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
    近来好吗?
    以前一直想给你写封信,却拿不起笔来。如今得知你的情况后,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
    刚读中学那会,我俩同桌。此后发生的事情,我想你也一定不会忘记,因为我们都曾想把它们遗忘,然而却不能,它们就像烙印一样烙在了我们的心上,不可抹灭。在我们想把它们遗忘的时候,便已想起它们来了。
    像所有的女生一样,你也在桌面上划了条“三八”线,谁也不许逾越。瞌睡的我不小心侵犯了你的领域,你那一拳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臂上。然而这轻微的举动却让生活在郁闷中的我怒火冲冠,手起掌落,你的微黑的脸上便多了个手掌印,很是分明。你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同学们都诧异地望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眼神都在告诉我男生是不应该打女生的,然而我却不作理会,只觉得这哭是那么的虚假与做作,只为博得同学们的同情,衬托出我的坏来,便心生厌恶。
    打那以后,类似的“战争”便经常发生在我们身上,那本就破旧的桌子烂了又修,修了又烂。班主任曾多次警告过我,下次再烂,我就准备赔钱。可那桌子像是豆腐渣做的一样,每次动起手来,最先倒下的便是它了。没有了它的依靠,你也只有站着流泪的份儿,很伤心的样子。然而这却丝毫不能引起我的同情,因为我认定那是假的,只是做给同学们看的。
    我们的“战争”终于结束在一个燥热的夏日。暴燥的我把那沉重而绝情的一脚踹在了你的小肚上,你沉闷地倒在桌下,蜷缩着身子,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整个教室一片沉静,窗外的天空灰暗灰暗的,仿佛要下雨。良久,你才拖着笨拙的身子顶着蓬乱的头发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很安静。
    下午,你没来上课。学习委员告诉我,你趴在她床上流了一中年的泪,然后才黯然离去。可能是回家了吧!她担心地说了一句。老天爷便在她的叹息中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她怨恨地看了我一眼,便掉头离去,留下我独自一人伫立在倾盆的暴雨中,或许还有路上的你。
    此后,我们便分开了,先不在同一桌,再不在同一班。我们终于分开了,我想。
    时间就像浓黑的墨汁,能把白的抹黑,而原本有的污点亦能被掩盖。憔悴的我在全力以赴即将到来的中考,为了不辜负老师与同学们的期望,我忘掉了时间的存在,忘掉了腹中的空荡,更忘掉了过去的一切。好的与坏的,都是不值回顾的。然而在这时却有人塞给我一封信,便悄然隐去。晚上回到宿舍拆开来匆匆地看了一遍便一把火烧了。看到这,你或许会感到痛心甚至是憎恨,可能在你看来,我就是这么一个冷血动物,初一是,初三也是,一直都是。然而不管你怎么想,现在我除了知道那封信是你写的之外,其它的内容都已不记得了,这是实话。出于义务,百忙之中便抽空草书了一封信回于你,内容也不大记得了,大概就是在考试即将来临之际,无心谈儿女私情之类的话吧!随后又一头扎进书堆里。
    我想你一定是死心了,因为从那以后,你便没再主动联系过我。在我离家出走之前,我托同学问你要张相片,你没给。后来我走了,带着梦想远走他乡。
    孤独是绝大多数的,孤独的时候我便想你,想多了我就后悔了。我想到了你的好。
    记得有一次,我向一个同学借两毛钱做中午的菜钱,结果对方比我还穷,正愁着呢?放学时你却偷偷地把五毛钱塞给了我。班里有个外号叫“猪油渣”的同学经常受别人欺负,在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还会挨打。你虽然和他同村,却并不同路;然而你知道这件事后,便同他一路走,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替他解围。这样持续了将近有一月之久吧!也不知你走了多少冤枉路。还有一次晚自习你来得很晚,后来我才知道你是为了送一个老婆婆回家,那个村你是没有去过的,你却去了,还在晚上。每当我向别人讲起你的时候,他们都会问:她长得美不美?美,我说,一个这么有爱心的女孩会不美吗?
    每当快过年时,我都会往你家里打电话,目的只有一个,向你道歉。我实在不理解当初我那样对你,为什么你还会写信给我,难道这就是爱吗?难道这就是暗恋吗?然而那时我却是不懂得爱和暗恋的,我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所以才做出那样可笑的举动来。我恨愚昧的自己,我需要你的原谅。然而每次通话之后,我又不知从何讲起,我是个笨拙而不善言辞的人,我只有一等再等。
    转眼间几年就过去了,去年我回到家里,结束了在外漂流的日子。我要当兵去了,看着日益强大的祖国,我无法拒绝她那热情的怀抱。那时恰巧你也回了家,世间是如此的有缘份,我再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我发誓的想。
    我终于去了你家。那时的我是很狼狈的,在外面时一直过得很落魄,回来后便孑然一身了。你妈招呼我进了客厅,唤了你便出去了,你在楼上应了一声,却良久未见反应。我只好静静地等待着,那种害怕见到又想见到的思想一直托着我的心脏扑咚扑咚地乱跳,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待你下楼的时候,你的脚步又那么的慢、那么的沉,似乎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房上,使我的心也随着你那脚步的声音慢慢的有节奏地跳着。当你整个现身于我眼里时,我惊呆了。高挑的个儿,时尚的服装,美丽的容貌,你浑身散发出来的现代气质顿时就衬托出了我的寒碜,预备的话儿霎时间也变得苍白无力起来。那时我真的很自卑,说起话来牛头不对马嘴的,而你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窘迫。我们就这样不冷不热地交谈着,在这交谈中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家里在为我举办送行酒会的时候,我叫一个朋友去接你,你没有来。朋友回来后对我讲,说你家里来了个很重要的客人,穿着军装,像是部队的军官,你得招呼,就不来了。朋友猜测地说,那人可能是你的男朋友,人高马大的,还挺帅。听了这话,我的心像是被揪了下来泡在冰水里,彻底的冷。第二天我便上路了,当车队路过你家门口时,你又刚好站在那里,我强颜微笑地向你摆了摆手,你也象征性地朝我点了点头,我们便算告别了
    又要过年了,不自觉地又想起了你。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昔日的梦却已破碎。朋友们都对我讲,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说都无所谓了。然而我却并不那样认为,不管怎样,我都要把它讲出来,我实在无法独自承受这种愧疚的折磨,它已困扰了我多年,我不愿一辈子都生活在悔恨之中。今年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讲出来,尽管昨天的事实摆在眼前。我打好了草稿,有事没事便拿出来看,准备时机成熟时便打电话给你。然而朋友带给我的消息又再次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无法再把它完整地用口头表达出来的。然而你的情况又不允许我再等下去了,我便想到了写,我要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写出来,以信的方式寄给你,然而我又不知道你家的确切地址。怎么办?朋友跟我讲你就要结婚了,对象就是那个部队的军官。怎么办?在军营里的我又回不了家,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样?我恨那个军官,更恨我自己。
    一个人的时候真想哭一哭。然而我终究要把它写出来,就算无人知晓;至少它还在证明着我没有放弃,依然在等待。就像当初你在等待我一样。
    可无论如何,我都要祝你那即将组成的家庭幸福美满,祝你们白头偕老!
    你的同桌:沉峰
    2006年元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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