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郡主府没多久,吴寅匆匆赶来,汇报这两日大小事宜,最后道:“……老奴已安排好人一直蹲守在谢家附近,谢庭一旦回去,必然自投罗网。”
    戚笈卿点头,见他欲言又止,一副不知该不该讲的样子,道:“你直说便是。”
    “也没什么,孔武提到当时他离您甚远,若非被谢庭引过去,估计不能及时发现您,老奴琢磨着他此举有些奇怪。”
    “这样么……”她诧异挑眉,沉思片刻,换了个话题:“京中最近可有什么案子?”
    吴寅想了想,道:“若说起来,还真有一桩,虽说是年初的事,但当时在京中很是轰动。那时户部尚书府去应天府报案,称库房的大半珍玩被人调换成赝品,那些赝品仿得极为逼真,若非是被邀来品鉴的御雅斋老板火眼金睛,还不知等到何时才会被发现。”
    “后来又有类似情况的几家报案,但不是监守自盗,就是故意以赝充赝,浑水被这么一搅,此案的关注度就下去了,时至现在一直未曾听说结案。”
    闻言,戚笈卿略略沉吟:“仿制赝品并非易事,多半是有团伙……昨日搜查谢庭身上未找到季何的钱袋子,想来应是有人接应,况且他偷盗腰牌时我竟丝毫不察,手法如此娴熟,恐怕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
    她抬手捏着鼻梁,叹口气:“昨日我出府发生意外的事,有旁人知晓么?”
    “应是没人瞧见的,孔武将您送去医馆时并未暴露身份,不过回府时恰好遇见俞郡马爷,他问了几句,便走了。”
    “那便好,不然真是丢脸。”
    说起来还要庆幸巷子角那地方人迹稀少,否则若是‘战场上英勇无比的郡主将军,回京第二日竟被一小儿药倒在小巷’的流言传出去,先别说旁人,傅冉恐怕能为了这事专程回京一趟笑话她。
    “去准备马车,我要去趟应天府。”她吩咐吴寅,想了想又道:“对了,腰牌丢失之事暂且别声张。”
    应天府今日无案开堂,甚为清静,邹扬处理完一堆公务,过了午时才摆上食盒准备用膳。恰逢近日腿疾复发,蒋香苳叫人送饭食过来时多捎了壶镇痛的药酒。
    戚笈卿走进来时,瞧见的就是公案上摆着四碟小菜,一壶酒,以及素来有秉公任直之誉的邹府尹正哼着小曲倒酒,悠闲的就快要把此处当作家了。
    “呦,看来我回京第一件事,得先参上一本邹大人违纪渎职的罪名了。”
    她凑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白玉酒壶闻了闻,皱紧眉头还给他,嫌弃道:“什么味儿,比我今早喝的药还难闻。”
    邹扬瞅她一眼懒得搭理,随手从食盒里扒拉出一副食箸递给她,丝毫不掩炫耀之意:“算你赶巧,尝尝我夫人的手艺罢。”
    戚笈卿听着甚是牙酸,但瞧着案上的四碟小菜色泽清爽,香味诱人,很没骨气的搬了椅子来坐下。
    “诶,我不要。”她见对面那人从旁边翻出一只茶杯开始倒酒,连声拒绝。
    邹扬快一步将斟满酒的杯子放到她面前,挑着眉道:“多年未见,陪我喝点酒都不行?再说这酒是我夫人亲手酿的,虽苦了些,但功效甚好,你喝了没坏处。”
    戚笈卿听他一口一个夫人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上下仔细打量他道:“怪道去年傅翊来信,洋洋洒洒用了一页纸的篇幅嘲讽你。邹大人,知道你与你夫人情深意切,但可否麻烦收敛些?”
    “你真真无趣。”邹扬耸了耸肩,拎着酒杯同她碰了一下,话锋一转:“这般看来,你的这桩婚事应是不如意了?”
    “……”戚笈卿吃瘪,悻悻一抬手一扬头,将杯中酒吃完,没好气道:“续酒。”
    “啧啧,前日去你府上吃酒,从始至终竟没瞧见你,我就猜到了。不过你气性忒大了些,毕竟是圣上,好歹给点面子。”
    戚笈卿决计不可能说出自己被设计下药的事,不然这事得被笑话一辈子,忍了又忍,摸着酒杯又喝了一道。
    谁知心里苦,嘴里更苦,她拾起食箸夹起一片笋,放入口中,眸光不由一亮,赞道:“味道确实不错,算你有福气。”
    这笋做的又脆又嫩,没有一丝涩气,即便用清淡的做法也十分鲜香。
    自幼时起戚笈卿的膳食都是经由俞府和皇宫最顶尖的厨子精心调制,活脱脱把口味养刁了,对入口的东西很是挑剔,因此昨日去俞府挑事是真,要厨子也是真。
    以她的挑剔程度,能夸一句不错,说明是真的不错。
    邹扬听了夸赞甚是愉悦,总算想起来问:“你来找我何事?
    戚笈卿都险些忘了,放下食箸道:“我想看看前朝谢家的卷宗。”
    “谢家?”这个姓氏不算常见,邹扬略略思索,看她一眼,抬手摩挲下巴沉吟:“你说的该不会是当年西肃王掌管兵部时,提拔的兵部尚书谢长庚吧?”
    她点头:“对,西肃王叛乱后,同他有牵连的全都被打成余党,谢家便是其中一个。”
    “……”邹扬沉默许久,给自己倒酒,端起酒杯慢慢道:“戚元,这趟浑水我劝你别蹚。”
    “我就看看,不做什么。”她看着他,一脸诚恳。
    邹扬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道:“别跟我来这套,我又不是傅家那俩傻子。我是真心为你好,你戚家当年被牵连,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替自己平反,饶是这样,三年前边关叛乱之时,朝中还有人拿戚家平反的事做文章,提议立案重查……”
    “此番你要是再掺和进来,恐怕在他们口中直接就成了包藏祸心的反贼了!”
    戚笈卿喝了口酒,嘲弄道:“我戚家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旁人指摘。再说你不觉得朝中对这件事的反应太敏感了么,甚至比圣上都……”
    她蹙起眉摇头,话未说尽。
    “真没想你到现在还是个实心眼,戚家二十年前行不正坐不端?不是照样险些沦落到抄家灭族的地步么。”
    邹扬压着声音,恨不得拿手指头点醒她:“朝廷针锋,虚虚实实,你又怎知这其中没有南央宫那位的授意?”
    戚笈卿懒得同他争辩,按着太阳穴妥协道:“行行行,我不看了还不行,那你帮我查个人,他叫谢庭……”
    两人多年不见,喝酒叙旧,待到话尽时,天色都黑了,还是邹扬惦念着家里等他回去的夫人,大手一挥她赶了出来。
    戚笈卿吃了些酒,甚是懈懒,索性打道回府。待下了马车,进门站在岔路口被冷风那么一吹,才想起来如今她是个在自己府里没有住处之人。
    夜风萧瑟,一股悲凉不禁涌上心头。
    正当喟然长叹之际,远处一个下人匆匆走过来,垂首恭敬道:“郡主,俞郡马爷请您去一趟朝夕院。”
    戚笈卿瞳孔微缩,以为听错了,问:“哪位郡马?”
    “回郡主,是俞郡马爷,他嘱咐奴才等您一回府便请您过去。”
    “他可有说是何事?”
    下人回:”奴才不知,不过俞郡马爷回府时带来一位厨娘,将她引荐给吴总管,许是与此事有关。”
    她神情变了变,终是抬起脚,朝着小道尽头远处灯火通明的院落走去。
    朝夕院内,戚笈卿在门外站了半晌,脚最终踌躇着往后退了一步。
    “不敢进来?”  门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怒而威,透着嘲弄。
    她最受不得激将,闻言一把推开门踏了进去。
    屋内,身形颀长的男人从屏风后面踱步出来,凌眉凛冽,细眸蕴锋,一身周正的墨色单袍掩不住周身萧杀之气。
    他松着袖口束带,听到动静抬眼,目光顿了顿。
    两扇檀木门从中间推开,沐浴着一身月色的女子踏入屋内,莲青曳裙,缀玉发髻,褪去少时的满身锋刃,如今已长成窈窕绰约之姿。
    男人很快收回目光,复又垂眸整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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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起改成晚上更新啦,日更一章(让我多屯点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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