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员则是沉声道:
    “事关我吴国与越国的最终一战,我等决不能够被儿女私情所牵绊!少伯,你也颇知战事,按理不该不知这其中的轻重吧?!”
    “何况勾践目前乃为困兽之斗,决不可以常理推断,倘若他真的伤了先生,届时将要追悔莫及啊!”
    孙武见伍员执意不肯让步,不免则是来了几分火气。于是他索性是下重语道:
    “子胥!想当年先生对伍家亦是有恩义,今日先生有难,你既为伍家后人,纵有万难,又岂能对此熟视无睹?此事,还请恕小弟专横决断,且让先生上山!我孙武可在此作保,不管是发生了何事,我定将那勾践带到子胥兄的面前便是!”
    “若是不成,我孙武便提头来见!”
    伍员闻言,知道孙武是动了怒意,也知自己理亏,不由亦是长叹一气。
    “越王该如何处置,自是由大王亲自发落!长卿,我之所以不让先生上山,其实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一旦勾践为难先生,以先生性命相要挟,届时你又该当如何是好?”
    孙武看了一眼李然,但见李然的眼神竟然有一丝祈哀之色,当机立断道:
    “子胥兄放心便是!孙武自有妙计处置!勾践如今不过是我孙长卿的囊中之物!决无让其走脱的道理!”
    伍员听到孙武这么说,一阵苦笑摇头。
    “哎……即是如此……伍员便不再阻挠先生。只希望先生此行能够得偿所愿,早日救得尊夫人和令嫒!”
    李然由是感激道:
    “多谢子胥!少伯,你这便安排一下,等下和褚荡一起,与我一同上山!”
    孙武则是追问道:
    “是否需要再派些人护送先生?”
    李然却是摆手道:
    “大可不必,此时若有吴人上山,难免不为其所忌惮,只我们三人上山,反倒更为安全!而且,勾践如此大费周章,其目的不正是在我?想来一时也不会害我性命!”
    孙武闻言,不由是点了点头,却依旧是不无担忧道:
    “话虽如此……这样,倘若真有不测,先生也不必太过于担心,三日之后我便率领吴军强行扫山!届时打草惊蛇,先生可趁乱逃走!”
    李然望向孙武,与他摆手摇头道:
    “不可!长卿切不可以我为念!只管按部就班即可,切不可强攻。这会稽山易守难攻,若是强来,必将死伤惨重。如今胜负已分,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孙武当然明白李然的言外之意,于是点头道:
    “诺!武明白!”
    一句言罢,范蠡和孙武便是一起出去,准备上山事宜。
    四下无人,伍员是对李然道:
    “先生,此行凶险万分,员还是想请先生三思……”
    李然却是依旧摇了摇头,回道:
    “人各有命,我李然既已年过半百,如今只各按天命罢了,子胥不必再言。反倒是子胥……我倒还有一良言与你,就怕……子胥是听不进去……”
    伍员闻言,不由问道:
    “哦?先生是有何赐教?”
    李然上前,拍了拍伍员的肩,并与之苦口言道:
    “吴王夫差……为人刚愎自用,不能容人。一旦事成,只恐难容子胥,所以子胥若能在此战之后归隐山田!倒也不失为一个善终呐!”
    伍员闻言,不由是眉头一皱:
    “先君待我有知遇之恩,又曾助我报得灭门之恨,而且其薨逝之前,又曾重托于伍员,伍员安忍弃之而去?”
    李然叹息道:
    “哎……子胥,我知你是忠君事主之人,你们伍家……向来便是如此,但既为忠君,却也不该为此而枉送了性命啊!”
    伍员仔细回想了一下吴王夫差的所作所为,无奈道:
    “即便身死,员也心甘情愿!只为报答先王恩义!……先生不必担心,大王如今待我依旧礼敬有加,理应是无碍的!”
    李然听罢,不由是一阵摇头,并又语重深长的说道:
    “子胥,我如今只能言尽于此,你乃聪慧之人,理应明白我所言无差。如今只希望你们伍氏日后莫要再遭大难!”
    “你父兄族人已然不在,伍家的兴亡,可就只系你一身了!”
    伍员听得此言,立刻是一个作揖道:
    “多谢先生提醒,伍员感激在心!”
    李然的这一番话,伍员虽然最终还是没听得进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事后还是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齐国的鲍氏。如此,也算是日后为伍氏保住了一脉……
    ……
    很快,范蠡和孙武就安排好了上山的事宜。
    临行前,孙武依旧是担心不已:
    “先生,你们顺着这条路上山,就会碰见越军把守。到时先生务必尽早表明身份!我想勾践既有意招揽先生,应该自会放先生上去!”
    李然最后执着孙武的手背,不无感慨的与他最后道别:
    “长卿……你也多多保重!”
    孙武听得此言,却不由是皱起了眉头:
    “方才听少伯说……先生这一路都十分的悲观,似乎说要在这会稽山上……”
    孙武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李然却是颇为淡然的回道:
    “嗯,想来应该便是李然的殒命之地了吧!”
    孙武闻言,不由惊道:
    “先生!先生何故如此悲观?先生既纵横捭阖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如今不过是面临小难,何以至此?”
    李然听罢,又摇了摇头。
    “难不成……是先生卜出了什么?先生……不是一直不相信这些的吗?”
    李然知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道:
    “长卿,且不说这些了……我走之后,你和子胥二人,切不可因为此事而生出嫌隙。另外……也别忘了我之前所言之事!”
    孙武和伍员异口同声道:
    “诺,先生!”
    随后,李然便告辞了孙武,带着范蠡和褚荡一起,朝会稽山的一条小路蜿蜒而上。
    范蠡和褚荡一前一后护着李然,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当他们到达半山腰的时候,李然感觉到有些累,便是止住了脚步。
    范蠡见状,回转言道:
    “先生,是不是要歇息一会下?!”
    李然说道:
    “倒是不必,只缓一口气便可!”
    范蠡叹息道:
    “先生此番入得龙潭虎穴,确是凶险万分,不知是否当真有了万全之策?”
    李然却作得苦笑一声:
    “呵呵,既是以身入局,又谈何万全之策?”
    第八百八十章 越王勾践另有打算
    范蠡听罢一惊,不禁倒吸一口:
    “啊?原来先生也尚无万全之策?”
    李然嗤笑一声,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颇为自信的言道:
    “夫人和光儿若真在山上,我自有方法让她们尽快离去。到时候,你和褚荡务必要护送她们尽快离开!决不可受我牵连!”
    范蠡听得此言,亦是担忧不已。
    “这……如何使得……我与先生,自是要共同进退……”
    李然却突然是伸出一只手止住了范蠡的言语,随即又淡然道:
    “我自有办法让勾践屈服投降。届时只要越国一降,我便也就安全了。”
    “而且,越国本来也不可灭,此乃悠关天下衡守之大势。所以,劝说越王投降,本也是势在必行的,而且也正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范蠡闻言,却是不解道:
    “只是……勾践乃是吴王夫差的杀父仇人,他又能轻易饶了勾践?”
    李然则是捋须言道:
    “吴王夫差年纪轻轻便成就了如此功业,难免是会心高气傲。他目空一切,自认为自己真的可以掌控一切。所以,只要勾践愿意屈尊,甚至前往吴国服侍夫差,夫差此人好大喜功,势必以此为自己增添威望,恐是难以拒绝!”
    “所以勾践只要主动投诚,保其性命自是不成问题的!”
    范蠡却又稍稍迟疑了一下:
    “但是……只怕子胥难以容下勾践!”
    李然闻言,又颇为惋惜的长叹一声。因为他知道,伍员的人生悲剧已然是无法改变的了。
    “伍子胥自是会竭力反对此事……而且此事或许真的会给他带来一番灾祸……无可奈何啊!”
    范蠡把李然的话从头到尾又是细细捋了一遍,随即点头道:
    “所以……先生是想要要以自己为质,留在会稽山上,并以此为条件,让夫人和光儿得以安全下山。然后,先生再伺机游说勾践投降。”
    “如此,非但可保全吴越百姓,又能够让自己得以安然下山,然后再与夫人和光儿团聚,是这样吧?”
    李然看了一眼面前只有自己能看到数字,心下也是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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