放弃了把碎片捞出来修复神识的做法,没想到埋在深处的坟茔连他自己都拒绝了,却给萧墨留下了口子。
    一片涤荡干净情绪强烈的神识回归,让楚惊澜处在游弋的状态,也是在刚刚,识海才完全平复下来。
    他走在伙房和屋舍的路上,难得感受到了阳光懒洋洋的温度,微微眯起眼,抬头看了看。
    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天元秘境还有七日开启,”萧墨道,“从现在开始,我会专注去你的识海深处打捞碎片。”
    但每次碎片拿回,修复的时候,显然也要给楚惊澜缓冲时间,心理状态上的变化,情绪的磨合,不能一股脑全塞过来。
    萧墨:“你要是感觉需要缓缓,就和我说,我便暂时停下,等你融合完。”
    楚惊澜:“嗯。”
    碎片神识跟萧墨相处的记忆楚惊澜也有,三百年过去,若不是这段记忆被翻出来,他都快忘了自己写过那样一封信了。
    那封信笺在萧墨离开第五十年的时候化作了灰。
    楚惊澜往储物器里放入给萧墨新找的东西,收拾时看到了那封信,他摩挲片刻后将信取出,烧掉了。
    楚惊澜本已记不起自己写信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也想不起自己烧信的时候想了什么,但如今神识碎片回来,心脏也跟着悸动,让他想起了下笔时的心境。
    那时候,思念虽苦,但自己的希冀更多,年轻人还满怀期待,在无人知道的地方,一笔一画都是悄悄的爱慕,写下了那封短短的信笺,放上了一朵甘草花。
    信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萧墨收到了。
    楚惊澜放下杯子,琼露几乎没什么滋味,入口虽爽滑,但寡淡,他拿起旁边的酒给自己倒上。
    这些年若要饮水,他基本都是喝酒,还是烈酒,他对酒没什么喜好,也不追求味道,只是烈酒刺激,对于死寂钝木的他来说好歹能留点感觉。
    萧墨嗅到酒香:“你如今喜欢酒吗?”
    楚惊澜摇摇头:“谈不上喜欢。”
    他顿了顿,又补充:“只是比起别的东西,更习惯喝这个。”
    萧墨:“这酒怎么样?”
    楚惊澜放下杯子:“淡。”
    “还喜欢烈的,”萧墨,“如莫知拿出的解忧酒那般烈?”
    楚惊澜点点头,萧墨笑了:“回头我学学,我们自己酿酒试试。”
    楚惊澜并不嗜酒,但萧墨要酿,他当然不会拒绝,他这些年尝过不少酒,对酒也能说出一二,但无论萧墨酿出什么酒,他都必然是能喝完的。
    萧墨吃着东西,楚惊澜的传讯玉牌亮了,是留守渡厄宗的燕春前来询问:“宗主,差不多可以拟定大典的宾客名单了。”
    萧墨和楚惊澜的合籍大典,要请哪些人,燕春他们当然不敢做主,只能等拿到名单后帮忙做请柬。
    楚惊澜:“嗯,拟好后我会传讯给你。”
    他放下玉牌,问萧墨:“你有哪些人想请?”
    萧墨是换过身份的,曾经熟识的,也都是楚惊澜熟人,站在两人的角度,萧墨算了算:“月鸣,君不书,柳梢和惊雷也该请。”
    临安学宫的柳梢,中界玉山派的惊雷,都是曾经帮楚惊澜修复丹田尽了心力的人。
    对了,还得算上王家,自己走后,王逸尘也算是成功成为了楚惊澜难得的熟人。
    “还有王逸尘。”萧墨,“余下的世家门派请或不请,请哪些人,你更清楚,你做主。”
    楚惊澜点头。
    晌午时分,月鸣来了一趟,说押送焚修的队伍又遇上了次袭击,虽然有大乘,但就两个,跟他们之前的大战比起来已然是小巫见大巫,零零碎碎,看着已经聚不起之前那么大的气候。
    “不过曜日宗还是严阵以待,牢房准备好了,布的陷阱不错,看似留了口子,实则请君入瓮。”
    月鸣:“焚修在曜日宗顶多就停两三日,就要被处死。”
    此次拿焚修做诱饵,余孽再遭一波重创,焚修的天魔血能提升魔族和魔修的本事,也是个隐患,如今余孽清得差不多,也没必要留着他了。
    “我现在还记得当初人魔之间的战斗,”月鸣重重哼了声,“让他多活百年,便宜他了。”
    “关在牢里等死,对他来说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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