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你爱苏婧吗?”
    靳寻:“不爱。”
    穆晴:“那你为什么想要娶她?”
    靳寻:“我想给自己将来的小孩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
    穆晴:“那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想放开苏杭?”
    靳寻慢慢觉得眼皮有些沉重,脑海里的思维有些飘飞,他闭上眼睛来,沉浸在一种云端般安宁平和的氛围中,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穆晴的话,说:“我想报复钟声。”
    穆晴:“为什么要报复他?”
    靳寻不再说话,沉默了几分钟,他又睁开眼来,脸上神情有些失落,像是大梦一场后美好希望全部落空的样子,他看向穆晴,说:“穆医生,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穆晴摇了下头:“没有。”
    靳寻眼神空落落的,说:“我有。”
    他有哥哥,还不止一个。
    靳寻此刻心里起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先前的舒适、安宁、平和都瞧瞧隐去声息,此刻一种负面的晦涩的情绪包裹住他,彷徨、焦虑、自卑、敏感渐渐融进他身体里面,要化进他整副骨血里,让他变得偏执、极端、病态、脆弱、扭曲。
    他想起靳晨来。
    他从小生活在一种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中?
    他有一个不爱他的父亲。靳华山从来就不喜欢他和靳晨,他心里明白,父母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
    他的母亲整日顾影自怜,渐渐地,随着靳华山旧日不在家里,姚爱芳身边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男人,他们肤色不同,年龄不同,性格更是不同,唯一相似的就是,他们总有某些地方与靳华山神似,也许是眼睛,也许是鼻子,也许是嘴巴,也许只是一个抽烟的动作。
    不过还好,他还有一个爱他的哥哥。
    对于靳晨,靳寻的感情其实是有些微妙的,一方面,在父母的情感压迫下,他贪念从靳晨那里得到的温暖,可另一方面,比起他的阴沉、孤僻,靳晨明朗得像是冬日里最暖人心的阳光,他从小活在靳晨的阴影下,连微笑的能力都逐渐丧失。
    十岁那年,他和靳晨一同被绑架,姚爱芳选择了靳晨,可最后从歹徒手里逃出来的人却偏偏是阴沉的他。他可忘不了姚爱芳在见到他逃出来后的第一眼,那一眼充满了失望,虽是一闪而过,却恰恰被他看进眼里。
    他为什么要看到那一个眼神呢?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如果没看到姚爱芳那一个失望的眼神,会不会好一点?
    后来他总算明白,不会。
    姚爱芳并没有多爱他,他该知道的,否则靳华山病逝后,姚爱芳也不会一直流连于与靳华山想象的人,她本该好好抚养她唯一的儿子,可她没有,她不断恋爱、结婚、离婚,再恋爱、结婚、离婚,不断如此,反复几轮后,她终于彻底将他抛弃。为了一个小提琴手,她要放弃跟他的母子关系。
    靳寻该知道的,他父亲不爱他,母亲也不爱他。
    就连唯一爱他的靳晨也死了。
    不过好在,他又发现了自己另一个哥哥。
    他对钟声的感情真是复杂。
    靳寻问穆晴:“是恨一个人比较重要,还是爱一个人比较重要?”
    穆晴问他:“你恨谁?又爱谁?”
    靳寻无力地笑笑,轻声重复了一遍穆晴的话,只听他喃喃自语道:“我恨谁?又爱谁?”他不愿告诉她听,纵然在她面前,他有了难得的放松、情景、安宁,但他仍然不愿意将自己心里面最隐秘的心思暴`露在人前。
    他恨钟声,他想要尽心尽力去爱苏婧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的婴孩。
    可他的爱恨却又并不是如此简单明晰。
    如果不是钟声,靳华山也许不会对他那样冷漠,姚爱芳便也会变成一个顾家的、正常的母亲,他会得到父爱母爱,他有健康的成长环境,他不至于沉沦阴暗,不会活在靳晨的阴影下,不会在靳晨死后,有意无意去伪装他,去学他的笑。他简直恨透了自己脸上时不时总会浮现出来的浅笑,那让他感觉自己更像是靳晨的影子,可他却又偏偏努力学着靳晨的神态去微笑,因为他需要缅怀他,缅怀那个唯一给过他温暖和关怀的人。
    他将一切都归咎到钟声身上,他怨恨钟声。或许他的方式偏执而极端,可他就是要通过伤害俞苏杭来打击钟声。
    如果强占了俞苏杭的身体,如果让俞苏杭为他诞生下一个孩子,如果钟声最爱的女人身上沾上他的味道,如果他的孩子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液是俞苏杭的,那报复的快`感会有多少?他不是不清楚,那样他就胜利了,他真正报复了钟声。
    可他却从没真正占有过俞苏杭的身体。
    起初,他想,大概是俞苏杭曾经在他身上流露过关切,他怜悯她,不想伤害她至深。可渐渐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为什么他不毁掉俞苏杭?因为他心里面对钟声是有顾忌的。
    他顾忌钟声,不想彻彻底底地破坏了他和钟声的关系,内心深处里,他企图从钟声身上获得亲情和爱护,他是他仅存的希望。
    靳寻眼神渐渐变得涣散,像是将死之人,他忽而勾了唇,一抹阴森的笑意在他脸上浮现出来,他嗓音低沉又飘忽,问穆晴道:“你有没有试过,极端地恨一个人,又极端地渴望那个人的关怀?”
    穆晴想了想,问他:“你在博取在一个人面前的存在感?你渴望那个人关注到你?”
    第50章
    靳寻没说话,眼神涣散,像是被抽去了心魂似的。
    穆晴不再多问,说:“今天的治疗就到这儿?”
    靳寻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仍旧半趟在小沙发上,静了半响,又突然开了口,他声音瑟瑟的,却显得有些悠远,说:“我父亲当年娶我母亲,为的是我母亲的家产。”
    他顿了下,又说:“钟启江当年娶张琦兰,同样为的事张家的家产。”
    穆晴知道他话没说完,便没有打断他,果真听靳寻又说道:“同样的事,不同的下场,我父亲最终只是一个有钱女人的丈夫,可钟启江却能成功将张家的家产改姓易主,变成他钟家的。穆医生,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穆晴诱导他往下说,便道:“性格不同的两个人,即使是做同样一件事,得到的结果也不相同。”
    靳寻冷笑:“一个动了真感情,一个目标明确只为钱财权势。”
    穆晴没说话,看靳寻表情,只觉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阴森的气质。
    靳寻又道:“我父亲对张琦兰动了真感情,他怎么跟钟启江比?我母亲也不像张琦兰那么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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