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孙问渠笑着说,“我家如果我爸在,只要我不开口,就很和气高雅。”
    “那你少说话,”方驰马上说,说完又啧了一声,“不行,你要不说话,我更说不出话了……要不我装嗓子疼说不了话吧……要是早几天就好了,那会儿嗓子还哑着……”
    “烦死了,”孙问渠靠着车座往后一仰,闭上了眼睛,“你慢慢折腾,我睡会儿。”
    方驰嘿嘿笑了两声,拉长声音叹了口气:“哎——行吧,不说了,就这么着……哎你看我穿的这身儿还行吗?我这衣服穿三天了,要不要去买一套换上?”
    孙问渠无奈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方驰今天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牛仔裤短靴,卫衣外边儿套了件羽绒服,看上去很帅气。
    “不用换,帅爆了,能把平板大货的轮子都给帅爆。”孙问渠说。
    “好。”方驰点了点头。
    孙嘉月订的饭店挺远的,从这边儿开车过去得有一阵儿,都快出城了,他们得提前走。
    本来方驰在车里窝着,一会儿亲一口,一会儿摸一把地停不下来,但一听了饭店的距离之后,就奇迹般地控制住了身体里的韭菜内核,催着孙问渠出发。
    “不再腻会儿了?”孙问渠看了他一眼。
    “不腻了,走吧,”方驰看了看手机,“这次吃饭这么正式,要迟到了就太不礼貌了。”
    “你开会儿玩玩吗?”孙问渠问他。
    “不开,”方驰摇头,“我怕我走神了。”
    孙问渠边发动车子边乐,车开出一条街了他才收了笑声。
    “笑吧,”方驰啧啧两声,“笑吧,笑一笑十年少,你现在好容易比我年轻了,要保持住。”
    过年出来吃饭的人不少,还没到六点,停车场就快停满了。
    这家馆子是孙嘉月吃熟了的,所以才订到了桌,要不得等挺长时间了。
    方驰从停车场往饭店门口走的时候东西张西望了半天:“你家几辆车?”
    “就孙嘉月到了,”孙问渠把胳膊搭到他肩上,指了指边儿上的一辆白车,“那是她家的车,别的都还没到,别紧张了。”
    “等等!”方驰又停下了,转身往回走,“我一紧张忘了,车上那些年货拿上吧,我从家里带来的。”
    “有肉吗?牛肉干?”孙问渠问,“有的话先拿出来,我要留着。”
    “好多呢,大兜里有三四袋,分一分就行,刚忘了让亮子叔叔拿一袋走了,”方驰说,“今年人回来的齐,我爷爷做得特别多。”
    俩人拎着一袋年货走进包厢的时候,孙嘉月正坐在沙发上吃核桃,陆城在旁边给一颗颗夹着。
    “哟,”一看他俩进来,孙嘉月笑着招了招手,“来啦。”
    “方驰,”孙问渠给他俩介绍了一下方驰,又转头跟方驰说,“我二姐孙嘉月,二姐夫陆城。”
    “二姐过年好,二姐夫过年好。”方驰很规矩地说。
    “真乖,”孙嘉月笑了起来,“吃核桃么?来尝尝,这个我刚买的,特别香。”
    “就是夹得手疼。”陆城在一边说。
    “不是有那种一捏就碎的么,干嘛买硬壳的?”孙问渠过去拿了几颗剥好的。
    “那种不香,”孙嘉月撇撇嘴,“吃着没意思。”
    孙问渠吃了一颗,把手里的递给方驰。
    “我不吃了,”方驰摇头,“我……有点儿紧张,吃不下。”
    “哎哟小帅哥,”孙嘉月一听就笑了,“这有什么紧张的啊,就走个过场,反正我们家里人对你有什么意见,问渠也不会听的。”
    “这话说的,”陆城笑笑,“紧张是正常的,我第一次上你家,要不是问渠跟我聊天儿,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对了,这事儿得报恩,”孙嘉月站起来拍了拍方驰肩膀,“一会儿尴尬了紧张了就跟二姐聊。”
    “好。”方驰笑笑。
    孙问渠家的人很有时间观念,说好六点,就是六点,六点整的时候包厢门被推开了。
    “是这个吧?”一个女人说着话走了进来。
    “这是大姐,”没等孙问渠开口,孙嘉月马上在方驰耳边轻声说,“孙遥。”
    方驰赶紧站了起来:“大姐过年好。”
    “哎,过年好。”孙摇一边摘手套一边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方驰,”孙问渠站起来给跟在后面进门的人介绍了一下,轻轻在方驰背上拍了拍,“我爸,我妈,大姐夫。”
    “伯伯过年好,伯母过年好,大姐夫过年好。”方驰感觉自己快紧张成机器人了,说话都带着美妙的机械颤抖音。
    “方驰啊,”孙问渠他妈妈上下打量了一下方驰,“坐吧,就自家几个人别客气。”
    说是不用客气,但方驰看得出这个表面挺普通的女人并不是一个能随便不客气的人,于是等着进屋的几个人全都坐下了,才最后一个坐回了椅子上。
    “方驰带了点儿年货来,”孙问渠说,指了指放在旁边桌子上的袋子,“他爷爷自己做的,腊肉香肠牛肉干什么的,特别好吃,李阿姨回来了让她给做点儿尝尝。”
    “好,我还挺喜欢吃牛肉干的。”孙问渠他妈妈笑了笑。
    “自己做的?”孙遥回头看了一眼袋子,“我还没怎么吃过呢,怕不卫生。”
    这个大姐比孙问渠和孙嘉月看起来年纪要大不少,怎么也得有十岁,打从进屋起就没笑容,方驰对她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太好,现在在来这么一句,他差点没压住火。
    这些都是爷爷亲手做的,一两个月之前就开始忙活了,要是平时,他没准儿还能忍一忍,但现在,一想到爷爷为自己的事伤心难过还得扛着,他就心疼得不行。
    方驰冷着脸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我感觉比超市里的好,”孙嘉月拿着茶喝了一口,“你也别那么讲究,菜市场里的菜和超市的菜能有多大区别。”
    “那还是有区别的,起码有个卫生标准。”孙遥皱皱眉。
    “反正都是我们不吃的。”方驰终于还是没压住。
    “什么?”孙遥看着他。
    “好菜,好果子,没打药的,我们都留着自己吃,”方驰一脸严肃地给她解释,“我们不乐意吃的,就拿来城里卖。”
    孙遥怔住了。
    “哎哟妈呀!”孙嘉月笑着喊了一声,边乐边拍拍方驰,“哎小驰,我跟你说好行不,我去你家弄点儿你们吃的菜和水果?”
    “嗯,好,”方驰点点头,“你想去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
    说完这句话,方驰感觉也不紧张了,反正孙问渠他爸他妈他大姐,都不好相处,干脆一起得罪干净了,省事儿。
    “你家,是在哪个村?”孙问渠他爸突然问了一句。
    “就李博文弄农家乐那儿。”孙问渠说。
    “哦,”孙问渠他爸点点头,“我以前去过,还没搞旅游开发的时候。”
    “那还是以前好玩,”方驰说,“现在好多地方都破坏了,经常有人去的那两条路上总有垃圾。”
    “那可惜了,”孙问渠他爸叹了口气,“以前我爬到山顶看过日出,很不错的。”
    “哟爸,你还去登过山啊?这么好玩的事儿居然没带我?”孙嘉月问。
    “你见天儿在外边儿野,我怎么带你?”孙问渠他爸说,“再说我也不是去玩。”
    “哎知道了,找灵感嘛。”孙嘉月笑笑。
    “孙问渠也上我家那儿找过灵感,也不知道找着没有。”方驰看了孙问渠一眼。
    孙问渠冲他勾了勾嘴角:“找着了。”
    服务员敲了门进来开始上菜,菜都是孙嘉月提前点好了的,所以上得很快,没多大一会儿,除了两个费事的菜之外都齐了。
    方驰进来的时候看饭店就知道不便宜,现在再一看这菜的摆盘,一个菜盘下面还衬着另一个大盘子,他就开始担心这顿饭得多少钱。
    是谁请客?
    孙问渠吗?
    孙问渠身上有钱吗?
    如果没钱,那大姐会不会又不爽?
    需不需要把孙问渠的卡先偷偷塞给他?
    卡……卡放哪儿了?
    我操卡没带出来……
    不过自己的卡里还有钱,那就自己去结账?
    那合适吗?
    ……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吃了一会儿之后孙问渠他妈妈突然问了一句。
    “嗯?”方驰脑子里还在纠结这个饭钱的问题,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打了我一顿,”孙问渠说,“就认识了。”
    一桌人全愣了。
    “什……”方驰猛地转过头瞪着孙问渠,压着声音,“谁打你了?”
    “没有么?”孙问渠勾着嘴角。
    “……有吧。”方驰揉揉鼻子,低头吃了口菜。
    “不能吧?”孙嘉月回过神来笑了,“哎问渠,就你那脾气,真打你了你还能忍?还能有后续?”
    “嗯,忍了,”孙问渠往方驰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就能忍他。”
    方驰没说话。
    他可算知道孙问渠这个示个威的意思是什么了,就是要让全家人都知道,就是个人,他怎么着我都能忍,他打我,我忍了,还把钱都给他了……
    这个威示得有水平,估计能把他大姐和他妈气噎着,他爸就算了,反正已经气过了……
    看着孙问渠唇边的那一丝有点儿得意的笑容,方驰叹了口气。
    幼稚!
    吃饭的时间不长,孙问渠家没一个人喝酒的,也不知道是从来不喝还是这种气氛喝酒没意思。
    就这么半冷清不半冷清半尴尬不尴尬地聊着天儿,一家人也不知道是本来就话少还是气氛这样没什么好说的,基本就孙嘉月挺开心地边吃边主说,其他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一个小时这饭也就都吃完了。
    菜还有多,方驰也没吃饱,但实在是不愿意所有人都停了就他还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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