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无数个夜里,他曾经紧贴着这一颗小?痣!
    韩临渊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血脉喷涌,一股热血直直的顶上他的头顶。
    这就是他的妻!
    他的妻,竟然真的被沈溯给藏起来了!
    被抛弃的怒火、找寻多日积压的焦躁、恨意、对另一个男人的嫉妒在这一刻全都涌上来,使韩临渊失去?了理智,飞快的从?马上滚下来,奔过去?。
    他骤然扑向牵着马、完全没发现他的萧言暮。
    ——
    在萧言暮牵着马出来的同?时,韩临渊踉跄着从?巷口前的马车内扑出来。
    这马车好巧不巧,正停在萧言暮面前不远,一旁的程小?旗与萧言暮之间隔了两匹马,身后的私兵又未曾走出巷子?,以至于这几个呼吸的空荡里,竟只有萧言暮一个人面对扑出来的人影。
    “萧言暮!”几个呼吸的空荡,足够韩临渊从?几步之外奔到萧言暮的身侧了,他手掌一挥,用力攥住了萧言暮的手臂,在萧言暮猝不及防的尖叫声?中高声?怒吼:“我抓到你了。”
    我抓到你了!抓到你了!你这一生,再也别想离开?我!
    你欠我的,言暮,你抛弃我,你背叛我,你违背誓言,你和其他的男人滚在一起——韩临渊一想到此,恨得牙关都被他自己咬出了血腥气。
    这一声?炸响响起的时候,萧言暮整个人都打了个颤,韩临渊来了,韩临渊!
    她这些时日学来的仵作知识、她今日要去?查案的计划、她吃下的美味食物、她构造的美好人生,在这一刻全都暂停了,只剩下了韩临渊的脸。
    狰狞的,可怕的,苍白的,癫狂的。
    她透过面具,能看?见?韩临渊的模样——她很久不见?这个人了,记忆中的厌恶也开?始渐渐消退,只剩下些许模糊的身影,直到这一刻,被她忘到脑后的人重新冲出来,又一次抓到了她,像是韩府湖底那些肮脏的臭水,困着她,想要活生生将她淹死。
    她被韩临渊拉扯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惊惧惶恐一起窜上脑海,但她的第一反应是抬起手,用力地摁住自己面上的面具。
    她要盖住脸。
    她不是萧言暮。
    只要她不是萧言暮,韩临渊就不能强行?抓她走!
    她怕韩临渊听见?她的声?音,硬是咬着牙没有开?口说?话。
    她被韩临渊拖拽不过一息,一旁的程小?旗便反应过来,立刻绕过两匹马,一手抓住萧言暮,飞起一脚,正中韩临渊胸膛,直接将人踹的倒飞出去?,“唰”一声?滚出老远去?!
    “回府。”程小?旗与萧言暮及一旁的私兵道。
    私兵匆忙上前来掩护萧言暮回府,而程小?旗则留下处理韩临渊。
    韩临渊被踹出去?的同?时,他的私兵便围上来,却被程小?旗一句话呵斥住,她厉声?道:“尔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韩大?人,你是想被御前告上一状吗?”
    韩临渊当时正被两个私兵扶起来,他是读书?人,在韩府虽有习武,但也只是强身健体,并非是能斗勇之人,更别提这
    几日他为了寻人,日夜颠倒心血耗尽,身子?羸弱的要命,被踢倒在地后,两息竟都没爬起来。
    程小?旗的话掷地而落,听到韩临渊耳朵里,叫韩临渊原本苍白的脸骤然逼起几分红来,他咬牙切齿的吼道:“什么民女?那是我的妻!是我妻言暮!韩萧氏!”
    她没有摘下面具,但是她躲闪的姿态,她畏惧时颤抖的模样,她不敢直视的目光,处处都昭示着她的身份。
    她就是他逃跑的妻,是他移情别恋,与其他男人搅和在一起的妻!
    程小?旗高抬着下颌,一张黑面上满是嘲讽:“你说?是你的妻就是你的妻了?我还?说?是我的妻呢,韩大?人今日非礼我府中女眷,真是尽显文人本色——”
    程小?旗并不知道萧言暮的身份来历,她只知道,这个人是沈溯让她看?管的,那她就得好好管上,谁都别想将萧言暮抢走,所以今日韩临渊说?什么,程小?旗都绝不会认的。
    而此时,萧言暮已经在两个私兵的保护下,开?始向沈府后门处撤退了,她身侧的两个私兵刀剑都出鞘了,生怕有人过来抢走萧言暮。
    此处离沈府太近,沈府的私兵听见?动静后倾巢而出,他们人数太多,明眼人都知道韩临渊不可能将萧言暮抢走的,可韩临渊已经陷入了疯癫,他谁都不管,只拼死的扑向萧言暮。
    萧言暮被拖拽回沈府后门的时候,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在巷子?口,程小?旗背对着她、为她挡出一条生路,而在程小?旗的前方,韩临渊正扑过来。
    他像是疯狗一样越过程小?旗,癫狂的想要扑向萧言暮,又被程小?旗拦住,一把甩回。
    韩临渊向私兵吼着“把她抓回来”,而沈府的私兵越过沈府院门,与韩临渊对峙。
    两方人马在沈府门口争执起来,俨然是一副乱象。
    韩临渊是碰不到萧言暮,可是他的目光似是要凝成?实?质,化成?一把刀,将萧言暮刀刀劈砍成?几份,让萧言暮遍体生寒。
    萧言暮知道,被韩临渊抓到,她会生不如死的。
    直到她一脚跨入沈府的后门,私兵将后门“嘎吱”一声?关上,阻拦了外面韩临渊的视线,压迫着她的巨石被挪开?,萧言暮才终于喘上一口气。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后背都出了一层润潮的冷汗来,她浑身发抖的站在原地,目光润着泠泠的水光,无助的看?着她面前的后门。
    一扇薄薄的、朱红色的木门,能够拦住韩临渊多久?
    她未曾摘掉自己的面具,但是她知道,韩临渊已经认出她了,她藏不了多久了。
    一种恐慌窜上心头,萧言暮的手死死的摁住自己面上的面具,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直到一旁的私兵与她道:“萧姑娘,您早些回房,这里临近门口,有些危险。”
    萧言暮恍然初醒,忙与私兵一道儿往东厢房走,许是心头生惧的缘由,她现在每走一步,只觉得脚底都发软,似是踩在波涛汹涌的海上,落不到实?处,心口似是被一根绳子?缠着、攥着,似是随时都要被拉回到那深不见?底的湖水底,将她一点点吞没。
    这种恐惧缠绕着她,使她喘不上气,她回到房屋内后,也觉得冷意缠绕,所有地方没有一处让她觉得安全,她只能爬回到床榻间,用厚厚的被褥把自己包起来。
    韩临渊的出现让她觉得她依旧是被困在韩府的妾,哪怕换了一层皮,也甩不掉他。
    她压抑极了,连一点力气都拔不出来,只能缩在被褥里,像是乌龟一样,躲在厚厚的壳里装死。
    沈府宅院大?,房屋静,躲进被褥里后,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韩临渊在沈府门口大?闹一事,很快便引来了兵马司的人驻足,若是再闹大?,很可能引来言官。
    言官弹劾可不需要证据,直接风闻奏事,若是赶上圣上心情不好,直接被贬官都有可能。
    眼见?着程小?旗和沈府私兵堵门,根本闯不进去?。
    韩临渊闯不进去?,但是他也不肯走,他安排了几个人,明目张胆的围绕在沈府四周。
    他死守在这,不信萧言暮不出来。
    当时天寒地冻,韩临渊凭着一股烧身的怒火气,硬守在沈府门口。
    他想,他死都不会走的,他还?要等沈溯回来,他有一肚子?的质问要骂。
    沈溯,沈溯,你一个堂堂千户,出身高位,为何要抢我的妻?
    韩临渊立在沈府前,一双眼赤红的盯着沈府的匾额来看?,脑海都因此而一阵阵发懵。
    过去?那些夜晚,萧言暮和沈溯,就在这个宅院中颠鸾倒凤吗?
    他的妻,是不是也在别的男人身下辗转承欢?
    韩临渊渐渐只要一想到此,就觉得一股杀戮之意从?心底里渐渐升起,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步,又一步的逼近沈府门口。
    今日,若是不让他将萧言暮带走,他便在此大?开?杀戒!
    程小?旗一看?事情有些超出掌控,便唤了人去?南典府司送信,将韩临渊在沈府门口发疯的事情赶快告知给沈溯。
    但人现在就已经堵到了府门口,现在去?知会人,难免有些晚了。
    程小?旗立在沈府门口,眯着眼看?着守在门前,一副要发疯模样的韩临渊,琢磨着要不然先下手为强,把人打晕了先?
    两边人都像是炸药桶,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一触即发。
    当时整条白虎街的人都在瞧热闹——韩府的韩大?人不知为何,带着自家的私兵堵在沈府门口,有好事之人便派出家丁来看?,隐隐打探到,似是沈府的沈千户,抢了韩府的夫人,竟是两男抢一女,为风月事而打起来了!
    好家伙,这一时间人心骤起,不知多少人都想来瞧一瞧这热闹事儿。
    有好事者?在街头交头接耳。
    谁人不知,这韩大?人当初娶妻时可娶了个宝贝疙瘩,千挑万选护在心口里疼着的,后来不知为何,降妻为妾、停妻另娶,本以为是移情别恋,结果没两天,这原先被降的妻竟然跟人跑了,韩大?人遍寻不得,今日竟然在沈府门前瞧见?了!
    这韩府降下来的妻,竟然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进了沈府的大?门!
    好大?一场戏,好大?一场戏啊!
    一条白虎街都快塞不下看?热闹的家丁了,不知多少同?僚暗暗吃惊,并凑在一起讨论。
    “这韩夫人得是多貌美如花啊?”
    “啧啧,沈大?人夺人之妻,有点本事的。”
    “这是祖传!我跟你说?,他们沈家人,就爱抢人爱妻——”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如同?烈火浇油,使韩临渊越发生恼。
    就在韩临渊即将失去?理智,想要硬闯进沈府,将萧言暮从?府内硬抓出来的时候,一辆香车从?街巷末尾款款驶来。
    马车来的快,且直奔韩临渊而来,在韩临渊身前不远处停下,驾车之人的胸前挂着赵府的家徽。
    韩临渊一眼瞧见?那家徽,似是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冷水,理智重归脑海。
    这时,驾车之人恭敬与韩临渊道:“韩大?人请上车,我家姑娘有话与您说?。”
    韩临渊的手里还?攥着剑柄,他迟疑了一瞬,听见?驾车之人压低声?音,低低说?道:“我们姑娘能帮您夺回您的爱妻——韩大?人,您不会真觉得提着一把剑站在沈府门口,就能将您夫人夺回来吧?沈府只要不承认,您就抢不回来,等这件事真的闹大?了,沈府将那夫人一藏起来,您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韩临渊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他迟疑了两息,咬着牙上了马车内。
    马车内极宽大?,地上铺着地毯,其内摆着一方矮桌,赵七月歪靠桌屏前,手中端拿一蛊酒,马车角落点了熏香暖炉,香气扑鼻缭绕。
    瞧见?韩临渊上来,赵七月冲他温柔一笑,低声?道:“韩大?人,小?女之前所说?的提议,您现在瞧着如何呢?”
    韩临渊骤然想起,上次在茶楼间,赵七月说?,赵贵妃因为沈溯一直在调查白氏灭门案,想要给沈溯些许教训,以作警告。
    他那时候认为太过危险,直接拒绝了,但现在——
    坐在马车另一头的赵七月冲着韩临渊柔柔一笑,眉眼间满是笃定。
    韩临渊阴沉着面,在马车上站了片刻后,缓缓走到赵七月的对面坐下。
    ——
    沈府的私兵到南典府司的时候,沈溯正在衙房内翻查最近的消息。
    白氏灭门案查出了新进展,那消失的十?万两银子?的去?向有了一个模糊的指向,似是被藏在了某处山坳间,但具体藏在了何处,还?在查。
    距离圣上给的时间还?剩下足足十?天,沈溯并不急——赵贵妃为贪图十?万两白银、害白氏满门的证据他已经拿到了,有了这一证据,他已经足够和圣上交差了,再找到被白姓户部尚书?藏下的十?万两白银,任务便能圆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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