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夫人神情略有尴尬,她本来就没想来吵什么架,她就是知道小姑子身子不利爽,过来看看,更重要的是女儿女婿快回来了,她也就是想来嘱托几句。
    “自然不是,让老夫人见笑了。”
    “我见不见笑不要紧,这些事传到孩子们的耳朵里可不知道会怎么想了。”谢老夫人看着她,语气里淡淡的疏远,“再怎么说,阿芳她也是个病人。”
    听见婆婆对自己的维护,范氏这眼泪掉的更汹了,刚刚和嫂子争执的语气此刻是荡然无存,剩下的都是委屈,“娘,我这心里头有说不出的苦啊。”
    说着,范氏还捶胸顿足着。
    究竟吵了什么?范家二夫人初进来是没什么,可两个人提及小夫妻俩三年都还未有身孕的事,范氏语气重了些,范二夫人后头渐渐也有些不好听的话,紧接着,一把火才添的越发的旺。
    范二夫人的神情更添难堪,起身欲走了,范氏不肯,抬起身子就要去拦,“二嫂,你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别说这亲家,就是这亲人也没法做了!”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范二夫人只得停下,视线落到谢老夫人这儿,谢老夫人神色如常,拿着杯子坐在这儿喝着茶没有要插嘴的打算,范二夫人有些惺惺,“小姑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倒是要问问,当初这婚事,你们安的是什么心。”都闹成这般了,范氏哪里还会顾忌别的,这事儿说到底都不会是自己理亏。
    她红肿的眼眶瞪着范二夫人,“当初婉婷和远荣的婚事,是你先和我开的这个口是不是,大嫂也帮着你一块儿说,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婉婷身子骨有问题,你这不是坑害远荣坑害我谢家。”
    有谢满月这个小辈在场,还有谢老夫人这个长辈,范二夫人尴尬的很,“说什么坑,这范家坑你什么了,婉婷的身子骨好的很,如今小夫妻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你这又是做什么。”
    “当初你怎么和我说的,等着夫妻俩早早生了孩子,你这做外祖母的也高兴,你们心里头都清楚婉婷的身子不能有身孕,这还当着我的面坑骗,你们这不是坑骗是什么,要不是我恰巧听见了,我还得给蒙在鼓里多少年。”
    范氏越说越气,“当初这些事你们怎么可以瞒着我们。”
    “这哪有什么事瞒着你。”范二夫人声音顿了顿,“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胡话,婉婷的身子好好的。”
    范氏气的说不出话来,什么一家子,什么娘家,这么坑害自己,那可是她的长子,娶了个儿媳妇还是不能生的,“这要是你们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事儿你和二哥知道,连大哥他们都知道,你们还都合着伙瞒着我。”
    范二夫人脸色变了变,一瞬也有些沉,“阿芳,婉婷和远荣成亲这几年可把远荣照顾的妥当,你这张口就说是婉婷的不是,道听途说来责问我,还不信范家,你要我怎么说。”
    “好,好。”范氏抹了一把眼泪,“等他们回来,我这就请林老太医看,是旧疾还是新病,到时候还能瞒着谁。”
    都是一家子,先做了亲人后做的亲家,自家小姑子这么一番话,范二夫人脸上自然是挂不住,可再说下去又有什么值得的,谢老夫人看了一会儿,放下杯子轻口,“多谢范夫人今日前来,阿芳她是累了,李妈,送范夫人回去。”
    范氏还不肯,话没说清楚怎么能走,谢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李妈笑着送了范二夫人出去,这厢屋子里,安静了许久。
    ......
    范氏委屈,心里头更是闷,换做是别人这还能说出几句话来,主母不能生,纳妾生,抱养过来不就好了;可这事儿是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范氏怎么都说不出来,更何况她是受了范家的骗。
    “你这哭哭啼啼的,有理也变的没理,往外听了几句回来就大病一场,和你二嫂这般吵闹,往后你还要不要回娘家。”谢老夫人看着她,一把年纪的人了,哭有什么用。
    范氏摇头,“娘,我怎么会只听别人说了就信,昨天我就命人去打听了,婉婷小的时候生过一场病,这我也知道,但是我二嫂他们没说是什么缘由,就是年纪小受了风寒。实际上,那是大冬日的落了水,池塘浅没淹着,但是泡在冰水里不少时候,救上来大病一场,这身子骨,早就已经折了。”
    “那时我还去看了,范家上下都说婉婷是受了风寒。”范氏说着又甚是委屈,“当初瞒着也就罢了,可在两家说了亲还瞒着我,枉我这么疼婉婷,这不是坑害了远荣啊娘,我的孩子。”
    谢老夫人眉头微皱,“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昨夜我命人去了范家,问了我娘。”范氏憋着气,脸色发红,“两家人定了这亲事时婉婷的月事都还没来,那时她都十四五的年纪,他们暗着吃了多少药,成亲前几个月,婉婷可算是来了月事,可这身子骨,到底是损了的。”
    范氏哭的说不出话来,谢老夫人沉着脸呵斥,“哭什么!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要闹开了去范家讨说话还是要两个孩子和离!”
    哭声戛然而止,范氏有些愣,谢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倒是哭出个子丑寅卯,既然是范家瞒着你,现在你知道了要怎么做?明年远荣回来了,你是不是要让远荣休了她,再给远荣娶一个能生的媳妇进门是不是!”
    范氏不吭声,半响,她泪涟涟的委屈,“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也不该蒙骗了我,害苦我们远荣啊。”
    “那是你的娘家。”谢老夫人哼了声,“你要怎么讨说法。”
    “那该怎么办。”范氏心里还真是有片刻的想法,让儿子休了她。
    “愚蠢,这事谁都不许往外传,就你还闹的天翻地覆,人都已经娶回来了你还能怎么办,要不是想着休妻,你这般哭闹,孩子看到了都替你觉得丢人。”谢老夫人起身,谢满月扶着她往外走,到了门口这儿,谢老夫人回头看儿媳妇,“远诚的婚事你也别操心了,既然病着,就多休息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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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满月扶着谢老夫人回去,一路上谢老夫人都是沉默不语,到了自己院子后坐下来才开口吩咐,“李妈,你去打听两个清白身价的姑娘回来,十五六岁的年纪最好,问问她们愿不愿意进谢侯府来做妾,把这规矩说清楚。”
    “哎。”李妈点点头,“您先喝了汤我再过去。”
    谢老夫人摆摆手,“满月在这儿,你去吧,上次说的那几家,再打听看看。”
    李妈听命下去了,谢老夫人坐了一会儿,转头看谢满月,“你替祖母去打听个人,宋家。”
    谢满月一愣,“您说的宋家该不会是。”
    谢老夫人点点头,“嗯,就是定王爷的曾外祖母家。”
    “可是宋家在方昭仪的事情出了之后就举家离开兆京了,就连和瑾瑜都是断了联系,打听宋家又是什么缘由。”谢满月印象中,谢家不论是和方家还是宋家都是毫无瓜葛,祖母忽然提及,她都有些错愕。
    谢老夫人笑了,“举家离开兆京,不过是在兆京外的留城安家落户,不当官反经商,如今他们应该举家改姓为曾,你去问问定王爷,他一定知道。”
    “那打听宋家的事?”谢满月一头雾水,对祖母的话不甚理解。
    “为了你四弟的事。”谢老夫人叹了声,“你三哥是个心里有主意的,远城他主意也大得很,你问问定王爷关于宋家的事,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也不迟,那孩子,该给他断断念想。”
    听祖母这么说了谢满月也没再多打听关于四弟的事。
    因为范家二夫人来访,谢满月和乔瑾瑜一起回定王府时天色已经暗了,马车上提及宋家,乔瑾瑜愣了愣,随即想了许久摇头,“宋家如今应当是没有合适年纪的姑娘。”
    谢满月跟着愣了愣,“祖母说是四弟的事,若没有合适的姑娘,难道是和三哥一样。”是中意了宋家年纪比较小的孩子,碍于尚未到说亲的年纪才迟迟拖着。
    乔瑾瑜和她对看了一眼,“宋家年纪最小的都已经出嫁了。”
    谢满月仔细想想,祖母当时说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对,要给四弟断什么念想?
    把心里的疑问和乔瑾瑜一说,他则是拍拍她的后背,“我命人去留城打听一下,母妃的事情出了之后宋家也受了不小的牵连,从商后又甚少联系,就连我们成亲都只是送了贺礼过来。”
    “是怕来了之后官府那儿会注意?”谢满月靠在他怀里,听他声音闷了许多,双手搂住他的腰,“那他们也是有心了。”
    乔瑾瑜抱着她,半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
    回到定王府之后谢满月还在想四哥究竟做了什么事,二伯娘被气的不轻后连祖母都说要断他的念想,这厢不过时隔了两天,乔瑾瑜派去的人都还没回来,这天一早,定王府的大门口来了几个客人。
    ☆、第116章 只是想娶她
    大清早上门来的不是别人,就是前几日提过的宋家人,乔瑾瑜上早朝去了,谢满月命人把他们请到了前厅,收拾过后前往,前厅内坐了一男三女,中年男子和三个妇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和谢满月相差无几。
    谢满月嫁入定王府之后从未听乔瑾瑜提起过这个宋家,如今的曾家,偶尔说起方家,乔瑾瑜的情绪会显得有些低,谢满月也鲜少提及。
    所以如今看到这几个人,谢满月是一个都不认识,也喊不出辈分的称呼来,倒是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妇人先开了口,脸上堆着笑意,“王妃不认得咱们也难怪,这是三老爷,王爷的表舅,我是你表舅母,这是二表舅母,这是我们曾家的四小姐,巧儿啊,这是你表嫂嫂。”
    这宋家的三表舅母一看就是能说会道的,谢满月冲着他们点点头,也喊了表舅,命夏堇再备些热茶过来,笑道,“这么说一回我就记住了。”
    几个人坐下来,宋家二夫人看起来是不善言辞的人,宋四小姐除了开始打招呼之外其余的都是微低垂着头寡言少语,谢满月细心的听出宋三夫人对她的称呼,再看那妇人发髻,心中略微有数。
    宋三夫人叹了声,“好多年没有回来了,昨夜就入城,在客栈里住了一晚早早过来王府,这街尾巷头的,都成生脸孔。”
    谢满月微怔,昨夜就到了为何不来定王府住,随即又想通,这么多年都没有来往,是怕有人看着,走太近了又参宋家的不是。
    “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客栈里住不惯可以安排到府里来。”谢满月还是提了提,宋三夫人摆摆手,“明儿就走了,家里也忙。”
    方昭仪被打入冷宫后方家大受牵连,直接被贬出了兆京城外上千里远之处,等于是断绝了方家和九皇子之间的任何联系,而宋家虽然没有严重到这地步也不好过,也是有自知之明,长此以往下去宋家不入皇上的眼,在兆京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依照皇明,宋家搬离开兆京后当时的宋家大老爷,主动请辞,弃官从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宋家的状况其实是要比当官时好一些,只不过商人地位低下,这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谢满月又看了宋家四小姐一眼,恰好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宋四小姐似乎是有些急,怕的低下头去,谢满月收回了视线看宋三夫人,笑的缓和,“既然来了多住几日也不成问题,留城那儿离这也不远,早前王爷与我都没有收到你们的来讯,否则该早早准备起来,若是表舅你们不介意,晌午过后我差人安排,咱们去外园走走。”
    “不用不用。”宋三夫人忙着摆手,也是看了宋四小姐一眼,“我们今天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谢满月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笑道,“表舅母您请说,定当竭力。”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宋三夫人和宋二夫人互看了眼,“关于巧儿的。”
    竖着妇人发髻还被称作是姑娘,恐怕是归家的出嫁女了,简而言之,要么被休,要么和离,只是这年纪轻轻的谢满月也不好肯定,遂只是听着,看他们怎么说。
    宋三夫人也是有意看谢满月的反应,见她这般淡定,嘴上的语气渐渐有些黯然,“我们巧儿是个苦命的孩子,也是我们老宋家妄自菲薄了,觉得还有以前在兆京时的日子,留城那儿杨府的人上门提亲时,就给答应了。”
    “谁知啊,人家看上的是咱们老宋家背后的事,就是眼瞅着这边兆京,宫中九皇子封了王爷,能远近着托点关系;成亲前几月时就隐隐露了点意思出来,只是咱们这儿没给什么讯,谁知巧儿进门之后,这日子是更不好过。”
    宋三夫人说,一旁宋二夫人则是开始抹眼泪,宋家没有辉煌过么,至少过去在兆京时是比留城的杨家要好的多,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朝从商了就被人瞧不起,本来宋家也没想和杨家结亲,还是那杨家上门来求娶,娶回去了又嫌着宋四小姐没有助力,还是个商户女,丢人了,短短一年内就纳了数房妾室,还荒唐到要娶什么表妹做贵妾,地位直接压过了宋巧儿。
    “老宋家就算如今不济了,也没求着要攀杨家的枝,他们做出这些宠妻灭妾的事,我们老宋家也不委屈孩子,一年前就去了官府和离。”宋三夫人如今说起来还气愤的很,“和离了之后这杨家就急急着娶了他那贵妾表妹为妻,可怜我们巧儿,也是这丫头傻,被他们气的跳河自尽,幸得了好心人相救这才保下了性命。”
    谢满月看向宋四姑娘,她低着头,手里揪着帕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一年前的事,如今才找上定王府,莫不是和杨家的事情纠缠不清了要定王府出手帮忙?
    谢满月心里猜测着,这厢宋三夫人的神情微变了变,“那好心救了巧儿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妃娘家那儿谢侯府的四爷。”
    谢满月愣愣着半响没反应过来,怎么看这情形也不太对,很快的,谢满月想起了祖母前几日念叨过的一句话,双眸徒然一睁,视线没有离开宋四小姐,闪过几抹复杂。
    接下来宋三夫人所说的和谢满月后来猜想的基本没有出入,四弟碰巧救了宋巧儿,听闻了关于宋巧儿的事,起了怜惜的心,谢满月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来往的,但最后的结果是四弟拒了二伯娘为他安排的亲事,怎么都不肯成亲。
    但宋二夫人接下来接过去的话又让谢满月有些愣,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的宋二夫人,看起来脾气是软糯的很,她抬起头看谢满月,语气也诚恳的很,“我们巧儿无福,谢家四少爷又是人中龙凤之才,我们巧儿配不上他。”
    宋二夫人说完,宋巧儿揪着帕子的手更是紧,虽说低着头又无声,谢满月还是看到了她微耸动的肩膀,她在哭。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这来龙去脉。”谢满月摇了摇头,“不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我们已经为巧儿安排了一桩婚事,是宋家行商来往的,也算是门当户对。唐突前来,是知道王妃的娘家是谢侯府。”宋二夫人有些犹豫,神情闪了闪又似下定决定,“望王妃能够出面,让谢家四少爷,莫要再来找巧儿了,我们巧儿如今这样的身份,受不得一点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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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消化这些事谢满月花了不少时间,留城那边打听来的消息并没有提及四弟和宋家表妹的事,可见是小心谨慎的,只是谢满月还不清楚四弟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去了一趟毫安,回来之后许多事都不清楚,等乔瑾瑜回来谢满月把这事儿一说,乔瑾瑜也有些错愕,“这事不曾听闻。”
    遇哥儿见爹娘都不理自己,坐在那儿抬头看着他们,半响,哇一声大哭了起来,谢满月赶紧回神哄他,等哄睡了他,已经是入夜。
    夫妻俩躺下来都没能商量出一个子丑寅卯,宋家那儿不是要来高攀谢家,也不是求定王府帮忙成全,而是有避不及的不想和四弟有所瓜葛,而四弟他到底又是什么个想法。
    ......
    隔了三天,没等谢满月去一趟谢侯府和祖母提及关于宋家的事,也是一大早,谢满月这儿刚起,门口管事来禀,说是谢家四少爷到访。
    这几日遇哥儿的占有欲格外强,一看谢满月又要出去,粥也不喝了直接要谢满月抱抱,无奈之下谢满月只能让谷雨去把四弟请到院子外的阁楼里去,带着遇哥儿前往,见到谢远城的时候,谢满月吓了一跳。
    过去带点肉肥的谢远城一下消瘦了许多,谢满月一看就知道是憔悴的,眼窝子里都没什么精神,看的惹人心疼。
    一个多月前她从毫安回来看到他还不是这样。
    往日看到她还会争着要比较谁才是比较年长的那个,今天看到谢满月进来,谢远航也只是低低喊了一声二姐。
    方妈妈把遇哥儿要吃的东西全端来了,谢满月坐下来,小家伙偏不让她好好说,指了指碗一定要她喂,谢满月给他喂着粥转头看坐下来的谢远城,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应试的时候也没见你憔悴成这样。”
    谢远城苦笑了一阵,“二姐你明明知道我为了什么。”
    谢满月给遇哥儿擦了擦嘴角,瞥了他一眼,“我能知道什么,不如你自己说。”
    谢满月是打定主意不开口,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谢远城无奈,“前几日,宋家人不是来过定王府,二姐,他们找你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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