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尊她在神武异域幻境之中曾经见过的神祇,此刻居然还活着,委实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来那一战之中,还是有神祗侥幸逃出升天,而并非全军覆没。
    回过神后,她并未上前,而是转道踏入了一颗巨大的星辰。
    今日来此,她只为了结一段因果。
    这是一尊主神的神国,香火之力氤氲成云,广袤的平原上空,垒筑着一座浮空祭坛,祭坛之上,伫立着一尊九千余丈的雕像。
    与其说是雕像,这更像是一尊活着的生灵,体型与人族极为相似,手持长刀,浑身筋肉虬结,面容冷厉似鬼,肌肤似琥珀一般,泛着红黑色。
    石岚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很快便被察觉,祭坛之上的神祗猛然抬头,眼中有惊疑之色,祂对于石岚全无印象,只觉得来人深不可测。
    “何方神圣?!”低沉的喝问响起。
    石岚没有与其废话的意思,眸中神光四溢,动念之间,便抹去了这一尊神祇所有信徒之间的联系。
    这一尊主神,不过相当于空境至尊,与她之间的差距,无法以道里计。
    杀死一尊香火神祇,对于石岚而言,过于简单。
    嗡——
    笼罩着整个星辰的香火烟云轰然溃散,高近九千余丈的雕像生机骤减,刚刚举起的长刀僵在了半空,已近乎生灵血肉的神躯退化成泥偶,神性尽失。
    不仅仅是这一颗星辰,附近所有星辰之上的神像,都退化成了最初的样子,没有了半分出奇之处。
    失去了信徒,香火神祗便失去了一切,自身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遗忘。
    跪伏在神像四周不断参拜的信徒,接连站起了身,皆是神色迷茫,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因果了结,石岚微微偏头,视线透过无垠星空,凝望着不远处的一片星系。
    那里还有一枚她当初随手栽下的仙道种子,如今正在茁长生长。
    历经了漫长时间的发展,仙道炼气士与科技已经产生了一定交融,诞生了新的火花。
    强大的精神力,让这些炼气士操纵机甲时,更加得心应手。
    看了几眼,石岚便收回了视线,这些于她而言,只是小插曲,不过是在回凌阳的路上,顺手斩落的枯草。
    ……
    ……
    再度回到凌阳的一刻,石岚神色微顿。
    她感受到了一股不应当出现在这个时代的魔气。
    心念微动,下一瞬,石岚便来到了一座青色石殿之内。
    大殿中心,一名白衣女子盘膝而坐,墨发披肩,五官瑰丽,洁净如雪,气息灵动而缥缈。
    石岚靠近她的一瞬,帝罗刹察觉到了异动,立时睁开了眼。
    看到面前不远处站着的身影后,她神色微微一怔,过了半晌后,方才带着犹豫开口:
    “你是……石岚?”
    第七百七十九章:希望
    看着眼前的女子,帝罗刹半晌回不过神,一时间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除了初见时的匆匆一眼,她与石岚这还是第一次接触。
    “帝罗刹……”
    看到帝罗刹的一瞬,石岚神念巡狩时空,挖出了关于帝罗刹身上的所有因果线。
    因果贯通时空,续接了过去未来。
    通过这些无形线,石岚看到了许多画面,看到了帝罗刹的母亲洛凝,看到了帝北辰,看到了雪卿,甚至还有她自己。
    在帝北辰的身上,石岚还发现了一条隐含的因果线,分裂出了一条时空长河的支流,帝北辰的修为,至死都未曾跨入主宰领域,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影响时空。
    但在那一条长河支流之中,帝北辰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回到自天庭大比结束,返回凌阳之后,帝北辰没有选择娶妻生子,而是开始疯狂猎杀半神,以神血滋补己身,蕴养自身体内的魔纹。
    后太古神战爆发,他于战场之上寻机重创了夏,摄取到了一部分神王精血,成功凭此踏入十阶,踏入十阶后,他潜入了神族祖地,开坟掘地,吞尽了埋葬于神族祖地的神尸精粹。
    在那一条时空长河的尽头,帝北辰逆天改命,成为了伪主宰,甚至代替烨成为了凌阳天道的执剑人。
    只可惜,终究只是一条不起眼的支流,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回过神,石岚凝望着帝罗刹,察觉到了她体内彼此间排斥的精血。
    神血与魔血不能兼容,当初她给雪卿的精血,未曾经过提纯,自然掺杂了一些杂质。
    而且帝罗刹的吸收方式,与帝北辰全然不同,她尚在胎中时,就吸收了这些精血,无形之中,这些杂质已经深入了她的命脉。
    在如今这个时间节点,帝北辰逆天改命,给帝罗刹换了命格,但血脉之中的弊端,依旧没有解决,她的机缘未至。
    而石岚,就是她的机缘。
    说来也正是石岚的原因,才导致了现如今这个结果,当初雪卿要的是神王精血,她给出的是夏的,夏身为半神,实际上与雪卿的要求并不相符。
    “当初我欠你外祖母一个人情,虽说当时便还了,但还是留下了手尾,今日算是补齐。”
    外……祖母?
    不等帝罗刹去回忆自己的外祖母是谁,石岚便已经抬起了手。
    时空的神辉于指尖绽开,笼罩了帝罗刹的身躯,一瞬间岁月逆转,帝罗刹的身体状态重新化成了一枚魔胎,身躯被紫色的蛋壳包裹,壳上布满魔纹,如同一条条血管,不断律动。
    一缕暗红的精血自蛋中溢出,被石岚纳入了掌心,暗紫色的鲜血旋即自指尖流淌而出,涌入了魔胎之内。
    纯血古神当世已经没有几人,根本不足以让帝罗刹拥有完整的神魔灵体,同为先天生灵,她体内早已纯化至极限的先天灵血同样有这个效果。
    或者说,只有先天神祇的精血,才能让神魔灵体进化至最为完美的状态。
    时光的力量在魔胎之上流淌而过,半晌之后,一声清脆的裂响回荡在大殿之中。
    “咳……”
    蛋壳破碎,帝罗刹挣开束缚,猛然睁眼,一阵轻咳,大口喘着粗气,白皙如玉的身躯之上,沾染着魔胎的灵液,半晌回不过神。
    一瞬间,她好似又一次历经了数百万载的时光,几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在本能的驱使下,帝罗刹一点点吞下了残留的蛋壳,将灵液舔舐的一干二净。
    等她回过神时,体内道果的瑕疵消失无踪,彻底圆满,根基比之此前雄浑了十倍有余,再无此前的摇摇欲坠之感。
    直至看到眼前的石岚,她才自欣喜中反应过来,略显窘迫的披上了一层法衣。
    “你如今已成道,我可以给你时间成为主宰。”
    石岚眸中没有丝毫波澜,淡淡开口:“逆我者会死,顺我者亦然,成为主宰之后,你的路,自己去选。”
    听到此话,帝罗刹一时间面色怔然,她不明白,为何短短百年,她与石岚的差距会大到这种程度,就好似是隔了一个时代。
    恰在此刻,殿外的法阵受到了触动,帝罗刹略一犹豫,开启了法阵。
    一道身影踏入了青石大殿之中,看到殿宇之中站着的石岚后,他眸光一厉:“你是何人?!”
    石岚没有理会,一道神念垂落,压制住了扶光的所有动作,而后伸手自虚空中抓出了一道身影,身高八尺有余,肤色暗红,因精血枯竭,陷入了沉睡。
    “此人我要带走。”
    古神在如今的时代,已近凋零,御被帝北辰镇压了无尽岁月,已经吃了太多苦头,只可惜,石岚初至冥洲之时,还不认识御,不然或许能更早一些帮他脱离苦海。
    石岚以源力为御补足了气血,而后抬指划开黄泉,将御送至凌阳天的身边,在如今的凌阳之中,只有那里,暂时还属于古神。
    在这个时代,古神终将走向没落,在改天换日之前,他们或许还能享受最后的片刻宁静。
    对于扶光,石岚的印象只停留在‘一直跟在帝北辰身边的那个魔族’,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记忆。
    “抓紧修行,我能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石岚望着帝罗刹,看着那张精致面容,她又想起了那个喜欢雪魔兰的少女:
    “你……喜欢雪魔兰么?”
    帝罗刹摇了摇头,她从未喜欢过这象征着希望之火的魔花。
    母亲一世钟爱雪魔兰,却命途多舛,它从未带来过任何好运。
    命途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希望,有些过于不真实。
    “我倒是很喜欢。”
    石岚淡淡一笑,将手递到了帝罗刹眼前,一枚洁白花环安静的躺在掌心:
    “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会有希望之火存续,洛凝或许也愿你能选择希望。”
    “希望……”
    听到母亲的名字,帝罗刹一时有些愣神,下意识接过了花环。
    当她再度抬头之际,石岚已不见了踪影。
    而一旁的扶光,自看到这一枚花环起,眼中已满是骇色:
    “阳……”
    第七百八十章:启程
    这一枚花环,帝罗刹没有丝毫印象,扶光对其却是印象颇深。
    当年,洛凝送这一枚花环之时,他也在场。
    他与阳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见面,阳给他的震撼都无法忘怀,记忆太过深刻。
    “阳?”
    听到这个名字,帝罗刹猛然反应过来,想通了许多,过去与未来混杂的时空错乱之感,让她一时失语。
    她从未想到过,石岚这些年来销声匿迹,会是去了太古,那个在扶光口中打穿了一个时代的妖孽,与石岚居然会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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