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的那种眼神,是卓云万万没想到的,那种本不该在这样的青楼之中能遇到的眼神,让卓云为之微微一震,随即又附上一张笑得开朗的脸庞道“紫烟,你这是干什么?该不会是想要赶我走吧?”
    紫烟忽然掩嘴,轻轻的笑了“我这里可是青楼,哪里有姑娘敢将客人往外面赶的。”
    “哦?是吗?那姑娘刚才那又是何故?”卓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一边问着,一边又将一杯酒一饮灌下了肚中。
    紫烟依旧轻笑“难道公子不想回去见见那个待嫁的意中人吗?虽然紫烟心里明白,公子留下来并非是因为紫烟,但是紫烟知道公子的人在这里,可是心却不在。”
    “哦?是吗?紫烟姑娘又是从何看出来在下的心不在这里的呢?在下的心可是呗紫烟姑娘你给迷得迷迷糊糊的了哦。”卓云一边调笑着,眼里流转着异样的色彩,一边又是一杯酒下肚。
    “公子,你别喝了,这东西伤身。的。”紫烟夺过卓云首重的酒杯,愁容满面的说道。
    “呵呵,刚才姑娘还说这里是青楼。来着,怎么怕我付不起钱吗?”卓云依旧卖醉的说道。
    “公子你知道紫烟并不是这个。意思,公子又何必挖苦紫烟呢?”紫烟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好像是说道了伤心事。顿了顿,见卓云既然提起酒壶喝起了酒来,这才有些责备的说道“虽然紫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紫烟也是明白的,紫烟又何尝不想走出这里,谁愿意在这烟花之地逗留片刻?可是冥冥之中只有命运的安排,紫烟命苦迫不得已才在这烟花之地求生存,公子心中明明装着一个人,听刚才那两位小相公的意思,那姑娘心中也是有公子你的,你又为何不当面去说清楚呢?或许公子肯挽留,这一切又将是另外一种局面吧?”
    紫烟一边说着,一边悲伤的试了试眼角那欲要流。出来的泪滴,站起神来,拉起依旧包着酒壶喝酒的卓云到“公子,你跟我来。”
    卓云踉踉跄跄的被紫烟拉倒了厢房的阁楼外,阁。楼外面是繁华而有热闹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悠闲的,匆忙的,各式各样的都有。
    卓云忘了街上一眼,轻轻的笑道“姑娘拉我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要与在下一道欣赏街景?”
    紫烟并不理会。卓云的调笑,只是自顾自的朝街道外的一个巷头指了指说道“公子你看,那边?”
    卓云不解紫烟这是何用意,顺着她指去的地方看去,一个卖油郎正站在巷子的那头,大声的吆喝着人们来买他的灯油。
    “公子你可曾看见那个卖油郎?”紫烟回过眼来望着卓云问道。
    “自然是看见了。”卓云随意的kao在栏杆上,一仰头又大口的喝了一口酒,这才道“怎么,莫非那卖油郎看中你了?想要违逆赎身?”
    紫烟微微的笑了笑“公子猜得没错,他确实是看中小女子了,只是我这样的出身,又怎么配得上他呢?他还企图用自己卖油赚来的钱为我赎身,呵呵,有些讽刺,可是他却是认真的,卖油那点微薄的利润又怎么可能和我这样的名牌花魁的身价相提并论,那不过是一个天,一个地罢了。”
    紫烟说道这里的时候眼神中视乎有了几许期待,她朝楼下巷头那个卖油郎看了一眼,这才伤感的说道“他现在存了伍佰贯铜钱了,呵呵虽然还很少,但是他依旧在坚持,我很感动,公子,连他这么低微出声的人都可以为自己的爱情所奔波付出,那么公子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
    紫烟的话让卓云不禁一震,握在手中的酒壶微微的松了松,不过很快,他又有些轻蔑的笑了笑,仿佛是在笑自己,又仿佛是在笑那个小小的卖油郎的不自量力。
    紫烟站在阳台之上,望着那边那个不断的忙碌着的卖油郎慧心的笑了笑,本来疲惫不堪的卖油郎顿时来了精神,大声的吆喝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卓云依旧笑着,知道将一壶酒全部灌下了肚中,正准备叫紫烟再上一壶酒来的时候,却被紫烟劝住了。
    “公子,够了,你近几日几经在这里醉生梦死好几天了,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打算了?有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公子你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的,难道你一辈子都不见她吗?还是一辈子都在这里过着表里不一的日子,就算公子有大把的金银珠宝,能够任其挥霍,可是公子你是否想过,她呢?她要是见到你这个样子会开心吗?她嫁出去会不会幸福呢?”紫烟或许是看着卖油郎,想到自己的爱情,所以感触颇多,不知不觉间竟然与卓云说了这么多的话了。
    “公子,公子?”紫烟转过头来,却发现卓云已经醉倒在栏杆上呼呼的睡着了,他满身的酒气,让人看着不禁有些心寒。
    紫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卓云拖到了床上,盖上被子,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肯面对现实呢?”
    卓云本来没醉,只是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概要如何面对,该说些什么罢了,所以就索性借着酒劲,装睡了过去,当紫烟费力的将他扶上床时,他才迷迷糊糊的真正的睡了过去。
    “紫烟紫烟!”只听得几声急促而欣喜的声音从门外由远至进。
    此时的天色已晚,紫烟将真个房间点满了油灯,听见老鸨的叫声,在朝床上看了看依旧熟睡中的卓云,这才赶紧起了身,轻轻的将门打开,小声的问道“妈妈叫紫烟有事吗?客人在休息呢,妈妈小声点。”
    老鸨笑得灿烂的说道“紫烟啊,你总算是熬出头了,你看。”
    老鸨朝身后跟来的两名打手招了招手,之间两盘金灿灿的元宝出现在托盘之中,全是十锭一个个的,紫烟不禁眉头一皱问道“妈妈,我这不是有客人了吗?你怎么能又手下别人的礼金呢?”
    “紫烟啊,不是的啦,告诉你,这些是楼下的王公子和常公子想为你赎身,所出的钱,你来啊,你来看看,看谁顺眼,你就挑谁吧,反正妈妈我不怕他们付不起钱。”老鸨将紫烟朝楼梯口拉了,兴奋得不得了的说道。
    紫烟朝楼梯下面的人瞟了一眼,根本就没看清人家的长相,就一口回绝道“妈妈,这两个我一个都不喜欢。”
    老鸨一听,脸色大变,赶紧拉着紫烟朝厢房这边走了走问道“紫林呀,你不是日盼夜盼,盼着有人为你赎身吗?现在终于等到了,你这又是何苦呢?即便是嫁过去做个小妾,也比在这烟花台强的啊,紫烟你可要考虑清楚啊,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逝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可得乘着年轻,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才行啊,莫不称你要在这烟花之地待上一辈子吗?他日你年华衰去,你还凭什么来吃这晚青春饭呢?”老鸨苦口婆心的说着,仿佛这一切都是在为紫烟做打算,都是为她好,其实她不过也是在为自己做打算罢了,她们这里的姑娘可都不是些庸脂俗粉,哪个不是有着凄惨身世而呗沦落到此的?老鸨并不是坏人,只不过她也是为了生计罢了。
    紫烟细细的想了想老鸨的话,虽然觉得有些道理,转眼看见满屋的油灯,她不仅有些心动了,若是真的等到卖油郎存够了钱,恐怕她早已七老八十的动也动不了吧,老鸨说得对,女人的青春很短暂,有什么比嫁个好人家来得强呢?
    想到这里紫烟不禁犹豫了,虽然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一切听妈妈你的意思吧,紫烟从了便是。”
    老鸨呵呵的笑着“我的女儿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了的,紫烟你不是喜欢灯吗?不如就明晚来个花灯会吧,看看谁家的花灯最漂亮,你就嫁给谁好吗?”
    紫烟勉强的挤出了一抹笑意,点了点头“依了妈妈便是。”
    “那紫烟啊,我这就去将那客人赶走,好让你清静清静啊。”老鸨说着就要冲进紫烟的房间去,想要将卓云赶走,哪知道紫烟却立马拦住了她。
    “妈妈,明天才是选亲会,今儿个就让他留在我这个吧,我与他也算是投缘之人。”紫烟这样说道。
    “好吧,既然紫烟你不在意,那么妈妈也就不在意了,你忙,我啊,这也忙去了。”老鸨一边说着,一边哈哈的笑着离开了。
    楼道内留下紫烟一人孤孤单单的,她轻轻的回到房间中来,却见一个人影正坐在桌前,把玩着桌上满屋的油灯。
    “公子你醒来来。”紫烟勉强的lou出一个笑脸迎了上去,问道。
    “真是世事弄人啊,可怜的卖油郎,没钱就别想好啦!”卓云似乎是在讽刺,又似乎是在道自己的不明之处,要知道下午她才那么真心的和自己说了她与卖油郎的故事,怎么转眼间她就变卦了呢?莫非真的是女人心海底针,摸不透,弄不明?真是难以捉摸,难以捉摸啊!
    紫烟听见卓云如此一说,知道他是误会了,本想解释点什么的,可是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只是讽刺的笑了笑自己,便不再做任何解释了。
    “公子既然醒了,那么也是否该离去了?”紫烟别过脸去,看也不看卓云的说道,既然她在这个男人的心目中是这样的女人,那么她就干脆做得坏得彻底一点,岂不是更好?
    “呵呵!”卓云呵呵的笑着将一盏莲花油灯拿到紫烟的面前,笑了笑,问道“紫烟姑娘,可知道这莲花有何特比的含义么?”
    “紫烟乃是一届烟花女子,kao出卖肉体为生之人,又哪里会懂得那些高深的东西,公子是想要取笑紫烟吧。”紫烟冷冷的笑着忘了一眼卓云道。
    “哎,在下不过是和姑娘开了一个玩笑,姑娘又何必动气了呢?”卓云皱着眉头,没想到自己刚才那句玩笑话,竟然让紫烟动了这么大的气,看来这紫烟果真是非一般的烟花女子。
    “是么?是公子在说笑吧,紫烟本就一烟花女子,公子说说笑,本就是来这里找乐子的,紫烟又岂敢生公子的气?紫烟那不是在砸自己的饭碗吗?”紫烟果真是生气了,连脸色都变得发白了。
    “好了好了,紫烟姑娘你别生气了,在下只是有一事不明白而已。”卓云求饶的说道。
    “哦,这世上还有公子不明白的吗?”紫烟有些敌意的说道。
    “瞧紫烟姑娘你这话说得,人非圣贤,哪能什么都明白啊。”卓云依旧扬着一张无所事事的笑脸。
    紫烟正了脸色,问道“那公子问吧。”
    “紫烟姑娘难道就不等你的卖油郎了吗?刚才在下无意间听到姑娘与老鸨的谈话,莫非紫烟姑娘你真的就放弃了么?又或者真是嫌弃那卖油郎给不了你的锦衣华食物?”卓云也是正了脸色,一本正经的问道。
    紫烟哪里见过卓云这般正经的与人谈心事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惊,当即摇了摇头没头没脑的道“紫烟不怕吃苦,也不怕没好衣服穿,只要能遮体,紫烟就再无他求了。”
    “哦?那在下就不解了,既然紫烟姑娘你心中也是有那卖油郎的,为何不等他呢?一年等不到两年,两年等不到三年,直到等到为止。”卓云这样说道。
    “那,如果一辈子都等不到呢?我是否要在这青楼之中陪着各式各样的男人一辈子?”紫烟面色沉郁的望着卓云问道。
    “啊!”紫烟的话将卓云问得哑口无言了,卓云虽然想到了其他的种种,又或者是他们日后生活的艰苦,却是没想到一辈子都这样,是啊,以卖油郎现在的情景来看,恐怕一辈子也存不了能替紫烟姑娘赎身的钱吧?那么他们又何谈在一起吃苦呢?相比机会都没有吧。
    就在这一瞬间,卓云仿佛想通了很多的事情,是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能珍惜的不珍惜,等到珍惜不了才去空后悔,那不是更错吗?或许会不幸福,或许会争取不了什么,但是总算是给自己一次机会,不让自己后悔一辈子啊,不是吗?
    望着卓云渐渐舒展开来的眉头,紫烟轻轻的笑了笑“莫非公子相同了吗?那是否现在回去呢?”
    卓云虔诚的笑了笑“确实是想通了,不过在下还不会回去。”
    “哦?这又是为什么呢?”紫烟不解的望着卓云,明明他刚才才说想通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肯回去嗯?她自然是有些不解的了。
    看着一脸迷惑的紫烟,卓云笑了笑说道“在下必须先做完一件事,才能安心的回去,放心吧,紫烟姑娘,在下不会耽误了的。”
    “既然这样,紫烟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公子自有分寸紫烟也就放心了,既然这样慢慢长夜,不如紫烟为公子弹唱一曲吧?”紫烟见卓云已经想开了,于是便这样说道。
    “这样甚好,不过在下有一个请求。”卓云看了看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夜空,繁星点点将天空妆点得格外的撩人,不由得对下面那个卖油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公子请讲。”紫烟作势抬手问道。
    卓云笑了笑,一边将凳子往外面搬去,一边说道“紫烟姑娘,我们不妨到这抬楼上来吧,一边赏月,一边听姑娘你的天籁般的歌唱,真是人生一件乐事啊。”
    紫烟有些犹豫了,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唱给她的卖油郎听了。
    紫烟在楼台上坐定,卓云也替他将古筝搬了出来,自己找了一处甚至舒适的位置做了下来,这才朝紫烟微微的点了点头。
    紫烟的一曲,钗头凤之水云间看着她性感的薄唇微启,歌词在她的唇里悠扬的飘荡了开来:
    红酥手黄藤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杯愁绪
    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
    锦书难托
    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
    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
    独语阑干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尝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
    咽泪装欢
    瞒瞒瞒
    啊
    一曲将罢,街上行色匆匆的赶路人都纷纷驻足停留,默默的望着台上那白衣飘飘的女子唱着这么煽情的歌儿,一时间竟然也忘了赶路。
    一曲完结,街道上早早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街上的行人纷纷故障拍手叫好,有的甚至大叫道“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卖油郎神情的望着住楼上一边弹唱的紫烟,眉眼里满是自傲,只是直到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紫烟已经让别人决定了她的余生,他依旧那么期许的望着紫烟,然后紫烟也是那么含情脉脉的望着她的卖油郎,两个相思相见,却不能言语的人儿,此时此刻,即便是有千言万语,也及不上她的一守轻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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