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效忠于夏侯的太监宫女。”宇文承朝叹道:“有十几个人,应该是早就存了陪葬之心。夏侯应该是知道大势已去,所以第一个服用了毒药,然后坐上了龙椅。我开始还不知道她服下的是什么,但她身边那些太监宫女跟着她服下药丸,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那金銮殿上肯定是早就做了准备,洒了容易引火的火油,所以火引子一丢,立刻就燃烧起来。”
    朱雀死死盯着龙椅上的夏侯,见得她虽然端坐其上,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毒发身亡。
    她实在没有想到夏侯最后竟然是这样死去。
    不过细细想想,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夏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明知必死,肯定不允许自己死在任何人的手里,即使要死,也只能是自己杀死自己。
    而且她半生追求权欲,在这龙椅上坐了二十多年,要将她从龙椅上拽下来,比杀了她更让她无法接受。
    死后一把火将金銮殿一同烧毁,也就等于是让金銮殿为她陪葬。
    夏侯当然不可能让自己被烈火活活烧死,先服用毒药,毒发身亡之后,再让自己的尸体在烈火中被彻底烧毁,如此一来,不但无人可以亲手杀死她,甚至都无法对她的尸首造成侮辱,这自然是夏侯早就设计好的。
    朱雀和宇文承朝看着烈火熊熊的金銮殿,眼瞧见夏侯身上那绚丽威严的朝服也已经被烈火燃着,心情都是复杂。
    这个女人毕竟是把持了大唐二十多年,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烈火燃烧,却也是着实让人震惊。
    殿上甚至有许多人觉得宛若梦幻,一切都不真实。
    兵部尚书苏伦却已经故意在金銮殿下,呆呆看着熊熊烈火。
    “这种人还会有人甘愿为其陪葬……!”朱雀冷笑一声,道:“看来这些宫人被她荼毒很深。”
    宇文承朝轻叹道:“宫人以皇宫为家,夏侯死了,对他们来说就是家没了。”想到什么,问道:“大将军怎么没有过来?”
    秦逍先前吩咐宇文承朝盯死夏侯,所以外面宗师大战,宇文承朝却没能亲眼见到,而夫子设计让秦逍吸纳了两大宗师之力,眼下秦逍也正以儒门心法融合宗师之力,这些宇文承朝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朱雀却也没有回答,只是喃喃道:“她死了,师尊的遗骨又在何方?”
    “让开,让开!”忽听得有人叫道:“水来了,水来了!”
    朱雀和宇文承朝一起回头,瞧见不少人端着瓷瓶铜罐跑进来,有人大声道:“去广场的金水河取水,自己找器皿,赶紧取水灭火!”
    十几人跑上前去,将器皿中的水泼了过去。
    但金銮殿的火势太大,这点水等同于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浇灭大火。
    宇文承朝看得明白,上前大声吩咐道:“水不够,不必想着灭火,大家取水过来,防止火势向周围蔓延就好。”
    此时已经有不少军士四处找寻盛水的器皿,去金水河取水。
    秦逍此刻兀自在叶孤行的引导下融合两大宗师之力,对周围和外界之事一无所知。
    无论是夫子还是大火神,内力之醇厚,那都是恐怖的存在,要将两股内力融合化为己有,那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如果不是夫子以叶孤行作为传导,即使以儒门大法引导秦逍融化宗师之力,秦逍早便承受不住宗师之力,粉身碎骨。
    甚至于今日如果只是吸取了一位宗师的大部分内力,秦逍的身体也是根本承受不住,想要融为己用都是难如登天。
    只不过秦逍运气极佳,今日恰恰是两大宗师之力同时入体,这就不必引出自己的内力消化,只需要让两股宗师之力既对抗又互相消解,一点点化入自己的身体之内,也正因为两股宗师之力不相上下,可以互相制衡,反倒让秦逍现在体内的劲气处于平衡状态,无法对其自身造成致命的伤害。
    夫子瞧见秦逍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眼眸之中这才显出欣慰之色,向红叶吩咐道:“大事已了,我们回书院去,从此以后,老夫就可以踏踏实实读书解闷了!”
    红叶其实能够感受到夫子眼下的虚弱,心中有些难受,但听得夫子语气洒脱,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秦逍,心中其实早就明白过来,回头吩咐道:“牵马过来,夫子归院!”
    大火神也是气息虚弱,见夫子要走,骂道:“老东西,你害我成了废物,就这样跑了?你走到天涯号角,老子也要找到你。”
    “找到又如何?”夫子笑道:“你现在连杀鸡都难,难道还能杀死老夫?”
    “你个老东西。”大火神无奈道:“老子虽然内力几乎被全部抽走,但过上几个月,恢复一些气力,杀几个人也还能做到。”
    夫子哈哈笑道:“罢了,你跟老夫一起走。老夫的院子里有酒有肉,我陪你喝酒吃肉,好好养你几个月,到时候你有了力气,看看能否杀老夫。”
    “有什么酒?”
    “你心中所想,我院中皆有。”夫子笑眯眯道:“你敢不敢去?”
    “老子当年连昆仑都敢上去,还怕你的院子?”大火神哈哈笑起来,笑声中不无得意。
    血魔当年登上昆仑之巅,与剑神一战,乃是传颂武林的大事。
    世间能与剑神令狐长乐正面对决的高手屈指可数,毕竟有资格向剑神发起挑战,而且得到剑神接受的高手凤毛麟角,且不说最终的胜负如何,仅是有机会与剑神一决雌雄,就足以威名远扬。
    “你不找天刀了?”夫子含笑问道。
    大火神却是向太极殿看了一眼,却是笑道:“那个女人告诉我,天刀就在金銮殿,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不过就算我现在得到天刀,又能如何?”看向不远处的小师姑,道:“丫头,你是不是我徒弟的女人?”
    小师姑虽然洒脱不羁,脸皮很厚,但大火神当众这样问,还是让她有些尴尬,只能道:“火神前辈有何吩咐?”
    大火神瞥了秦逍一眼,道:“小徒弟现在听不见我们说话。等他醒来,你告诉他说,我跟老夫子去喝酒,金銮殿的那把天刀,我就送给他。他是我的徒弟,我的刀法奥义也都传授过他,他要有本事,得了天刀,就是武功天下第一。我的徒弟武功天下第一,我就是第一的第一,也算是圆满了。”顿了顿,又向小师姑道:“丫头,你争点气,早点给他生个儿子,也给我生个小徒孙,哈哈哈……!”
    小师姑面颊通红,若是别人这般调侃,她肯定不会让对方舒服,但面对大火神,却也无可奈何。
    大火神走到夫子边上,伸手抓住夫子已经干瘪的手腕,笑道:“走,我跟你去喝酒。老东西,你说养我几个月,不是骗我吧?我身上没银子……!”
    “不碍事。”夫子也笑道:“你的小徒弟富有四海,你尽管花销,回头老夫会让人找你小徒弟掏银子。”
    两大宗师互相搀扶,大笑声中,却是并肩而去。
    第1854章 执剑人
    红叶等书院众弟子护着两大宗师离去,只留下叶孤行和另一名书院弟子在场。
    秦逍也不知在幻境之中多久,感觉到那两股劲气似乎消失,这才运转自身内力,却是发现体内劲气的流转速度比之以前更要迅速许多,几乎是念之所及,内力便即赶到。
    他深吸一口气,脑中也逐渐清明,周围的感知也是渐渐恢复,待得睁开眼睛,就发现四周一圈却都是龙锐军将士。
    所有将士都是背对秦逍,显然是作为保护墙在保护秦逍不受任何人影响。
    随即便看到小师姑正一脸关切看着自己。
    全身上下,有着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很快便看到叶孤行正站在自己身侧十多步之遥。
    别人听不到叶孤行传音,但秦逍却知道自己在最危险的时候,是叶孤行引到自己度过难关。
    见得叶孤行也睁开眼睛,秦逍心下感激,走上前去,拱手道:“多谢二先生!”
    “你运气好。”二先生却是叹道:“多少武道中人但求得到大宗师点拨一番,如此便可受用终生。你倒好,两股宗师之力直接被你收入囊中,如果不是儒门有化解之法,你这条性命今日可就报效在此。”
    秦逍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轻易卷入两大宗师的对决,确实是有些鲁莽。
    只是他虽然隐隐明白自己为何能活下来,却又不知详细,问道:“二先生,你是说夫子和大火神的内力……都被我先?”
    “夫子他老人家是成全了你。”二先生叶孤行苦笑摇头道:“夫子年事已高,将毕生修为送给你,他老人家恐怕……!”眉宇之间却已显悲伤之色。
    “夫子他……他怎么了?”秦逍心下一凛。
    叶孤行道:“以夫子的修为,活上百岁绝无难处,至少还能在人间停留二三十年,可是今次过后,即使精心调理,恐怕阳寿也只剩下两三年了。”顿了一下,才道:“大火神恐怕也活不了几年。”
    秦逍眉头锁起。
    “你倒也不用自责。”叶孤行道:“其实夫子早就知道大火神被夏侯蛊惑,今日一战,都在夫子的预料之中。今日的宗师之战,夫子其实也是对你的考验,瞧瞧你是否有胆魄挺身而出,化解大宗师之间的对决。你没有让夫子失望,至少你没有心术不正,依然是仁义之心,明知凶险,却还是挺身而出。夫子最担心的便是心术不正之人修成武道巅峰,如此对天下只能是一场灾祸。”
    秦逍立时明白过来,道:“二先生,你是说夫子今日前来,本就是想助我修武?”
    “夫子这后半生都是为你而活。”叶孤行道:“多年来,夫子一直都在自责,没能保护好先帝,更没有守护好大唐,更是让天下苍生受劫难。夫子当年让你远去西陵,隐于民间,就是希望你能知晓人间疾苦。见过、听过、经历过,你才能知道百姓需要什么,也只有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你复兴李唐之后,才知道该怎么做。”
    秦逍微微颔首,道:“夫子的苦心,我能体会。”
    “如今你已经回到京都,李唐也已复兴,他再无挂念。”叶孤行道:“你昨日入城,夫子就已经决定助你进入武道巅峰。夫子使出计谋,引诱大火神入彀,如此两大宗师之力都为你所有。我引导你的儒门大法,也是夫子昨日传授。总是对决,他无法传音,只能借我之口相助你将宗师之力化为己用。”顿了一下,才道:“你今日之遭遇,前所未有,实力几乎踏入大宗师之境,但要真正成为大宗师,却还差最后一步,这一步也许三五个月就能踏过,也许三两年才能突破,这就看你的造化了。”
    秦逍心下愕然,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真的能够修成宗师之境。
    他也知道,如果不是获取了两大宗师的宗师之力,自己即使真有机会修成大宗师,那至少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
    “古往今来,能如此年轻修成大宗师,你算是亘古第一人了。”叶孤行笑道:“手持利器,但盼你成为庇佑天下苍生的执剑人!”
    秦逍却是再次拱手,深深一礼:“二先生之言,我句句铭记在心,也必不负夫子所望。”
    叶孤行也不多言,却是一拱手,向秦逍还了一礼,这才领着身边那名书院弟子离去。
    秦逍看着叶孤行上马远去,这才转身看向小师姑,正要上前说什么,小师姑却已经道:“赶紧去大殿瞧一瞧,那里着火了。”
    其实小师姑最爱看热闹,方才大殿着火,她就想跑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何事,只是担心秦逍受影响,所以一直护卫在旁。
    此时见秦逍缓过来,心里顿时痒痒的,也不多言,转身就往殿内跑。
    护卫秦逍的龙锐军士们也已经散开,列阵左右,秦逍这时候才看到有不少军士往来奔跑,手中端着各种器皿,却都是从金水河取水到殿内灭火。
    他心下也是一紧,足下一蹬,孰知道这一下却是飘出四五丈远,周围的军士们只看到一道影子咻地飘出,竟似乎比箭矢还要快出许多,根本看不清楚大将军的身形,大将军便已经飘出极远,惊骇之余,却也是心中膜拜。
    秦逍也想不到得到两大宗师之力后,自己的修为竟是提升如此之疯狂。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脚下如飞,他比小师姑晚一些动作,但两个起落间,却已经超过小师姑,赶在头里。
    小师姑只见到秦逍身影从自己身边掠过,有些惊讶,等下一刻,秦逍就更是将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秦逍进入大殿,自然也是一眼看到了兀自燃烧的金銮殿,脸色大变。
    金銮殿周围一圈,却是有众多军士在地上洒水,防止大火向周围蔓延。
    “殿下!”宇文承朝见得秦逍过来,立马迎上前,拱手道:“夏侯服毒自尽,火烧金銮殿,臣下来不及阻止,请殿下降罪!”
    秦逍却是看到坐在龙椅上的那具尸首已经被烧的焦黑,只是道:“不怪你,那当真是夏侯?”
    宇文承朝当下简要地说了下发生的情况,才道:“正是夏侯,千真万确,自始至终臣下都盯住,无法冒充。”
    “你叫他殿下?”秦逍身侧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是什么殿下?”
    秦逍入殿之后,目光没有离开金銮殿,并无注意身边其他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扭头看过去,见是朱雀正一脸疑惑看着自己,心下惊喜,欢喜道:“影……唔,朱雀仙姑,你怎么也在这里?”
    朱雀截杀澹台悬夜之后,与秦逍分开,带着天斋众人率先来到京都,而秦逍也是一直担心,唯恐朱雀在京都有失,此刻见到朱雀安然无恙,自是欢喜,边上如果没有其他人,早便上前抱住。
    “我们之前袭击御书房,却被夏侯利用机关逃脱。”朱雀道:“而后我们一直在宫内找寻,一直找不到她行踪。先前得知你的兵马已经杀到太极殿,想到夏侯可能在这边,所以便过来瞧瞧。”抬头看向金銮殿,道:“可惜见到她时,她已经死了。只有她知道师尊遗骨下落,这一死,也不知往哪里去找师尊遗骨。是了,他称你为殿下,这……这又是什么缘故?”
    大唐能够被称为殿下之人,当然只能是皇族中人。
    秦逍身份被夏侯当众说出来之时,朱雀尚未赶到太极殿,是以并不知道秦逍真实身份。
    “殿下是先帝皇子,当年夏侯乱政,夫子保护皇子离开京都,隐于西陵!”宇文承朝何其精明,在旁看得明白,从秦逍看到朱雀时候的眼神,就知道这对男女肯定有故事,私下必然是亲密至极,也就很干脆地替秦逍解释。
    朱雀俏脸满是震惊之色,看着秦逍眼睛,片刻之后才问道:“他……他说的是真的?”
    秦逍只能点头,道:“应该……是真的!”
    朱雀一脸匪夷所思,随即苦笑道:“原来……你是李唐皇子。师尊……师尊生前还以为李承庆是唯一的皇族遗脉,因为他甚至身死道消。如果……哎,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秦逍却是明白朱雀的意思。
    如果道尊知晓这天底下还有秦逍这位皇族遗脉,而且背后还有夫子支持,很可能就不会在背后支持李承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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