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床之间隔得不远,不到一臂长。他们洗漱完,面对面地躺着。
    唐灵头上的绷带拆了很久了,左边额头上还留了一小块伤痕,白天看不见,洗完澡后碰过热水痕迹会特别明显,在她净白素洁的皮肤上,像一块不小心弄上去的淡粉色颜料。
    唐灵的额头抵着枕头,有点不适。她把手横隔在脸颊和枕面之间,做一个软格挡。
    幽暗的小夜灯,窗外微末的星光淡月,银雪素冰覆盖下,钢筋水泥的森林在静静呼吸。
    唐灵安静地看着她,被子下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用低哑地柔音说,“你也至于?睡一张床会死啊?”
    刺铭:“你少说那个字,都有孩子的人了,忌讳。”
    “哦…”唐灵心不在焉地回,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他的脸侧着,昏暗里轮廓更加立体落拓,高挺的鼻梁两侧落了明利的阴影线,眼下的皮肤白皙和柔,瞳孔深邃又温柔。
    她不自禁伸出手,用手臂截断床与床之间的距离,冰冰凉凉的指尖落在他挺直的鼻梁骨上。
    平常都是被他搂着睡的,女生容易体寒,她身体也不怎么好,冬天的时候更加严重,膝盖以下都是冰的,晚上不捂点什么热的东西,都冻得睡不着。
    所以,体温像火一样的刺铭经常在冬天充当唐灵的暖炉。
    一天捂不到,她都不习惯。
    “…真就这样睡啊?你看我的手都是冰的。”
    唐灵的指腹滑到眉间,往左移动,再落下来,抚摸他的脸颊。
    刺铭好像也看出了她的打算。无非就是想和他睡一起,让他抱着她暖和点。
    可事实上,这种冬日取暖的活动,十次里有十次都会擦枪走火。了解这一点前情提要,她再提议一起睡,这央求便就透出一点勾引的意味。
    刺铭抓住她从脸又乱摸到胸膛的手,用他自己手掌的温度稍微给她暖了一暖,接着放在唇前轻轻一吻,“一起睡不好,医生交代了。”
    “医生交代的是,禁止性生活。”唐灵字句清晰地纠正道。
    况且,前段时间,他们其实也没少做。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已经有了小孩,而且唐灵的不良反应也没这几天如此严重。
    刺铭:“…”
    唐灵小小地摇动那只被他攥着的手,像在撒娇,“我们来医院之前也是睡在一起的啊。现在睡一起也没什么吧,都几点了,刚开那么久的车,又是做检查,谁还有力气想那种事。”
    刺铭微微顿住片刻。这样一想,自己确实是有点紧张过度了,只要不那个什么,抱一抱,睡在一起应该没事的。
    “那…”
    转折性的字眼一出。
    唐灵知道他就是同意了,她连忙掀开被子下车,往他热烘烘的被窝里钻。
    冰冷的脚往他的身上缩,寒凉得像在冰箱里冻过好几个小时的铁块。
    刺铭搂住她的背,绷不住地嘶了一声,念叨她,“我去,你他妈脚跟铁一样。”
    唐灵的脸贴着他的心口,手指在他结实绷紧的后脊背沟里像玩游戏一般滑来滑去,懒洋洋地回应,“哎,我有小孩了,别乱说脏话。”
    刺铭滞了一秒,下意识地,喉结滚了滚,似乎是在把刚才口出不逊的脏话重新往回咽。
    唐灵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小声地笑了起来,“你傻不傻?”
    刺铭被她调侃得有点臊,手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十分果断地在她耳朵边说:“睡觉。”
    他作势闭上了眼,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唐灵却不知怎么,神经异常清醒,手从他的后腰滑过,摸到他的侧腰到胯骨处那一截筋肉扭紧的交接处,表面温热滑腻,往里摸是薄肌的硬与韧。
    她在他耳畔低喃,好似随意一说,“我的肚子都完全看不出来。”
    安静了好几秒后。
    “…所以你想干什么?”刺铭合着眼质问她。
    她指尖掀起的酥麻波浪正在缓慢地席卷全身。
    不知收敛。
    刺铭知道。
    她这会儿是仗着做完检查,身体也不难受了,想借着医生“禁止形性生活”的金言玉令打算干点儿折腾他的坏事。
    想看看他被擦出火,却只能拼命忍着的样子。
    刺铭抓住她往下摸的手,往她背后轻轻一扣,缓缓睁开眼,黑瞳幽沉微眯,昏聩中,嘴角漾开薄弧,“别玩了,老婆…”
    唐灵:“嗯~不要嘛。”
    我可太喜欢看你想要又要不了的小模样了。
    刺铭把她手腕拢在一起,吓唬她说:“…再闹,给你绑起来做。”
    唐灵很显然不信,刺铭在这种事情上是知道轻重的人。
    “…切”
    刺铭:“快别玩了,一个孕妇。”
    唐灵:“可是我睡不着…刚刚好像挺开心的,现在一想到不能跟你亲亲,还要身材走样,怀胎十月,突然又有点焦躁。”
    黑暗死寂里,刺铭盯着她,过了一小会,他松开她的手,吻在她的眉尾,“…那做吧。”
    他说完,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安静地看着她。
    唐灵也不言语,与他对视。
    解开束缚的手轻盈柔软地摸他的k边,再一点点起开一个小洞缓慢又缓慢地往里爬。
    几个呼吸而已。
    他的眼神变得混沌不清,涣散漆黑地黏在她脸上,手掌死死地扣住她的腰,喘息不止。
    “她说不能做。”
    “但她没说,不能摸一摸…”
    “你也…摸摸我好不好?”
    她的问句带钩子。
    刺铭腹部的肌肉猛地收紧,眼睛停滞不动锁住她,似愉悦又似窒息的一瞬。他吻她的唇,缓了好片刻后,才很听话地,如法炮制她的手部动作。
    游游荡荡一摸到,他瞬然虚声失笑,嗓音里带着很重的气音,以及有力不敢使的克制和忍耐。
    “今儿怎么了…?老婆,这么高兴。”
    “弄我一手。”
    唐灵都没羞。鼻尖唇缝和他连得紧紧的,凌乱的呼吸合二为一。
    她眼瞳迷离,看得刺铭心里一拧一拧的心紧,不住地吻她,就像502胶水把他们的口部粘在了一起。
    她模糊呢喃着:“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刺铭…”
    刺铭:“…嗯。”
    唐灵:“我们有家了。”
    刺铭:“嗯。”
    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三口之家。
    …
    冬日的寒夜,一床棉被。
    他们藏身在其中,谨慎青涩地就像初夜那样,小心翼翼地去疼爱对方,消化掉所有的激烈情绪爱那个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小新生命。
    ——
    一月底,今年的除夕来得很早。唐灵五个月身孕时,他们回了南城,去见家长。
    她体瘦骨架又小,五个月的肚子也不怎么显。吃再多,其他地方也不长肉。厚厚的冬衣一罩更看不出来怀着孕。
    他们下了机场,开车回家。南城的气候不比北方,几年下一次雪,就算下,也很少下大,雪花落到地面就化开了,根本积不起来。
    南方的冬天比起北方,更像拧不出水的湿抹布,又润又潮,却很少落雪下雨。
    从机场到家的路程很短,印象里,正常速度二十分钟足矣。刺铭却开得特别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坐在车上,担心开快了出意外,还是纯粹有点儿怕见他丈母娘。
    唐灵抱着保温瓶,磕着瓜子,透过车窗亲眼看见一位骑着自动小三轮的老爷爷从他们车旁驶过。
    悠哉悠哉。
    唐灵悄默声地瞄他一眼。还记得以前刺铭飙机车那架势,快得头发都能给吹翻过去再死死地定个型。
    现在这是…
    “你能开快点不?隔壁开三轮的大爷都比快。”
    话里多多少少有点嫌弃的意思。
    刺铭瞥到前头那开三轮的小老头儿。戴个西瓜毛毡帽,身上套着绿色的军大衣,三轮里空空如也,人没有货物也没。
    无牵无挂一身轻。
    他收回目光,冷冷淡淡地说,“老婆,咱做人不要那么攀比。”
    唐灵:“……”
    刺铭:“…争强好胜的人都没好下场。”
    唐灵看着自己的肚子,再看看他,“你敢咒我?……”
    刺铭立马朝窗外呸了一声,痞痞地笑笑,“我胡扯的。”
    唐灵:“…”
    “还有多久到啊,车坐久了我也不舒服。”
    “十分钟。”他利落地说。
    唐灵:“…你紧张不?”
    刺铭面上看着很淡定,平静地回答:“还行。”
    唐灵:“我爸要是打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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