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里斯王国,王都泽诺比垭的传送祭坛,于今日的上午十点十五分迎来了第一位使用“跨域传送”的旅客。
    那道穿着黑色法师长袍的身影带有明显的空间法术余息,就连被长明壁灯投射在墙面上的影子也是模糊不清的,过了足足十几次呼吸的时间才逐渐转为稳定。
    而与此同时,继黑色长袍之后,传送祭坛上又出现了一只四足动物,看形体像是某个品种的狼犬,却又长着金色的毛发,身后是条蓬松的大尾巴,外貌格外奇特。
    洛兰妮雅按着有些晕的脑袋缓了一会,才注意到跟随而来的小宠物。
    “乖宝,你也来了啊?”
    “呜!(看到是我,你不满意?)”加拉赫幽怨地盯着她,毫不掩饰自己差点被丢下的不满。
    “哎呀,一时忘了确认传送效果……”洛兰妮雅小脸一红,连忙扭头观察了一眼附近的情况。见四下无人,这所谓的传送祭坛似乎只在远处的建筑出口附近安排了一名疑似看守的人员,她这才蹲下来,摸着金狼的脑袋低声说道:“乖宝,你要不也换个常见点的颜色吧?之前在晚宴上的时候,那些人不都说金色的雪原狼很少见么,要是被认出来……”
    “(认出来就认出来……算了,就依你吧。)”加拉赫本想拒绝,但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让他改了口,当即甩着尾巴让毛色发生变化,从耀眼的纯金转为雪原狼常见的棕背白身,看上去顿时普通了许多。
    他呜呜叫了两声,示意一切就绪,随即迈步跟上主人,心底止不住地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满意:被人类认出来倒不算什么,可如果他晃着那身显眼的毛色在街道上大摇大摆,却又被同胞发现了的话……高贵的返祖「格约林」竟然去当人类女性的狗了!加拉赫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至少,自己那弟弟肯定会被气到神志不清的……
    而原本打着哈欠、坐在传送大厅门口的值班学徒正打算换个坐姿继续补觉,却发现那位从传送祭坛走下的黑袍旅客在自己跟前停住了脚步,宽大帽檐下的脑袋微微转动,似乎正在打量着什么。
    不得不被迫营业的值班学徒只好打起精神,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有事?”
    洛兰妮雅正在观察桌上摆放着的那几摞纸制品,下意识地将它们与前世旅游景点处放着的导览手册联系到了一起,回答便也就慢了一拍:“……唔,嗯,这些是什么?”
    见她指着桌上的册子,声音也意外地年轻甜美,值班学徒稍微恢复了点干劲:“王都地图啊,左边这些是普通版,右边的都是庆典限定版,里面还有专为外来旅客设计的推荐游玩路线。喔对,今天是恩赐庆典的最后一天了,错过的话,想买限定地图可就只能等明年了。”
    提及恩赐庆典,洛兰妮雅不免表情有些微妙起来,毕竟这个全城欢庆的节日本质是为了给她庆祝生日、向她的诞生之日送去祝福的,结果这都连续举办十五年了,她本人才有机会来实地感受庆典活动的尾声……怎么说呢,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抿了抿唇,示意着右手边的那些限定地图:“我能看看吗?”
    “请便。”值班学徒说着,又比了个四的数字,“普通地图售价两银币,限定的要贵点,这个价。”
    “……”正在翻动限定地图册的洛兰妮雅抬头瞄到了他伸出来的四根手指,整个人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此时此刻,全身心沉浸于喜悦期待中的王女终于认识到了某个致命的问题。
    她,没钱。
    别说银币了,就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匆匆以最后两眼记住庆典地图上的几行文字后,洛兰妮雅重新迭好小册子,推回它原本摆放的位置:“打扰了。”
    说完,她也没给值班学徒留下半点继续推销的机会,便快步转身离去,奔逃之快简直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还真有鬼,穷鬼。踏上整齐明亮的街道之后,洛兰妮雅总算可以停下脚步,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敢去想象那人会在背后如何编排自己这样只问不买的顾客,她默默回忆着在那款限定地图上看到的施法者协会位置,再与她如今所在的传送祭坛进行比对,很快就辨认出了自己应该前往的方向——往左,便是举办庆典的街区之一,似乎还有巡游的花车和庆典主题的特色酒馆。
    就往那边去看看吧!
    打定主意之后,洛兰妮雅给自己安排好了去向,带着身后的跟班宠物便沿街走动起来,步调不急不缓,突出一个观光散心。于她而言,街边的每栋建筑都是新鲜的事物,过往的行人也该被归类为充满奇幻感的“异世界人”,因此哪怕是路过正在烘烤面包的点心房,她都会刻意放慢脚步,嗅着鼻尖那股勾动食欲的陌生麦香,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空气。
    平整的路面中央不时有各种规格的马车和驾驭坐骑的骑手行驶而过,无论是拉货的劣马,还是载着盔甲武者、油光水亮的高头骏马,甚至有些长相和马完全不搭边的古怪驼兽,更是看得她眼睛都直了,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新奇的街景。
    而行人中的一大部分,都是上穿朴素的麻布套头衫、下身着深色中裤或长裤的男性,以及亚麻布束腰长裙打扮的女性,颜色多以淡褐色、殷红、紫色和绿色为主,基本符合洛兰妮雅对中世纪民众穿搭的想象。
    当然,偶尔也会有些穿搭讲究的人,其中不乏学者模样的长袍、便于行动的轻便皮质猎装、接近贵族制式的花边领口衬衣马裤套装,再有便是穿着半套或全套中型、乃至重型铠甲的人,以及身披王城徽纹披风、全副武装的卫兵——这应当就是首席阁下的那位“分体化身”提到过的城防卫兵了。
    然而。
    察觉有道尖锐的视线落到背后,洛兰妮雅微微放缓脚步,回头看向对面街道上,一位长裙妇女正拉着一名高大威严的卫兵说着什么,似乎还不时悄悄指向她所在的方向……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无端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很快便在几名踩着响亮脚步包围过来的城防卫兵身上得到了应验。
    “有什么事吗?”洛兰妮雅率先发问,抱着双臂装出淡然镇定的态度,以掩饰自己毫无底气的事实。
    好在这些城防卫兵在一阵面面相觑后,总算是站出了一个负责沟通的人。他微微垂首,态度还算友善地开了口:“尊敬的施法者阁下,这边有王都居民反映您携带危险魔宠上街出行,请问,您是否方便出示一下对应魔宠的血统认证书,或是魔宠登记证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血统认证书?魔宠登记证明?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洛兰妮雅一时沉默下来,低头看了正趴坐在自己身边的雪原狼一眼。
    而加拉赫自然是回以她同款纯真明亮的迷茫眼神。
    读出这片沉默背后的意义,这位上前沟通的城防卫兵当即沉下声音:“若您无法提供相关证明,那便要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怎、怎么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要去治安所喝茶的剧情啊!
    洛兰妮雅真是欲哭无泪了,试着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求情道:“那个,我家乖宝很听话很懂事的,也很聪明,绝不是什么危险魔宠,不会突然失去控制然后乱咬人的……”
    “每个闹出问题的魔宠携带者都会这么保证,说自己的魔宠听话懂事又聪明,绝不会惹麻烦。”城防卫兵像是听多了类似的话术,丝毫不留半点情面地挥了挥手,“更何况现在还是庆典期间,万一出了问题我们可担不起,您还是老实点,跟我们去把证明补办了吧。”
    “我……嗯?补办证明?”洛兰妮雅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卫兵说的最后几字。
    “施法者协会的魔宠登记证明。”城防卫兵耐心地解释着,然后指了指她身后的方向,“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也不远,不会耽搁您多少时间的。”
    到头来还是要去施法者协会报道啊……洛兰妮雅低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来的“魔宠”,只好认命地叹气:“你带路吧。”
    沿着来时的道路原路返回,身边却多了三个人高马大的卫兵跟随,洛兰妮雅并不想享受这等被行人目光交错打量的待遇,可惜事与愿违,她只能选择硬着头皮装淡定,同时再一次庆幸自己戴上了尼赫利特先生所赠的大帽子,极宽的帽檐完美地抵挡住大多数人的视线,为她保留下了神秘感……以及施法者身份应有的脸面。
    大概是看她后来的态度还算端正,没多少施法者惯有的高傲气性,在走到挂着以法杖、宝珠和魔典为纹章的协会旗帜下时,三名城防卫兵已缩减至一人,也就是站出来负责沟通的那位,径直领着大气不敢多喘两口的黑袍少女走上纯白石板铺就的台阶。
    洛兰妮雅忍住东张西望的冲动,一路低头只管跟着城防卫兵往里走去,期间看到自己踩着的地面从白色石板台阶变为深红的地毯,接着又换成一些带花纹的地砖,再穿过拱门,这才终于抵达了一个像是前台接待窗口的地方。
    笃笃笃。
    城防卫兵敲了敲高高的木质桌台,语气熟稔地向里面的人打起招呼:“上午好啊雷安,又要给你带来工作量了——喏,就这个,做魔宠登记的。”
    这声招呼一出,洛兰妮雅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中了某种骗局,比如卫兵和协会的办事员工串通起来,以收取手续费为由,坑骗外地游客的钱财……
    但很快,她便发觉事情和她想得好像不太一样。
    被称作雷安的协会办事员是一个褐发茶眸的年轻男人,脸上戴着副圆形镜片的眼镜,五官干净,穿着件深绿色的施法者长袍,看上去一身书卷气。
    不过此时,他身上那股文弱的书卷气被打扰到的不满所取代,只见他重重合上手中的书本,又把它放到一旁,这才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从桌台后探出脑袋来:“克诺尔,说过多少次了,协会给我发的工资并不会因为我多接待了几个登记者而增加,你能不能别给我没事找事做?”
    “哈哈哈,怎么能说工作内容是没事找事呢!”城防卫兵克诺尔爽朗一笑,“庆典期间,巡查规范也会更严格些,一切都是为了安全考虑嘛。”
    “嘁——”办事员雷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视线一扫,看向那顶大大的黑色法师帽,“先生?还是女士?哎,随便什么吧,麻烦您提供一下身份认证徽章,以及办理魔宠登记需要的费用,共计五枚王冠金币,如果您手中只持有帝国金币的话,则需要缴纳七枚。”
    王冠金币?帝国金币?都什么和什么啊?她身无分文的,又没一技之长,上哪搞钱去!更别说还要她给什么身份认证徽章了……等等,如果说这个世界也和前世一样,搞什么官方发行的身份证件,逢人遇事便要实名检查,像她这样拿不出来的……难不成会被当成黑户处理?!
    堂堂王族竟是黑户……虽说原则上她不可能真是查无此人的黑户,但这种事光在脑袋里想想就知道有多让她崩溃了!
    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尼赫利特先生说过——
    洛兰妮雅心中一动,伸手到长袍口袋里捏住了那条附有宝石胸针的缎带,然后借着长袍的宽大袖口挡住城防卫兵看来的视线,将它轻轻摆上桌台,再用手指抵着推向那位协会的办事员:“认证徽章,可以拿这个替代么?”
    “认证徽章就是认证徽章,哪有什么替代不……”在看清被推过来的那枚胸针的瞬间,雷安顿时失声,怎么也说不出后续的话语了,直到足足五六秒的停顿后,他才深呼吸一气,换上公事公办的认真口吻,却是看向了等候在旁的城防卫兵,“克诺尔,麻烦你先离场吧,这位是协会的大人物,相关的后续事宜会转交至宫廷法师内部处理,你就别来管了。”
    “大人物?你们协会的?”城防卫兵克诺尔惊讶地后退了几步,忍不住啧啧打量起体格娇小的黑袍少女和她脚边的魔宠,“还真是看不出来啊,这年头,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也是什么厉害角色吗?看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哪座魔法学院里溜出来的小书呆子呢。”
    “克诺尔——”雷安不禁加重语气,警告这个脑袋里满是肌肉的粗人别再乱说话了。
    魔法学院……如果她真是偷溜出来玩的学生就好了。洛兰妮雅倒是没多少被冒犯的感觉,于是在城防卫兵走后、办事员雷安弯腰行礼道歉之时,没什么所谓地摆着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感谢您的谅解。”雷安略微放松了一些,这才小心地捧起桌台上的信物,放到一旁的某个银制小盒上,念诵起了一段发音艰涩的咒文。
    洛兰妮雅仔细分辨之后,发现这段咒文使用的语种正是古魔法文明兴盛时期的流行之一,也就是现在被称作“古琉卡森语”的语言,至于内容,则似乎是校验权限一类的祈请,想来是在检测信物的真伪吧。
    很快,验证完毕的信物被这位协会办事员以恭敬的态度双手奉还了回来,洛兰妮雅便又收好它,心里盘算起该如何表达自己想白嫖办证的歪主意。
    “那个……”雷安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这位大人物的进一步吩咐,好奇心不由地膨胀起来,“方便问一下,您与我们的首席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首席先生,是说西帝斯阁下没错吧?”洛兰妮雅从对方口中得到明确肯定的答复后,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那位阁下,在魔法领域上指点过我,算是我的启蒙恩师吧。”
    虽说首席阁下从来不让她喊他“老师”,估计也没真正认下她这个学生,但指点本来就是事实嘛,这么讲肯定没问题。
    果不其然,这位办事员不仅产生了误会,还极为错愕地提高声音叫喊了出来:“您说您是首席先生的学生?!那位大人什么时候又收学徒了?!”
    在这个瞬间、这个半开放式的协会大厅中,洛兰妮雅感受到了什么叫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原本还有些许低声交谈的杂音顷刻消失无踪,几乎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向这边投来目光,无数或好奇或审视的眼神落在魔宠登记窗口处的黑袍访客身上,仿佛陡然施与了无形而沉重的压力,压得那顶大大的法师帽都在往下沉,愈发遮掩住那张本就藏在帽檐下的神秘面容。
    大约数秒后,度秒如年的时刻才终于从钟表指针上溜走。
    人们的视线移到了别处,于不同方位响起的低声交谈再度开启了新的话题,只不过这回,大部分话题的重心都转移到了一人身上——
    “好像是真的……那件法袍,是阁下早前时候收集的藏品吧?记得是叫,幻影法袍还是幻象法袍来着?”
    “真年轻啊,不愧是没喝过青春常驻药水的鲜活肉体……”
    “身上同时存在五六道高阶魔导具的法力灵光,啧,首席先生对她可真慷慨。”
    “那只魔宠是什么品种?你们有谁见过吗?”
    “……”
    洛兰妮雅默默低下头,忍不住有些头大地叹了口气:“这位先生,你就算惊讶,也不要那么大声啊……”
    “啊哈哈,一时没控制住……”雷安尴尬地笑笑,连忙转移话题道,“既然是首席先生的学生,我这就为您办理登记手续啊,哈哈,至于缴费的话……”
    “我没带钱出门。”洛兰妮雅找准机会,飞快地打断了他,然后还理直气壮地抱起双臂,“阁下说我如果遇到麻烦了,可以来这里找人解决的。现在,我的麻烦就是没钱,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雷安大抵很少遇到这类像是贵族娇小姐脾气的协会访客,当然,如她这般跑到协会来讨钱,还伸手伸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估计也没谁了。
    褐发茶瞳的年轻办事员颇为头疼地丢下一句“请稍等”,便转身走向协会大厅后方的房间,不知道是去找谁支招了。
    左右闲着无事,洛兰妮雅把一旁置物架上随意摆放着的协会指引手册拿来翻了翻,总算也是对这个所谓的施法者协会有了点实际概念。
    一概言之,拥有施法能力的人可以来协会进行相应认证,只要缴纳一笔费用,就能拥有通用于大陆各国的施法者身份证明。当然了,这里所指的施法者,并不只有像她这样依靠魔力控制、以完成术法构筑的正统魔法师,还有使用血脉力量的血脉术士,从心灵和精神中榨取能量的灵能术士,重视以契约控制异兽和魔兽的驭兽使,崇尚自然、精通自然魔法的德鲁伊,借助妖精、妖灵、魔灵等异位面生物之力的妖术师,以及侧重于各类仪式法术的咒术师……等等各种。
    至于像是精通星象魔法的预言师、占卜师,或者擅长幻术系法术的幻术师,似乎都被协会归为正统魔法师这一大类下的分支了,洛兰妮雅哪怕看完这段介绍也没搞明白他们到底是根据什么分的类。
    此外,施法者协会本身虽然独立于各个国家和地区,作为知名的自由组织而享誉大陆,就连总部也设立在远离是非的海外岛屿“英格拉姆”上,但位于赫里斯王国都城的协会分部却是特例中的特例,上下都由王国宫廷所属的法师们负责,管理诸多事务。
    至于为何会存在这样一个特例,洛兰妮雅还没翻到相关的说明部分,便被去而复返的办事员雷安叫断了阅览状态。
    “也许因为是‘魔力与奥秘之都’才搞特殊化的?”她嘀咕着放回了协会指引手册,然后抬高下巴,勉强看到了办事员雷安的那半张没什么精神的脸,“嗯?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我好像听到支取货币什么的。”
    雷安不得不扶了扶眼镜,语气疲惫地重复道:“是的,我是说,您出示的这份信物可以作为调取凭证,从首席先生历年的供奉收款金库中,支取货币出来使用。”
    “供奉、收款……什么?”洛兰妮雅面露难色地复述着这些令人费解的奇怪名词。
    “就是首席先生每年从王室处收取的供奉钱款,您可以理解成工资、薪水。”雷安努力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但由于首席先生至今从未取用过这笔钱款,所以在经过二至九席的集体讨论后,协会特地为首席先生开设了一个金库,用来存放他的这份收入。如今您若是想支取,那个,只要额度不超过三十万金币就行……当然!您不会想要一次性取这么多钱出来用的吧!”
    夺少?!三十万?真富啊!洛兰妮雅听得目瞪口呆,本能地摇了摇头:“不会不会,我不多取,绝不多取。”
    “那就好……”雷安松了口气,继续又问,“所以您打算支取多少?”
    对金钱完全没有半点概念的洛兰妮雅沉吟半晌,想起法师塔内尼赫利特先生提过的不必客气,于是试探性伸出五根手指:“五千金币?”
    “啧——”
    见他反应不对,洛兰妮雅连忙重新纠正:“多了?嗯,那,就五百?”
    “倒不是多不多的问题,而是……哎,算了,您稍等,我这就去找精算师。”雷安认命地叹气,不禁庆幸这位师承首席先生的年轻女学徒没有继续坚持之前的那个数字。
    毕竟,五千金币已经超过了目前协会精算部能够动用的流动资产,若是她执意坚持,就得有个干跑腿工作的倒霉蛋跑去申请王宫的访问通行认证,再去宫廷法师总部的金库里取钱,然后才能送走这位小祖宗……
    至于你问,谁来干这苦力活?除了刚加入协会没几年、资历浅得只能做接待工作的他本人,还有哪个打工人会这么倒霉?隔壁那些负责其他事务的接待办事员么?不怕同时面对十几道整蛊法术的话,就尽管去试试吧——嗯,试试就逝世。
    目送走了一脸苦相的年轻办事员后,洛兰妮雅便继续翻阅起了之前没看完的指引手册,然后从一段概述这座协会分部的成立介绍里,找到了它之所以成为特例的原因。
    “原来首席阁下还有个协会高层的身份……十位传奇级实力的「原质」成员……”
    嘶,这个描述有点厉害啊?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传奇级实力到底属于什么水平的力量了。在不同的世界规则下,所谓传奇级的上下限差距可是很大的啊……洛兰妮雅一边回想着自己了解过的那些西式奇幻作品设定,一边快速浏览指引手册里那些辞藻华丽的溢美之词,过滤掉自吹自擂的内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直观点的描述。
    可惜,显而易见的是,施法者协会制作指引手册的目的,不是什么分析顶尖战力、或者给传奇级大佬做实力排名的,而是意在鼓励更多的无证施法者群体加入协会,所以大量篇幅都是关于协会会员福利的描述,比如长期面向会员开放的奥秘交流会、法术研讨会,再有就是特惠出售的触媒材料及各种墨水、卷轴用纸等施法相关物品,以及不定期举办的寄售魔导具拍卖会、能够获得丰厚报酬的委托工作等等……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协会的会员制度,是需要付费的。
    初次办理入会手续,需缴纳十五枚王冠金币,而入会者能拿到一个录有自身魔力信息的身份认证徽章,同时能够享受长达两个周期、也就是六十个星次的会员服务。
    而再之后若还想继续享受会员服务,便要以周期为单位进行续费了,协会为此制定了标准化的收费制度,即每十枚王冠金币,换取三十个星次的会员服务时长。
    所以这到底算贵还是便宜?洛兰妮雅困惑地翻着指引手册,又看到了几张夹在手册里、像是超市促销广告似的印刷纸,只见上面整齐罗列着一些正在优惠出售的施法材料,其定价也是有高有低,贵的那些每克重便要上百金币,便宜的呢,每千克才卖五金币。
    捉摸了半天也没能搞清楚金币的购买力,她不免感到有些沮丧。
    好在之后的流程没再出什么意外,办事员雷安为她取来装有沉重金币的钱袋后,便手脚麻利地开始办理魔宠登记。不出几分钟工夫,洛兰妮雅就收到了一块像是精铁材质的铭牌,上面以简洁明了的通用语文字书写着魔宠的品种、危险等级这两种信息。
    “这样就可以了吗?不需要做什么检测?”看着品种一栏的“斯卡利特雪原狼”、以及白字黑底的“低危级”评价,洛兰妮雅不禁大为诧异地问道。
    这样的登记,做和不做到底有什么区别?
    “走个过场的形式罢了,给外面那些……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一点安全感。真正高危的魔宠光是饲养或维持召唤就足够费劲了,没谁会天天带在身边吧?您也是不走运,如果带的是外形更温和些的魔宠,像是翼猫这样的,可能都没必要来花这笔冤枉钱。”雷安说道,“或者,您也可以让您的魔宠来过一下检测用的法术。”
    “这个还是算了吧。”考虑到自己已经在施法者协会耽搁得够久了,洛兰妮雅只想快点走人完事,也不多废话,从沉甸甸的金币钱袋里数出热乎的五枚推上桌台,便领着得到新狗牌的雪原狼径直离开了这里,只留下那位推着眼镜的办事员雷安和桌上五枚闪亮的王冠金币沉默相对。
    “说起来,首席先生近年以个人名义指导过的,似乎就只有王宫里那位……难不成……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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